曦國國主帶領(lǐng)百官及百姓,在匆匆趕來的數(shù)位茗山弟子的保護(hù)下離開了都城,前往宜山。國主的馬車中躺著一位白衣青年,眉頭緊鎖,臉上時常掛著的微笑一概不見。
昨夜,他助雨葉迷暈了秦楓,并封印了他的記憶,雨葉想要他好好活著,國主苦笑著搖了搖頭。
王宮的云霄殿內(nèi),雨葉布下逆血陣的陣法,等待今晚子時的到來。
子時,是四方陣陣成之時,也是它唯一可被破解的時刻,只要以大巫女之血催動云佩,激發(fā)逆血陣,就可以將四方血陣打破,并反噬施陣之人。
只是,事情恐怕并沒有那么簡單。
子時很快到來,以王宮為中心的天空瞬間變得血紅,像是蓋了一個雪紅色的大鍋蓋。
雨葉劃破右掌掌心,激發(fā)了面前的逆血陣。金色的光芒從中心大殿射出,直沖血色的天空。血色的蓋子迅速破碎,直到王宮慢慢顯現(xiàn)出來。
一刻鐘后,天空恢復(fù)清明,只余一輪血色圓月掛在天邊。
遠(yuǎn)在翼國都城的顧峰猛然噴出來一口鮮血,他身形急動,瞬間轉(zhuǎn)移至雨葉面前。
“想不到你竟然能利用四方陣把我召過來。”顧峰捂著胸口,對著面前同樣虛弱的雨葉恨聲說道。
“四方陣雖除,但你若不除,豈不是后患無窮。”
“哈哈哈,螳臂當(dāng)車,不自量力。我有靈石在手,這世上無人可傷我!區(qū)區(qū)陣法,能奈我何?!”說著,顧峰從懷中掏出一物,雙手開始結(jié)陣。卻不想,陣法尚未完成,那東西便咚的一聲掉落地上,碎裂開來。
“這,這怎么可能,靈石怎么碎了?”顧峰踉蹌兩步,看著地上不敢置信道。
“果然是混沌之劫的碎片。”雨葉看著那物,終于松了口氣。
“你說什么?混沌之劫碎片?”顧峰震驚道,“我一直以為,混沌之劫碎片和天選大巫女只是個傳說,用來迷惑眾人,鞏固大巫女的地位而已,想不到竟是真的。”他看向雨葉,“如此說來,你便是天選的大巫女了?”
“不錯。”雨葉沉聲道,“顧峰,你可知你從巫族密室中拿走的四方陣陣法圖,原是為了什么而創(chuàng)建?”
顧峰不屑道:“不過是為了在戰(zhàn)爭中毀滅敵國城池,給以敵國致命打擊而已。說什么敬畏生命,巫族的祖先也不過是欺世盜名之徒罷了。”
“你錯了。四方陣,原是為了困住并毀滅混沌之劫的力量而創(chuàng),集合陣法中的世間能量,以及天選大巫女血脈中的靈力,徹底毀去中心母陣法中的混沌之劫碎片。同時,利用四個子陣法中的世間能量,加固中心母陣法的防護(hù)力量,將大巫女血脈及混沌之劫兩大靈力的碰撞限制在陣法之內(nèi),避免危及陣法之外的生靈。”她看向顧峰,凜然道,“這本是護(hù)世的陣法,卻被你改作了滅世的陣法,你沒有資格做我巫族中人!”
突然,雨葉飛身而起,向顧峰沖去,手中閃過一道寒光,那是一把短劍。
顧峰慌忙抵擋。
“你說我這是滅世的陣法,卻又將計就計,用這陣法來毀滅混沌之劫,你這般不顧陣法中百姓的生命,與我又有何區(qū)別!”顧峰憤怒道。
“你難道沒有感受到,在你陣成的那一刻,我已用逆血陣將四方陣打破?”
“你胡說!沒有了四方陣,混沌之劫的碎片,你又如何能毀去!”
“這逆血陣吸收了我的精血,大巫女血脈中的靈力,在打破四方陣的那一刻,也同時毀去了陣眼之中的混沌之劫碎片。”
顧峰一驚,他不曾料到雨葉竟已強(qiáng)大到如此地步,天選的大巫女果然是不同的。
顧峰本已受到陣法反噬,經(jīng)脈受損,再加上此時心神不穩(wěn),漸漸便落入下風(fēng),被雨葉一劍逼退在角落。
看著狼狽的顧峰,雨葉有些嘲諷地說道:“說起來,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將混沌之劫的力量吸去了一部分,又消耗它的能量來發(fā)動四方陣,僅憑我天選大巫女的靈力,想要?dú)缁煦缰伲乱矝]那么容易。如今混沌之劫已除,接下來便是你了。”
“呵,”顧峰冷笑道,“你雖能發(fā)動逆血陣,但是逆血陣會吸干你所有的精血,即便你是天選的大巫女,但把我召來恐怕已耗盡了你剩余的靈力了吧,現(xiàn)在的你,怎敢妄言除掉我!”
“你可知,逆血陣一旦啟動,處于陣中的人,不論是否施陣者,都會被吸干所有精血?”
“你!”顧峰感到身上的血液在急速地消失,想要跳出陣外,卻碰到了屏障跳不出去,那是逆血陣筑起的防護(hù)墻。
雨葉突然飛身而起,將手中短劍迅速插進(jìn)顧峰心臟中。
“啊!”顧峰瞪大了雙眼,驚恐地望著她。
“如果不能確認(rèn)你確實(shí)死了,我是不會放心的,那干脆還是我先送你一程吧。你還記得這把短劍嗎?當(dāng)年,就是你把這把短劍交到了我的手中,擾亂我體內(nèi)的靈力,讓我失手殺了石老將軍,才導(dǎo)致局面一發(fā)不可收拾。我想,你要除掉的,不只有母親,還有我吧。”
“沒錯!”顧峰猙獰道,“你一出生竟擁有強(qiáng)大的靈力,被巫族的那群老家伙奉為至寶。即使我散布你禍國殃民的謠言,都不能阻擾他們對于大巫女血統(tǒng)的認(rèn)可。所以,我若想掌握巫族,只有將你們母女一并除去!”
“可惜母親發(fā)現(xiàn)了你的陰謀,奈何她一時心軟,沒有取你性命。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想要掌控巫族,又為何將巫族上下盡都除去?”
“我明明是為了巫族可以一統(tǒng)天下而研究血陣,結(jié)果那群老頭卻說我心思陰狠,沒資格做巫族的長老,還要將我囚禁。他們無能,便看不得我強(qiáng)于他們!從那時起,我便發(fā)誓一定要一統(tǒng)天下給他們看看!”顧峰瘋狂道。“當(dāng)年事情鬧到那般田地,長老會依然向大巫女愚忠,要將靈力全失的我追回去處死,我拼死才逃出來,但卻遭到一路追殺,若不是遇到混沌之劫碎片,我早已命喪黃泉。”
他強(qiáng)撐著從地上爬起來。“我花了十一年的時間才重塑經(jīng)脈修回靈力。以凡人之軀承受上古神力的痛苦,沒有人知道。我要報仇!我要向大巫女、向巫族報仇!我要一統(tǒng)天下,沒有人再會看不起我!”
看著他,雨葉的眼中出現(xiàn)一絲憐憫。
“母親一生善良,直到七日前,她跟我說,人不能一味善良,有時候?qū)σ蝗说纳屏迹闶菍θf人的殘忍。十二年前,母親未完成的事情,就讓我來做完吧。”雨葉猛地抽出短劍。
“啊!”顧峰胸前鮮血如注,瞬間便沒了氣息。
雨葉撤去逆血陣,艱難地移到門外。
天邊的圓月已不見血色,這場劫難終究是過去了。
“母親,顧峰已除,混沌之劫碎片已毀,巫族的最后一件使命終于完成了。我,可以來見您了。”雨葉喃喃道,“從此,世間再無巫族,再無混沌之劫……”
去往宜山的官道上,馬車聲陣陣。
秦楓悠悠醒來,虛弱地問道:“我在哪里?葉兒呢?”
國主略帶無奈的看向他,“你是玲瓏郡主的兒子吧?我記得你頸后的胎記。沒想到當(dāng)年你母親將你托付給了茗山收養(yǎng)。”
秦楓沒有說話,掙扎起身。
國主嘆了口氣道,“皇族和巫族聯(lián)手下的封印,也只有兩族的血脈才能化解了。你的記憶也未被封印住,這,也是天意吧。”
“罪臣之子,不敢高攀王族。”秦楓生硬道,“我只想知道葉兒在哪里。”
國主撇開頭,“我不會告訴你的。我答應(yīng)過她,要帶你安全離開。”
“那葉兒呢?您就不管了嗎?葉兒是您的女兒啊!”秦楓焦急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棄曦國不顧……”國主沉痛道。
“您可知,此事可能與混沌之劫有關(guān),葉兒她,可能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那孩子以為不告訴我,我便不會擔(dān)心,可是我從一開始便知道,她是巫族等了幾千年的人,這是她的使命,你我都無能為力。”
“不,”秦楓堅定道,“我答應(yīng)過南宮王后,無論如何,都要陪在葉兒身邊。請國主告訴我葉兒在哪里!”
“你也見到了云兒?”國主驚訝道。
秦楓點(diǎn)頭。
國主眼中閃過哀傷,他遲疑了片刻,終是低聲道:“葉兒她在王宮云霄殿。”他轉(zhuǎn)向秦楓,鄭重道,“葉兒,就拜托你了……”
秦楓飛身下了馬車,一把奪過身邊護(hù)衛(wèi)的駿馬,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著王宮飛奔而去。
葉兒,等我!
王宮中,雨葉靠在宮門上,望著遠(yuǎn)方宜山的方向,身體漸漸滑落地上。
“師兄……秦楓……”她喃喃道,像是在唇間細(xì)細(xì)回味著這兩個詞。
模糊的視線中,似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飛馳而來。她想起昨夜,她從國主寢宮出來時,他對她說的那個愿望,忽地笑了,喃喃說道,“我愿意,如果我們有來生,我一定,陪你到老……”
兩個月后,曦國軍隊在茗山弟子的幫助下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翼國遞交了降書,承諾百年內(nèi)絕不再來犯。這場持續(xù)了半年之久的戰(zhàn)爭終于畫上了句號。
十日后,茗山天池。
秦楓抱著從桃樹下挖出來的酒,緩緩倒了兩碗。
“葉兒,這是你埋下的女兒紅,你要嘗嘗嗎?”他笑著,將其中一碗倒入了天池之中,端起另一碗,一飲而盡。
隨即,他起身向洞外的崖邊走去。
“葉兒,你的托付我實(shí)現(xiàn)了。我的愿望,你還記得嗎?”
清風(fēng)撫面,仿佛她的回答。
秦楓忽地笑了,縱身一躍而下。
山下,楓葉輕響。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