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 地下洞廳
- 五里霧中的四個星期
- 由拳兒
- 4709字
- 2022-01-21 19:41:30
溪沙正睡得迷迷糊糊,一陣腳步聲向她緩緩靠近,深一腳,淺一腳,像怕打擾到她似的。慢慢地,腳步聲在她身邊停下了,一張報紙蓋在了溪沙的身上,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細語:“溪沙,我來了。”
疏影橫斜,輕靈沙響,微小的動靜引起了筆齡的警覺。他昏洞洞地看著溪沙身邊像是有個人影在晃悠,瞬間就蘇醒了過來,厲聲喝道:“什么人!”
那人趕緊豎起食指放在嘴唇邊:“是我。”
筆齡定睛看了看,終于感到可以卸下包袱了,他如釋重負地莞爾一笑:“你總算來了。”
是澗循找來了。
“不光是澗循,還有我。”淡仟跟在澗循的身后。
“淡仟,好久不見。”筆齡招手致意。
“幾天不見,恍如隔世。”淡仟揮手回禮。
澗循輕聲地說:“溪沙在睡覺。”
“嗯,別打攪她。”筆齡說著。
澗循用萬次火柴配合干燥的樹葉生起了火堆。
淡仟挪了挪腳,離火堆近了些,他說著他們遇到的事:“先是澗循在一家茶飲店遇到了一個老板娘,她是澗循和溪沙救過的小女孩的親戚,她讓我們來中研局。接著我們來中研局找到了云豹衛隊長,他又讓我們來這里,說是尋找十五年前真相的線索。”
“我也是被中研局的人帶到了這里,輾轉見到了云豹衛隊長,他也是跟我們說尋找十五年前的線索。另外溪沙會來這里是因為在路上跟一個人撞了一下,口袋里多了一張紙條,讓她來中研局。”筆齡說道。
“看來睫谷觀園里暗線真的不少。”澗循說道。
“嗯。那筆齡大哥、澗循哥你們慢慢聊吧,我就先睡了,困死了。”淡仟找了個地兒,倒頭睡去。
火焰閃動著,里頭有光明也有炙烤,有溫暖也有焦炭。
溪沙早已睡熟,火光映在她的臉上,恬靜,安詳。
淡仟眨眼的工夫也響起了輕微的鼾聲,隨著一個呼嚕的驟停,側過去翻了翻身子。
“筆齡,明天我們爭取找到中研局錢莊。”澗循給火堆添著柴。
筆齡點了點頭,隨手掰著地上的草莖:“這段時間也太難為溪沙和淡仟了。”
“是的。”澗循放下柴火,轉頭也看著筆齡。“重擔應該由我們兩個來挑。”
筆齡伸出了右手:“來,兄弟。”
澗循也用力握住了筆齡的手:“大哥。”
兩人惺惺惜惺惺。
月亮升上了枝頭,透著幽冥暗玉色的光,攙揉著殘缺的碎影,浮掠在疆土上。明天又會是怎樣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溪沙睡醒了。她睜開了眼睛:“咦?我昨晚睡覺的時候有蓋這張報紙嗎?”她抓了抓頭,“筆齡大哥真是費心了。”
她爬了起來,卻不見筆齡的人影。
“筆齡,我們該走了,這地方進退維谷的,還是抓緊時間探路吧。”溪沙呼喊著,“筆齡——”
喊聲卻沒有回應
這氛圍很奇怪。
溪沙撥弄了下地上熄滅的火堆。
火堆?難道昨晚有別人來過這兒?
地上一群受驚的爬蟲向前爬去。
溪沙發現了火堆旁留下的鞋印:“這個腳印——怎么有三種?”
溪沙不寒而栗。
突然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咳嗽聲。
溪沙驚了一驚。她躲在石壁后提心吊膽地探出頭一看:“有個人!”
“筆齡大哥!”溪沙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那人一動也不動。
“筆齡的身高,是到那個石筍的位置嗎?好像還要高一點吧?”
溪沙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的身板也不至于會擋住礁石那么多吧?好像還要瘦一點吧。”
她不禁搓著自己的衣擺。
“最關鍵的是,昨天他穿的不是這件衣服。”
溪沙有了些許的緊張:他是誰?可為什么我沒有害怕的感覺?
溪沙從石壁后繞了出來,一點一點邁著腳靠近那個人,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
她凝望的眼神,
又落在了那寬厚肩膀熟悉的位置;
那沉思的背影,
依舊保持著雙手叉腰、右肩微凸的習慣。
“你是——”
“我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忍了好久的澗循終于轉過了身子。
溪沙百感交集,萬般心緒涌上心頭,她上前倚靠住澗循的肩膀,放聲痛哭。
“澗循哥,真的是你!你終于找來了!”溪沙悶著臉,講話的聲音都不很清楚。
“溪沙,對不起,我應該跟你一起來找筆齡的。”澗循也很激動。
“怪你怪你。”溪沙哭道。
“是的,怪我。”此刻澗循只能說怪自己。
“筆齡呢?”溪沙抬起頭
“他跟淡仟探路去了。”澗循和溪沙互相看著對方的臉
“澗循,你看看你,領子都沒翻好。”溪沙幫澗循翻著領子,“我不在,主心骨沒有了吧。”澗循笑了,他望著溪沙,喃喃地說:“你眼圈也都黑了,沒有睡好覺吧。”
澗循拉住了溪沙的手,他們四目相對,看著,看著。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澗循!我們探路回來了!溪沙睡醒了沒……”淡仟一路小跑著闖進了大廳,一看場景不對,趕緊捂住了眼睛,“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攪到你們了。”
溪沙像偷偷寫的日記被看到似的,連忙直起身子,擦拭著眼淚。
澗循像班長在教室里吃了東西,趕緊粉飾太平:“小點聲!溪沙沒醒也給你吵醒了!”
“喔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淡仟幸災樂禍地笑著。
“前面的路還長著呢,一時半會兒走不到頭的。”筆齡掂著塊鵝卵石散著方步兜了過來,突然一見三個人的樣子,一下子尷了個尬。
“走不到頭就慢慢走。”淡仟趕緊接過話茬。
“額是的。”筆齡當做什么都沒發生。
“你們辛苦了,來,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咱們一起去看看。”澗循說著從冷藏包里拿出了早飯。
“粥、雞蛋、榨菜,哇,澗循,你把我昨天做的早飯都帶來了啊”溪沙心里一股別樣的欣喜。
“是啊,這用前天剩飯做的粥,放了一整天的熟雞蛋,還有真空包裝里拆出來兩天的榨菜,我要是再不把它帶來吃掉,那不餿掉才怪。”澗循開始了打情罵俏。
“嘿嘿嘿。”淡仟在邊上偷笑。
“什么意思啊!”溪沙馬上立了個眼兒,“我辛辛苦苦給你做早飯,你們一個紗布早就拆了的假病號,一個西瓜一刀切不平的大號未成年,還有一個幾天幾夜見不著人影的武林高手,這還不好啊,還嫌這嫌那的,氣死我了。”
“連我倆也一起罵進來了。”筆齡笑著晃了晃頭。
“我就說么,剛才不該打攪他們的。”淡仟晃著手里的鑰匙繩。
“好啦好啦,溪沙妹子,別生氣,開玩笑噠。”澗循撫著溪沙的肩膀表示安慰。
“叫姐姐。”溪沙別過了頭。
“喔喔喔,姐姐,溪沙姐姐,溪沙長官,好不好?咱們吃飯啦,來來來,敝人幫你夾菜,然后再幫你剝雞蛋。你看啊,這雞蛋呢,營養好,蛋黃尤其好,補身體噠。還有這粥呢,要先輕輕吹兩下,就像這樣,呼——這樣才不會燙著哈。還有這菜呢要一口一口地吃,要是有怪味吶,就要趕緊吐出來,可千萬不能咽下去吶……”
溪沙越聽越覺得不對,立馬像被整蠱似地反應了過來:“你壞蛋!當我小毛頭啊!”
“哈哈哈”看熱鬧的兩個人笑得更歡實了。
溪沙說道:“澗循,回去以后給我拖一個禮拜的地板!還有,擦兩個禮拜的窗!”
淡仟做著被辣椒辣到的夸張表情。
“好好!一定完成任務!”澗循趕緊答應。
“這還差不多。”溪沙撿起一片樹葉扇著風消著氣。
歡聲笑語中,早飯結束了,四人起身了。
“對了,這是我們從密室里取來的飲料,既然你有冷藏包,那就歸你一起背著啦。”溪沙說著捧起筆齡放在地上的瓦罐。
“行,你交給我的東西,就是破爛,我也得當寶貝”澗循背起了冷藏挎包。
“還有,記住,再怎么好吃也不可以吃光。明白嗎?”溪沙說道。
“行,沒有你的命令,我一口也不嘗。”澗循說道。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溪沙做了個手勢。
四人向前開始了新的行程。
洞穴里的死水池聚滿了飛蟲,人一走過,蟲子像聚眾賭博似地撲打在脖子上。隨手一擼,能混雜著汗水碾落一把。
穿過一個虎頭門,可以看到門梁是一個華南虎圖飾,外形被異化了處理,又從脊梁上劈成兩半,像被刀俎手捏著劈開后的四個角展開,懸掛在了洞廳界口。
旁邊的地下暗河里,蛇身水獸的嘴唇一張一翕,淋著液滴,露著齙牙,毛細血管絲絲外露,讓人聽見響動,就不寒而栗。
狹窄洞穴里的陰風像被獵槍包圍的普氏原羚,在逼趕中墜下了懸崖,慘痛地重壓與哀嚎聲尸橫遍野。
頭頂上兩面旌旗,噗噗作響,朝著相反的兩個方向吹動。
過了這個險地,周圍的景致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地下河的水聲嘩嘩作響,一座石板橋平搭在水的上方,石橋墩精致地壘在河里,茂密的參洞天大樹彎下枝條,將婆娑的葉影透映在橋墩上。
橋堍有一條長滿青苔的石板路,凹凼的水坑洼子記錄著幾多年來的點點滴滴。
“喂,你們大家快來看,這里有一條甬道,可以下到橋底!”淡仟大聲呼喊著。
“那你下去看看唄!”溪沙隔著水聲呼喊著淡仟。
“先等等!這邊也有情況!”澗循兩只手護住嘴唇喊道,“這邊的橋墩上似乎貼了一張畫,好像是灶王像!”
“那咱們兵分兩路去看看吧。澗循、溪沙,你們去淡仟那兒,灶王像那邊交給我就好。”筆齡的聲音穿透著水聲。
“好,澗循,溪沙,你們快點跟上,我先下去探探虛實。”淡仟喊道。
“好嘞——”兩人呼喊著。
淡仟下到了橋洞底下,發現對岸有一個排水口,嘩嘩的清水沿著管道注入河里,激蕩起一排白花花的波浪。他踩著濕漉漉的石板一點點往橋洞底下挪去。突然,他發現了什么。
那是什么?似乎是一塊石碑。淡仟心想。
他躡手躡腳地摸上前,定睛一看,上面齊刷刷地刻著許多名字。
天吶,淡仟嚇得趕緊往回跑。
他顧不得鞋子打濕,兩步一跨沖上了臺階。
“澗循,溪沙,不好了。下面……下面有……”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下面有什么?”澗循探著頭問道。
“一塊石碑!”淡仟指著橋洞底下
“石碑?”溪沙問道。
“一塊石碑矗在地里。”淡仟說道。
“橋底下怎么會有石碑呢?”澗循表示懷疑。
“更可怕的是,上面還刻了人的名字!”淡仟繪聲繪色地描述著。
“名字!”澗循有些震驚,“該不會是個墓碑吧。”
“就是說啊,而且更可怕的是,我好像看到了云豹衛隊長的名字!”
“不會吧。云豹已經死了?難道現在這個云豹是借尸還魂……”溪沙不自覺地揪緊了澗循的衣服。
“走!我們一起下去看看!”澗循當機立斷!
澗循瞟了一眼對岸的筆齡大哥,他正在想辦法下到灶王像那里。
淡仟躲在澗循和溪沙的身后,溪沙緊緊拽著澗循的衣袖,三人小心地又下到了橋洞底下。
別抓著我啊,這樣危急時刻我騰不出手來啊。被溪沙拽著的澗循在心里默念著,欲言又止。
他看了看溪沙。
溪沙拽得更緊了。
三人踩著濕滑的石頭,靠近了石碑。河水里的浪不時地拍打上來,襲著他們的鞋子而去。
石碑就在眼前了。上面用一筆筆工整的楷書篆刻。
“云豹。真的有云豹的名字。”澗循也有些害怕了。但是看著看著,他放心了。
“喔~你們放心,這不是墓碑。你們看,上面還有蒼龍總長、北極狐副總長的名字。”澗循笑笑說,“總不可能這中研局上下都是借尸還魂的吧?”
“呵呵呵。”淡仟笑了,“倒也是,我們自己嚇自己。”
“喂——你們在看什么——”突然背后傳來了筆齡的呼喊,“發現什么了——”
“啊,筆齡大哥,沒事,一塊石碑而已——”溪沙回過頭對筆齡喊著。
“好,我這邊暫時也沒有發現——”筆齡微笑著招了招手。
“你們看,這上頭還有其他名字:珙桐、白藤、朱鹮。”
“這個白藤應該是南方隊的,而朱鹮應當是中研局的。”澗循說。
“何以言之?”淡仟問道。
“字體。”澗循指著石碑說,“你看,表面上用的都是楷體,但細看還是有差別。中研局的人用的是唐朝柳公權的柳體,比如蒼龍,北極狐副總長,云豹還有這個朱鹮;而南方隊的人用的是南宋末至元初趙孟頫的趙體,比如珙桐將軍,再加上這個白藤。”
“哇,這么細你也看得出來。”淡仟夸贊著。
“那當然了。”澗循使了個眼色。
“對了,白藤不就是《首都時報》上要找的那個人?”淡仟似乎想起了什么。
“沒錯。原來他是南方隊的人。”澗循念叨著。
“澗循哥,淡仟,你們看,名字下面還有數字。”溪沙指著石碑說。
“朱鹮二十五、珙桐六十、蒼龍六十、白藤三十。”淡仟念著,“這又是什么?難不成是他們死亡時候的歲數?”
“怎么可能,都說了不會是借尸還魂了。”溪沙小聲地說。
“那這是什么?”淡仟十分不解。
“想必是捐款金額。”澗循說道。
“捐款?”溪沙和淡仟齊聲問。
“對。捐款。我基本搞清楚了。這里這座石板橋一定是大家募捐而建的,所以立了一塊碑以作紀念。這個古代建橋的時候就會有,現代的寺廟里建設,比如翻新藏經閣之類的,也會有,在瓦片上寫上捐款人的名字。”
“澗循哥,你這么一說好像倒是。而且也對,職務高的話,相對來說工資也要高一些,自然捐款份額也要多一些。”
警報解除。
“喂,你們那邊看好了嗎?我這邊有發現!”筆齡又在呼喊。
“來了,我們這就過來!”澗循背朝筆齡喊道。
筆齡發現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