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榛仔細想了想，她所查閱到的資料里，確實有粗制白糖的法子。她整理了思緒，今兒就打算試一試。

家里還有一些黑砂糖。她讓娘親挖了些黃泥，和成黃泥水，淋下漏斗中的黑砂糖，黑渣從漏斗流入下面，漏斗中剩下的白霜，就是簡單的白糖了。

林巧月看她操作很快就學會了。母女兩人一合計，得買點黑砂糖才是。

但市面上黑砂糖并不便宜，二十文一斤。林巧月這些年來，不過有四五兩銀子的積蓄而已。李榛大概計算了一下，用一兩銀子，四百文買糖，六百文收山楂并其他原料。

不過在這之前，李榛李榛想著先用家里的這些糖和山里紅沾些糖葫蘆吃，順便看看賣不賣得出去。

林巧月將紅紅的果子拿出來了，按照李榛的說法，洗一洗去蒂，再用竹簽串起來。家里沒有竹簽，只有竹條，林巧月細細削了，倒也湊合。做的量少，沒用大鍋，故而穿的葫蘆也比較短，一根僅五個果兒。

李榛拿起粗制的一斤白糖，加了半斤水，放在母女兩人煮飯用的小鍋里。慢慢熬制。等糖漿熬的起細密的小泡泡，變成焦糖色，傾斜著小鍋，用穿好的紅果沾取上邊的泡沫，沾一圈即可。沾好甩一下，晾在涂了油的案板上。這次做了十五支。李榛等涼了看了看外面的糖殼，雖然還是有些雜質，但是還算透亮。

李榛咬了一口，脆脆的糖，里面的果子倒是面果，酸酸甜甜，很是誘人。

李榛點點頭，遞給林巧月嘗嘗。林巧月學著女兒的樣子咬了一口，外殼很甜，但是由于里面的果子清口倒是不膩人。

“這東西很是不錯，出去賣，小孩子估計都愛吃呢。”林巧月笑的溫婉，摸了摸李榛的頭。

“阿娘且別著急，我還忘了兩件物事。您記得去炒貨店買些炒熟的芝麻，另外去糕點鋪買些糯米紙。這冰糖葫蘆撒上芝麻更香，糯米紙可以防止糖粘到別的東西。”李榛又囑咐道。

林巧月心中感嘆果然是大人了，但又想到女兒受的那些苦楚，又心疼起來。

“榛榛，我們一定能過上新的好日子。”

“一定會的，娘親。”

母女二人相視而笑。

“母親明日繼續賣餛飩吧，一來把之前的原料用了，像蔥姜炭火，并新鮮豬肉，總是要用完才好。二來娘親賣了這么久餛飩，總有幾個老客。您帶上十只糖葫蘆，試試看賣不賣的出去。三來，榛榛想跟著娘出門！”

林巧月卻犯了難，女兒大病初愈，這大冷天出門，會不會又病倒。李榛卻去安慰她，自己不是小孩子，知道照顧自己。李榛百般撒嬌，林巧月答應了。

林巧月拿了四支糖葫蘆送到了孟嬸子家，送給他們嘗嘗鮮，二人嘗了都是贊不絕口。

回家后林巧月準備好了明日賣餛飩的皮跟餡兒。二人盡想著明日的事，胡亂吃了些晚飯便睡了。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母女兩個已經起身了。林巧月穿上厚實的棉衣，外面罩上防風的襖裙。李榛戴著虎頭帽，穿了一身紅色棉衣，喜氣洋洋的。林巧月挑起擔子，李榛拿著糖葫蘆，便出門了。

昨晚上二人睡不著商量了去哪里賣糖葫蘆，最后把目標定在了殷實人家較多的元祥里。

林巧月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此處距離人多的路口近。

北方的冬天實在是冷極了，母女兩人不住的搓手。好在沒一會太陽出來了，有點陽光，倒也好些。

這時間，大家都起身了。雖說冬天出門的少，可還是有憋不住的出來逛逛。沒一會兒，兩人就迎來了第一個主顧。

“林娘子，今兒怎么來這邊了，我還說去啟福街去買你的餛飩呢！”一個魁梧的男人穿著棉布袍子走上前來，手里還拉著個好奇的小男孩。

“今日不一樣，除了餛飩，我們還試著賣些冰糖葫蘆。”林巧月回道。

李榛張了張口，道：“叔叔要不要給小哥哥買串冰糖葫蘆，是山里紅做的，開胃又酸甜可口！”

男人的目光轉向一邊的小女孩，一身紅衣紅帽，像是畫里的年畫娃娃。此時正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買，那可得買一串，多少錢？”男人并沒因為李榛是小孩子就不理不睬，而是彎腰問她。

“今日賣的是小串，叔叔給五文就行，吃得好記得常來！”李榛分出一串遞給了一旁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愣愣地接過，瞧著手里漂亮剔透的像燈籠一樣的果子，好奇又喜歡。

“林娘子，你女兒還挺會做生意！”男人付了錢打趣道，“再來碗餛飩！”

“好。”林巧月飛快的包餛飩丟下鍋，煮好盛出來，沒撒芫荽，這位顧客她記得不喜歡。

男人帶著小男孩在一旁分了這碗餛飩。小男孩沒心思吃餛飩，只咬著糖葫蘆，喜笑顏開。

讓母女沒想到的是，小男孩還起到了廣告效果，很多小孩瞧見小男孩吃新奇東西，都喊了大人來買，大人一問也就五文，就都給買了。

十只糖葫蘆很快一搶而光。

李榛賣完糖葫蘆，開始幫母親收錢賣餛飩。快到晌午時賣完了，二人才收攤。回去路上買了黑砂糖、熟芝麻和糯米紙并煉糖的大漏斗等物。

回到家里，吃了午飯歇了一會兒，兩人又出去收山里紅。

附近山上就產山里紅，很多人家都去采過。母女二人去收，五文一斤，眾人都很樂意賣給她們。兩人收了足足六十斤山里紅。剛好足夠沾二十斤糖霜。

兩人回到家里，就開始忙著提純糖霜。母女兩人雖忙活，臉上卻一直有淡淡的笑容。

母女兩人兩天才把買的黑砂糖都提煉完，大概得了二十五斤糖霜，足夠沾糖葫蘆了。

二人吃午飯時，李榛突然問道：“娘親，我們做糖霜需要的時間很久，還要沾糖葫蘆，哪里有時間出去賣貨呢？”

林巧月一愣，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女兒的意思：“你是想找你孟嬸嬸幫忙？”

“是呀，孟嬸嬸做漿洗衣服的活計，掙得少不說，經常碰冷水，對女子身體不好呀。”李榛道。

“這倒是這個理。不知她愿不愿意。”

“娘親，我們串糖葫蘆的成本，十串大約是四十文。一串八個果兒。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賣八文。而孟嬸嬸賣出一串，就給她一文工錢。”

“利益竟這么高？你說給她一文倒是也厚道。若是給她給的少，我心里如何也是過意不去。”林巧月微微皺著眉頭。

“娘親晚上就去找孟嬸嬸說好不好？”李榛歪倒在娘親懷里，聞著娘親身上皂角粉的香氣，安心的道。

“好。”林巧月摟著她，答應了。

夜幕降臨。又下起了雪，不像前兩日的鵝毛大雪，今日的雪如同細細的冰沙一般，一點一點的往下落。李榛一個人在家，給山里紅去蒂。

今日沒有風，只有雪落下的沙沙聲，很安靜的雪夜。

不一會兒，女人交談的聲音闖入了這個小院。

“巧月，你這是有什么事，莫不是有什么難處？”孟嬸子關心道。

“你來了就知道啦。”林巧月賣了個關子。

很快兩人就進了門。

“你們這真是打算大干一場了？”孟嬸子瞧見屋里堆的山里紅驚訝道。

“不是我們，是咱們。”李榛神秘的笑了起來。

林巧月啦著孟嬸子到塌邊坐下，跟她說了請她幫忙的事。

孟嬸子聽說一串一文錢的分紅，先是心動，然后就感受到了母女二人照顧她的心意。很快她就做出了決定。

“好，我愿意。你們有好事想著我，我很是高興。”

李榛拍拍手：“哪里是我們想著你，你可幫了我們大忙。你想，我們制糖沾糖葫蘆要多少時間，哪里有功夫出去？孟嬸子你又可靠又能說會道，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選？”

孟嬸子被她逗笑了。三人很快就商量好了賣糖葫蘆的時間等事。

孟嬸子回家跟林大叔商量，他也沒意見，說這是好事，讓孟嬸子盡心盡力。

李榛跟娘親一上午沾了三十根糖葫蘆，插在定制的草靶子上面。很快孟嬸子就穿戴好拿了糖葫蘆出門了。

這次還是去的元祥里。

李榛跟娘親在家也沒閑著，她們還在制糖。這個過程比沾糖葫蘆麻煩，還是早早備出來的好。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制糖，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天剛擦黑，孟嬸子就回來了。

李榛和林巧月忙迎出去，瞧見空空的草靶子和孟嬸子的笑容，就知道事情成了。

孟嬸子回來跟她們清算了今日的收益，便滿心歡喜地回去了。

今日收益去除成本，共九十文。比賣餛飩輕松，收益卻多了。自此，應州城多了個賣冰糖葫蘆的婦人。只有她家賣這樣的吃食。一串紅紅的果子，外面包著糯米紙。孩子們喜歡將糯米紙揭下來放進嘴里。再看里面的山里紅，裹著剔透的糖漿和香噴噴的芝麻，咬一口外面是脆的，里面又是酸甜可口的面果兒。一時間這冰糖葫蘆成了應州城小孩子們最喜歡的吃食。誰若是今日父母給買了糖葫蘆，能神氣一整天。

后來李榛并林巧月又做了去核的冰糖葫蘆，加了橘子瓣的冰糖葫蘆等等，都很受歡迎，每天賣的數量在不斷增長后穩固在了一天五十串。

很快，臘八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