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早熟，不輕易落淚，裴然怔怔地望著鐵盒里斷裂的殘塊，卻紅了眼眶。

葉綿就站在他身后，他聽到她冷冷的笑，“壞啦？真是不好意思啊。”

……

裴然淡漠的眼里閃過一絲恨意，他閉上眼，眉頭卻依舊緊鎖。

在屋外蟲鳴的叫聲中，他漸漸進入了睡夢。

葉建華一大早就起床了，他到門口拿了報紙，看著大標題，又是一聲嘆息，等回到廚房準備做飯，便看到一個沒洗的搪瓷杯隨意地放在洗碗臺里。

太陽穴一抽，再看旁邊的石臺上灑出的一些粉末，葉建華不用想都知道是他那漏風的棉襖半夜偷溜出來吃東西了。

你說偷吃也就算了，她還不知道擦嘴！

真是氣死他了。葉建華走到葉綿房間門口，怒不可遏：“葉綿，出來，敢偷吃就出來把杯子洗了！”

擁擠的小房間里，葉綿翻了個身，繼續睡。

葉建華聽到身后的開門聲，目光頓時柔和，“裴然啊，這么早，不再睡會嗎？”

裴然搖搖頭，“不了，我等會要出去一趟。”

葉建華看了眼他手里的鐵盒子，心情復雜，“裴然啊，真的對不起。”

裴然掩去眼底的情緒，只淡淡道：“叔，你知道這附近哪里有修復玉器的店嗎？”

葉建華立馬想了下，“這附近沒有，遠的倒是有，就是太遠了，那地方要坐公交過去，我也不太熟。”

裴然挺直脊背，反過來安慰葉建華，“沒事，叔，我之后再找人問問。”

現在還是暑假，葉綿一直睡到八九點，本來是想睡到十二點的，但是葉建華一直敲門，“起床沒有？”

葉綿開了門，臉上表情有些僵硬，“你不是說讓我閉門思過嗎？”

葉建華才想起昨天剛和她吵，語氣也不自然了，干脆沒好氣道：“去吃飯。”

葉綿洗簌完來到飯桌前，邊吃葉建華給她留的兩個饅頭，邊看了看家里，發現裴然不在，隨即驚喜道：“爸，那人走啦？”

“沒有。”葉建華瞪她一眼，“你不準再欺負裴然，聽到沒有？他是你爸朋友的兒子，這次特地托我照顧的，你要敢再任性胡鬧我就不客氣了。”

“昨天你把人家的手鐲子給摔壞了，等會他回來了你就去給他道歉，再問清楚他修了多少錢，那錢就從你的小金庫出。”

葉綿原本還靜靜地吃著饅頭，聽到這話頓時就氣了，“我怎么欺負他了？那個房間本來就不是他的。我都沒怪他占了爺爺的房間呢還要我道歉……不可能！”

葉建華快要被氣死了，“那你這個月的零花錢沒了！”

裴然進屋時，就聽見父女倆的聲音，他遲疑片刻，走進去，葉建華立刻問他，“裴然，怎么樣，找到了嗎？”

少年穿著當下時髦的白色的確良襯衣，黑色碎發清爽干凈，五官英挺，一雙薄唇輕抿，他搖搖頭，“找不到。”

他的視線觸到一旁的葉綿，隨即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葉建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沒事，啊，這樣，等過幾天叔叔得空了，我帶你坐個公交，走遠點，說不定就能找到一家可以修復玉器的店。”

葉綿從頭到尾沒看他，她雖然嘴上說著不可能道歉，可要是真的不道歉，她怕裴然后面真得舉報她，那她還攻略什么呀。

不過直接道歉也是不可能的，且不說原主的性格不會如此，單就要她為自己沒做過的事道歉，怎么想她都覺得憋屈。

葉綿不愿再想，因為房間沒有桌子，她便干脆從房間的書包里拿出課本和筆記放到飯桌上，準備復習下功課。

葉建華看到她拿出課本，才想起裴然之前也是有讀書的，雖然老友托付給他時沒說讓孩子繼續上學，但他作為教育者，怎么也不可能不讓孩子上學，便道：“裴然，你之前是讀到初幾來著？”

裴然有些怔愣，眼里閃爍著希翼的光，隨即道：“初中畢業了，中間因為高中學校停辦，已經三年沒讀了。”

葉建華一拍手，笑了，“這不是巧了嗎，綿綿今年九月也要上高一了，到時候你們就一起去考高中，然后再一起上下學，也省得我擔心了。”

裴然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葉綿聽到這話也看向裴然，兩人視線相撞，一個冷淡，一個驚訝。

兩人都不想一起上下學。

葉建華回房間寫稿了，自從大學停學，他便開始寫一些文章投稿，主要是科學方面的論述科普，倒也不擔心被人舉報。

葉建華剛走回房，裴然也準備要回房間了，雖然他已經兩年沒讀書，但還是希望能夠一直讀下去的，如果九月份就開學，那他就得好好準備了。

葉綿卻突然站起來，神情不自然地看向他，“喂。”

裴然停住，他抬頭看過去，少女一身素色花裙，五官柔美，皮膚白皙，宛如待盛開的花苞。

“你的手鐲，我知道哪里有的修。”她輕聲道，臉上帶著不情愿。

裴然的第一個反應便是：葉叔教她的？

他神色陰晦不明地盯著她，“哪里？”

葉綿正色：“要坐公交，路很繞，沒有熟人你是找不到的。”

裴然突然有點明白她要做什么了，“你想出去？”

被猜中心思，葉綿臉上有點僵，她不耐煩了，“你就說要不要去吧。”

裴然心情有點復雜，如果她沒有扔掉他的行李，或許他不會猶豫，可導致手鐲壞掉的人說要帶他去找修復店———即便只是順便，他也不相信她有什么好意。

只是想到手鐲，裴然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抬頭看向她，“你什么時候有空？”

葉綿唇角揚起，大大的眼睛格外明亮，“下午一點。”

下午一點，葉建華吃過飯，回了房間午休。

兩人關上門，悄悄出了屋子。

站臺上，裴然看了眼身邊的葉綿，身著素色花裙的她在人群中很亮眼，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其他女同志瞅來的羨慕的目光。

公交到了，葉綿拿出自己的公交月票給售票員看了一眼，售票員點點頭，看向她身后的少年，裴然看了眼已經走到車中間的葉綿，心下一沉，想到白天葉建華提過的那個地方，便問售票員：“到北窯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