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監聽室。

在一片黑暗寂靜中，監聽設備的指示燈時閃時滅。唯一亮著的臺燈散發出一小片光暈，同事坐在旁邊，邊記錄著電話里的內容，邊啃著自己的雞腿嗦的滋滋有味，一副十幾年沒見過肉的樣子。

墻上許許多多黑色的監聽設備中間掛著一副座機。他走之前方才還毫無動靜的電話，此時已經在左邊的數字按鍵旁閃爍起了紅燈。顯然只要這之后出現什么情況，他這通電話就能馬上打到將軍——奇異所總負責人的辦公室里！

年輕的監聽員悄聲靠近，一把奪過那只剩一半的雞腿，背過身眼角含淚兩三口吃了下去。

“那邊沾上土了！”無良同事看他吃完才出聲提醒。

監聽員龔易翻白眼道：“不干不凈，吃了沒病。”說著從他身上把耳機拉下來戴了回去。

拿起記錄本，看著自己前去匯報的這短短一刻鐘里同事寫下的筆記，他嘆了口氣。

“老太音：樓下的垃圾桶已經一個禮拜沒人掃了。（東福里三號樓，已解決）”

“小男孩音：百貨商店里找不到媽媽了。（萬橋百貨，已報警）”

“年輕女音：林家出事了（疑問語氣，疑似打錯）”

這就是奇異所監聽員平凡而偉大的工作啊！龔易在心里悄悄感嘆了一下，將記錄翻到下一頁。

嗯？不對。

他又將手上的記錄本翻了回去，找到最下一行，盯住了同事寫的記錄，咽了下口水。只見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著：“12:35 年輕女音：林家出事了（疑問語氣，疑似打

錯）”

12點35 分，不就是自己出去后十分鐘內的事情嗎！

龔易感覺自己有點握不住本子，他回頭看了一眼仍然不知道發生什么的同事。只見他

坐在對面背對著自己，也在監聽著“環衛局”的來電。

他站起又坐下最終還是走到了電話前，撥打了那個在心里滾過千百遍的神秘號碼。

“嘟”聲剛響起就被接通，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已接通，立刻匯報。”

龔易站直身體，恭敬道：“12點35分，江城大學，林家出事了。”

對面沉默了一下，道：“司火真人已經去了吧。”

“報告，是的，老仙人已經走了。”

“好的。”那位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可能是處于及其緊張的感覺之中，人會更加敏銳。神經緊繃的龔易在那短短兩句話中

品出了羨慕和擔憂的情緒。

將聽筒掛回墻上，他摸了把腦袋，發現上面全是汗，摸一下就看到一掌的濕漉漉。

龔易看了一眼同事，無視他的震驚和詢問，坐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

陳鋒幾步便跟上隊員的腳步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方。

他畢業于江城大學，校醫院的擺設和那是近乎沒有變化。這或許也是派他出來的原因之一。

“檢查裝備。”陳鋒低聲道。

碰了下耳朵旁某處，一個面罩出現在了他的臉上，過了幾秒鐘沒有人觸碰，又逐漸消失。

這是奇異所早些年間的發明之一，附加了隱形法術。

它非常雞肋。作用就相當于防毒面具，只是隱形并且沒有什么重量，還能收集氣體以便日后做研究。

十幾年前的報告中雖然寫著：“司火仙人保證：霧氣無毒無害，有益身體健康。”但是奇異所沒有收集到該霧氣，對它的了解也僅限于司火真人的只言片語，還是坐好萬全的準備較為妥當。

想起之前某次任務自己因為失誤而遭殃的屁股，陳鋒下意識將手往后揮了一下。

“報告，檢查完畢。”隊員們的聲音一個接著一個地傳來。

陳鋒點點頭，道：“一號二號在原地待命，三號和四號在第一層中間留下，五號和六號跟著我。”說罷，他故意邁出腳步聲，以便身后的隊員能跟上來。

照著記憶中的路線上了樓梯，行走間衣料摩擦的聲音逐漸變少。直到邁上二樓的地板，他才松了口氣。

此處的霧更加濃郁，但是隔著防護服都能感受到這它的靈動。身處其中，陳鋒感到身心舒暢，毛孔都像饑渴了萬年似的爭先恐后地張開，拼命汲取著被隔開的微薄霧氣。

雖然很想大喊一聲：“爽！”，但一個合格的軍人始終不會忘記自己的任務。

他剛想再次清點下隊員的數量，右手邊的某處忽地傳來一道男聲的嘶吼和“碰”地一聲某物被砸在墻上的聲音。

陳鋒連忙循著聲音小跑過去，只見一處霧氣稀薄的地方醫院病房的門露了出來。他試著擰動把手，門開了，里面竟然沒有一丁點霧氣。

他看了看蹲坐在病床前穿著黑棉襖抱頭邊吼邊痛哭的年輕人，又看向明顯是被砸蒙了的此次目標人物林覺，他正瞪著一雙大眼滿眼驚恐地看著那個哀嚎青年。

“你們兩個守著這里。”

“是”

陳鋒快速掏出槍，指著那個青年，以防他因為變異什么的暴起發難。他慢慢移動到了仍然半撐著身子的林覺旁邊，剛想將林覺拉起來。只見這個漂亮的不像男人的男孩以非常人的速度竄起，撲倒了青年旁邊搖著他的肩膀吼道：“你說什么？小央不見了？！”

“難不成變異的是這個小孩？”陳鋒倏地繃緊了肌肉。

…

時間退回到林覺未曾被摔到醫院墻上醒來之前。

他在真實的夢里摔了三個跟頭，蹭得滿身都是泥土和濕漉漉的綠色青苔，裹在絨大衣里的身體全身汗水，頭發也一綹一綹地貼在臉上，終于走到了能看清楚那座山門的位置。

林覺氣喘吁吁地用手撐著膝蓋站起，看著地上因自己又又又摔倒而露出的老虎花紋，打心眼里感謝林央，“好歹還跑過幾圈，要不然連這里都爬不上來！”

阿q精神在這種時候尤其重要。

沒有理會地上那好像在說：“哈哈哈你個弱雞！”的臭老虎，林覺借著越來越亮的月光仔細看向山門。

……？？

那山門不知被風吹雨打了多少歲月，其上鐫刻的文字也早已被磨得七七八八。雖然只留下一個橫撇，一個亠字旁，一個看著像山字的文字，但結合滿石階用漢字寫的鳥獸名稱，這非常有可能也是漢字的某一部分。

林覺抬起沉重的腿，打算到那山門底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