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忽然發現,這個小冥王扮起可愛來還是真可愛,瞬間竟有點母性大發,認真教導起小冥王修煉法門,還千叮萬囑他一定要循序漸進,切不可過于心急。
懷恩看了直搖頭,又有點溫暖的一笑。
告別小冥王時,小冥王竟然還有點依依不舍。
“等我長大了,能不能去找你玩?”小冥王一雙小鹿眼水汪汪的真心可愛。
“額,那個,不知道冥王能不能隨意去人間……”
“那你們來冥界找我?!毙≮ね醪灰啦火垺?
呵呵,來冥界折壽呢,還是少來的好。洛洛心里想著,卻打哈哈并沒有說出口。
“哈哈,那個,說不定那時候我都已經得道成仙了,到時候三界不是由得我自由出入。”
洛洛雙手叉腰大笑,顯得有點沒心沒肺。
他們告別了小冥王,便踏上了歸途。
經過彼岸花的花海之后便到達忘川渡口了,安樂已經在渡口等著他們。
遠遠看到他們走過來,安樂已經揮起了手,現在看到這鬼燈綠幽幽的光似乎也沒那么瘆人了,反而還平添了一些親切感。
洛洛笑著超安樂快步走去,卻在臨上船時停了下來。她回頭看著這片花海,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她將原本走在自己身后的懷恩先推上船,對著安樂和懷恩說道:“安樂,煩請你先帶我師父出去,我還有一事要稍等一下,師父,你先出去,在天坑出口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出來與您匯合?!?
懷恩看了眼這片彼岸花海,知道這孩子又要多管閑事了,不過她的性格就是這樣,什么事情不弄得清楚明白是不會罷休的。他點點頭,只說了一句:“萬事小心。”
安樂左右看了看他們,便也只能道:“那行吧,我先送你師父出去,回來再來接你?!?
看著小船遠去,那盞綠幽幽的燈也慢慢化作一個小小的光點,然后消失不見。
洛洛目送他們離開后,才回頭看向這片無盡花海,只見她對著一個方向悠悠說道:“從我進入這彼岸花海,你就一直跟著我,是想對我說什么嗎?”
在洛洛說話的方向,一團迷霧驟起,一個白衣人影在花中出現,她幾乎是透明的,但是依然能看的出嬌美的面容,帶有一絲柔弱的病態,她的眼神無助而哀傷。
“你是誰?”洛洛見這個女鬼沒有說話,只是哀傷的看著她,便又問了一次。
“我叫曼珠?!迸司従忛_口,溫柔的聲音似水一般從她的口中涌出。
“曼珠?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是我不認識你,你跟著我做什么?”洛洛繼續問道。
“彼岸花,生在黃泉彼岸,忘川河畔,紅云似火,點亮黃泉路,但花開葉落,葉落花開,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永不相見……”女鬼哀哀凄凄的訴說,“彼岸花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你就是彼岸花?”洛洛想起來之前聽安樂講過的故事,“你是之前冥王的王后,據說是當時冥王王后擅自放死去之人的魂魄返回人間還魂,干擾人間秩序,被天帝降下懲罰,生生世世守在忘川河畔。所以,你們是變成了彼岸花?!?
“我們夫妻二人深情不負,生生世世不愿辜負,不愿分離,所以天帝罰我們化為這忘川河畔的彼岸花,生生世世都永不相見,相思想念不想見……”女鬼掩面而泣。
“這也太……天帝也太不近人情了吧?!甭迓逄媛榇虮Р黄?,又接著問,“你那時為什么會幫那個人放鬼魂還陽呢?”
曼珠看了看遙遠的方向,那個方向正是忘川的那一邊,她淡淡一笑,緩緩說道:“那個少年很像他,我的丈夫,沙華神君,第一任冥王隕落之后,沙華受封成為新的冥王,而我不過是人間的普通的一個凡人女子,而他在受封之前必須要經過人世歷練,他落為凡人一世,經歷八十一劫難,經歷大悲大喜,之后方能得封冥王神君。在人間歷劫時,我認識了他,愛上了他,那時候他真的很溫柔,就像是三月的暖陽,春天的微風。我和他后來就在一起了,過了一段幸福快樂的生活??上拿凶⒍ㄒ洑v劫難,不能與愛人相守。但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那時候恰逢戰亂,他從軍,我們就分別了,等我再見他時,他已成為戰場上的骸骨,掩埋在黃沙泥土之中,我瘋了一樣找了他十八年,結果卻找到這樣的結局,我悲痛欲絕,幾欲輕生。在我瀕死之際,我又看到了他,他裹著七彩祥云,他問我,可愿意死后再嫁給他,此后永生與他相守,但是代價是永生留在冥界,永世不得超生。我自然是愿意的,我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從此以后再不見光明。”
“所以,你就和他來了這幽冥界,做了冥王的王后?”
“對啊,我就來了幽冥界,做了這黃泉國度的王后,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原來是傳說中的冥王。但是冥界的日子太苦了,這里沒有陽光雨露,沒有鮮花,沒有嬉笑,到處只有黑暗的死氣沉沉,他每日也只是忙于處理黃泉的政務,從來也沒空管我,雖說我知道他是愛我的,但是愛需要陪伴啊,我每日獨守空房,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就像是被囚禁于黑暗中的鳥雀,不能歌唱,不能飛翔?!?
“那你還愛他嗎?或者,你怨他?”洛洛反問。
“說實話,那時候的我真不知道,我怨過、甚至恨過,這無休止的生命,這無休止的黑暗,你可以想象嗎?這里只有黑暗只有死亡,除了黑色連一點鮮艷的顏色都沒有了,我就像是黑暗深處的花朵,一點點凋零枯萎。然后,那個時候,那個男人來了,他是個琴師,他是個凡人,怎么能闖入地府呢?我很好奇,但是他的出現,就像在這亡靈國度突然出現的鮮活的生命,我便偷偷去看他。他像極了年輕時的沙華,風趣幽默,會溫柔的笑,會講好聽的故事,會唱動人的歌。他彈琴給我聽,給我講他和妻子的故事,后來我知道他闖入幽冥是為了救回他新婚的妻子。他的妻子可真幸福啊,他寧愿獨闖幽冥,入黃泉也要救回他的妻子?!?
“所以你就幫了他?!甭迓灏察o的聽曼珠講述她的故事,她的表情一時溫存,一時哀怨,一時間又快樂,看來她真的時寂寞的太久了。
“我其實是個很怕寂寞的人,我寂寞的太久了,這樣一個男人的陪伴讓我感到無比的歡樂,他的琴聲很動聽,歌聲也很動聽,就像是讓我找到了曾經是凡人時的快樂。我被他和他妻子的故事打動,所以我自作主張,趁沙華去天庭述職不在幽冥界,我便偷偷帶走了正準備上奈何橋的那個鬼魂,又偷了冥王的還魂丹,一起帶給了那個琴師?!?
“你當時就沒有想過后果嗎?”洛洛有些不解,她明明應該知道這樣做會連累自己的丈夫的。
曼珠笑了,笑容有些凄慘,有些決絕,她緩緩答道:“我知道啊,我是故意的,你可信?我想如果這樣,他會不會回來陪著我,看看我,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愛著我,我就是故意的,我只想要證明他還愛我!哪怕被天帝責罰,讓我重入輪回,讓我去人世生生世世感受生老病死,愛惡別離,那也比在這里好啊,比在這個深邃黑暗、不見天日的地府好啊……”
曼珠邊說邊哭,她的眼淚顆顆落下,化作了彼岸花瓣上的露珠,不知時哪里吹來的風,將露珠吹散,竟化作七彩的琉光。
她哭了一會,似乎穩定了心緒,才接著說道:“后來事情敗露,天帝大怒,要罰我受天雷劫灰飛煙滅,我也認了,那也總比這無盡的寂寞要強吧。但是沙華他攔了下來,他替我擋下了所有懲罰,整整三十六道天雷,他全替我受了,他的神識盡毀,幾乎要灰飛煙滅。我永遠記得,他對我說對不起,他以為我明白他,他也以為他懂我,他想要給我天地同壽的永久壽命,想要給我冥后之尊,想要永生和我做夫妻相守相伴,他想要把他能有的最好的一切給我,但是卻不知道我想要的僅僅是他的陪伴。他說是他對不起我,讓我傷心了,他向天帝求在他灰飛煙滅之后還我自由,讓我重入輪回,再世為人?!?
洛洛蹙眉,突然想到曾經聽過的一句話,我只想要一個蘋果,你卻給我了一筐梨,你以為你給我的是你最好的,卻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卻也不知道,這筐梨已經是你的全部。孰對孰錯,似乎誰也弄不明白,分不清楚。
“然后呢?”洛洛問道。
“后來佛祖現世,說我們身受詛咒,是為情劫,前世我們相念不得相見,無數輪回后,相愛不得廝守,所謂分分合合不過是緣生緣滅,沙華身上有天庭的詛咒,所以讓我們緣盡卻不散,緣滅卻不分,佛祖不能幫我們解開這咒語,便帶了我們去那黃泉彼岸,讓我們在那花開遍野。后來我們便來到了這里,化作了這地府最美的顏色,這妖冶的紅色,開遍忘川河畔,為這個沉悶的地府也平添了最美的顏色……”
“可是你們雖然還在一起,卻還是不能相見啊……”
“對啊,他現在是陪著我千年萬年,可是我和他卻永生無相見之日,這才是最大的折磨啊,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我們只能在最近的地方卻最遠的距離。我好懊悔啊,這千百年來,我悔不當初,在他為我受三十六道天雷時我就已經后悔了,我愛他啊,為什么還要證明,還要證明什么呢?我愛他啊,當初義無反顧的與他來到黃泉,難道就不能死生無悔的陪他走下去嗎?我后悔啊……可是他再也聽不見我的聲音,我再也看不到他的模樣,我好后悔啊……”
曼珠嚶嚶哭泣,在這千年歲月之中,她應該在無數的時間哭泣著,這里沒有太陽,沒有日月,也沒有一天天這樣的概念,她是在怎樣的無助悔恨等待中熬過了這漫長而寂寞的歲月,這一瞬,洛洛也覺得心酸。
“所以,你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不是來讓我聽故事的吧?”洛洛問道。
“因為你是匯日月之力的人,是天選之人,你能幫我!”曼珠忽然眼睛亮了起來,放著光似的盯著洛洛。
洛洛被看的竟然有些心虛,“為什么你們都說我是什么天選之人,日月之力什么的,是因為我這把朝夕劍嗎?”洛洛拿出劍左右端詳,很普通的一把劍啊。
“佛祖曾經說過,當日月同輝,曼珠沙華將有一瞬花葉共生,那我就可以見到沙華了,求你幫我?!甭橛莸乖诼迓迕媲埃m然沒有腿。
洛洛想扶起她,手卻從她的身體穿過,才想起來她不是實體。
既然朝夕劍有日月之力,那我用朝夕劍的靈力能不能做出日同輝呢?這里是幽冥界,又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那怎么才能讓日月同輝呢?
洛洛也是真心很想幫她,但是苦于不知道該如何做,她手反復摩挲朝夕劍,想尋一些線索。
滿足看她一臉為難,也蹙起眉頭,瞬間哀傷起來。
“你也別傷心,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樣能使日月同輝,但我試一試,萬一行呢?”洛洛把心一橫,先試試再說,“不過先說好,若是做不到也別怨我?!?
只見洛洛將朝夕劍指向天空,地府的天空像是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沒有天沒有云沒有太陽月亮或者繁星,只有灰暗的迷霧。
她使用全部的靈力集中于朝夕劍,再用朝夕劍一劍刺穿迷霧,只見一劍以破萬鈞之勢直入天際,朝夕劍忽然發出紅藍兩色,竟從洛洛手中飛出,在空中懸浮,瞬間,紅藍兩色越來越亮,似乎變成了兩個明亮的光球,耀眼與溫柔之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忘川彼岸,一掃所有的厲鬼陰霾,蕩滌了所有的陰沉壓抑。
這是,日月同輝?。?
不止洛洛長大了嘴巴,連曼珠都詫異的忘記了言語。
就在這一瞬間,彼岸花的花葉竟然如雨后春筍般露了出來。
只此一瞬,花葉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