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人常常跟我說，女人28周歲之前生下的孩子最是聰明。于是，我與籃球隊長過了兩年如膠似漆的二人世界之后，決定在彼此最好的狀態下要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將是我們這十幾年愛情的結晶。

所謂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孩子如期而至，一切都很順利。而且，這個被愛滋潤成長的孩子，在我肚子里的時候，就已經很體貼我這個新手媽媽。他很健康乖巧地在我身體里慢慢地發育，讓我很幸運地不怎么遭受妊娠反應。所以，我堅持工作至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才休產假。

這天，我跟籃球隊長吃過午飯來到醫院做孕期例行檢查。

醫生說，我宮縮比較頻繁，有可能提前臨盆，建議住院。這倒是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因為過來人都說，第一胎預產期比較準時，甚至有的人預產期還可能推遲。而且，看我現在的狀態，雖大腹便便，但步履輕盈，完全不像即將要生產的樣子。

但是，醫生的話肯定得聽。

我跟籃球隊長來到住院部辦理手續。

“沒床位哈，得睡走廊。”護士一邊登記，一邊說，頭也不抬。

我看一眼病房，又看一眼走廊。走廊處已經有兩三床孕婦躺在病床上，在人來人往之中，顯得有些狼狽跟不雅觀。

“住走廊？我不要啊。”我抬頭看了看籃球隊長，委屈地扁著嘴。

“那溫馨產房呢？現在排得上嗎？”我們有提前預約了溫馨產房的，只是現在要提前兩周入住，不知道臨時是否調得出來。

“臨時肯定是排不上。溫馨產房就4間，很緊張。”護士抬起頭，看到籃球隊長，出了神，眼睛發亮。

這種情況，我早已習慣。我應該提醒籃球隊長戴著口罩的，不要總這樣招搖。我“嗯哼！”一聲。

護士略略尷尬地回了神，清了清嗓子，“溫馨產房這會真的安排不上。你們先住進來，再想辦法吧。”她的語氣一下子就變柔和了。

“要不先將就一晚，明天我再想辦法？”他摸了摸我的頭，跟我商量。

“要不，今天我們先回去？我現在感覺挺好的，我覺得明天再來沒問題。”我望著走廊上的病床，實在說服不了自己也那樣待著。

都是年輕沒經驗的人，籃球隊長拗不過我，只好先帶著我離開。

車子行駛至半路，他越想越覺得不放心。

“沈霓，要不還是住院吧。聽醫生的。這萬一回到家發現真的是要生了，再折騰，就怕來不及。”

其實，離開醫院后，我自己也挺忐忑的。被他這么一說，我就更覺得不安了，“那我們回家收拾一下東西就回來吧。”

這時，家公來電話了，說他跟家婆今天會從老家坐車過來。這是我們之前就約定好的，我休了產假，他們就上來幫忙。

回家收拾好東西，我想起坐月子不能洗頭，便讓籃球隊長幫我洗了頭，吹干了頭發，然后才回了醫院。

到了住院部，我們坐在醫生辦公室，等待醫生在入院單上簽字。突然，我感覺下面“啵”地一聲響，有液體嘩啦流了下來。我嚇了一跳。

“醫生，我好像羊水破了。”我抓緊籃球隊長的手，害怕地看著醫生。

醫生把我叫到隔壁房間，讓我躺床上做檢查。

“嗯，羊水破了。”她肯定地說。

“那，那我是要生了嗎？”我神經一下緊張了起來。

“沒事，羊水破了也不一定就很快能生，得等宮頸打開。”醫生看出我的緊張，安撫著我說。

在她的幫助下，我住進了病房，幸運地免去了睡走廊的尷尬。

等安頓好一切，籃球隊長用手指在我額頭上敲了一下，“你看，差點出事了吧。”

我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地表示我也有后怕的。我撫摸著肚子，感覺冥冥之中，是孩子在給我們提示，讓我們回轉心意及時回來住院。

第二天，家公家婆趕來了醫院。

從凌晨開始，我的宮縮就一次比一次強烈，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每一次疼痛感襲來，我閉著眼睛，不斷深呼吸。籃球隊長緊張又心疼，一直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家婆也在一旁不斷給我安慰，幫我做按摩。

到了上午11點多，我被推進了待產區。家屬被留在外面。

宮頸開得很慢，疼痛感一陣一陣地向我襲來，疼得我冒汗，齜牙咧嘴。剛開始我還能自我調整呼吸，但越是到了后面，就越是疼痛難忍。我給籃球隊長打電話，忍不住哭了起來。

“好疼！嗚——，許哲，我不生了，嗚——”

籃球隊長人在外面，愛莫能助，估計急瘋了。他讓我把電話給護士。我聽到他跟護士說：“護士，我老婆怎么那么疼？你看看怎么辦？”

“有個過程的。你們別緊張。一會我給她打劑針催生，會快一些。”護士很冷靜。

催生針打下去之后，疼痛感來得更頻繁、更猛烈。護士時不時走過來引導我有節奏地深呼吸。

午飯時間，她拿來飯菜喂我。

我吃了幾口，可實在太疼了，便沖她搖了搖頭，表示不想吃了。

“你得吃，不吃一會沒力氣。來，再吃點。”她倒是很有耐心。

我勉強又吃了幾口，一邊吃，一邊疼得直吸冷氣，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過了一會，她替我檢查宮頸開口，然后給了我一瓶紅牛。

“喝吧，攢攢力氣”。

這個護士對我確實不錯。或許是因為跟同在待產區的其他兩位孕婦相比，我沒有大喊大叫，顯得沒那么嬌氣；又或許是因為孩子雖被臍帶繞頸一周，但為了給孩子一個更健康的體魄，我堅持跟她說，我要順產，勇氣可嘉吧。

又過了十來分鐘，我被推進了手術室。

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我差點咬破嘴唇。我死死地抓住站在我床邊的助產醫生的手臂，疼起來時，指甲幾乎要掐入他的肉里。

他沒吱聲，沒生氣，還不停地幫我調整呼吸。

“你很棒！再來，吸氣，好呼氣，用力！”負責接生的醫生也不斷給我加油打氣。

我覺得我快堅持不下去了，便意很重，又想嘔吐，幾乎要昏闕過去。

“不能睡。來，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醫生在想辦法分散我的注意力，喚醒我的意識。

“沈……沈霓。”我回答得虛弱無力。

“沈霓，好，你做得非常好。來，我們再來一次，跟著我調整呼吸。”

“醫生，我，我覺得我快不行了。”我不禁哭了起來。

“別胡說，你做得很好！來，再來！再加把勁，就可以了。”

“啊——！”最后一下撕心裂肺地疼，伴隨我的一聲尖叫，孩子脫離了我的身體。接著傳來了一聲沉沉的嬰兒哭聲。

我筋疲力盡，感覺自己剛剛繞著鬼門關跑了一個來回，累到差點睡過去。

過了一會，助產醫生把一個紅通通的嬰兒送到我眼前。

“來，看看我們漂亮的寶貝。是個男嬰，6斤9兩，很健康。恭喜你！”

我轉頭看了一眼這個小東西，感到一陣酸楚，又覺得很幸福，眼淚流了下來。

“你呀，應該好好感謝我們蔡醫生。你看看，你差點沒把他手臂掐出血來。”接生醫生笑著走過來。

我看了一眼助產醫生。他帶著口罩，看不清他長什么樣。他左手手臂紫了一大塊。我十分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虛弱地說了聲“對不起，謝謝你！“

他彎了彎眼睛，“沒事，不必在意。你很勇敢，很棒！”說完，他轉頭讓護士抱著孩子去外面跟我的家人報喜。

我躺在手術室里，感覺有點冷。等護士給我加了被子，我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來，給寶寶吸一下**，有助產奶。”

不知睡了多久，一個護士把我喚醒。我發現我已經被移到手術室外面，但還屬于待產區。

“別抱孩子，就這樣側著就行，讓他自己學著吸。”護士一邊教我。

“嗯，好棒的寶寶呀！真聰明！”她看孩子乖乖地，做得很好，臉上忍不住掛了笑。

孩子瞇著眼睛，安靜地躺在我身邊。我感受著他的呼吸，心頭為之一軟一暖。

又過了一會，我跟寶寶一起被推出了產區。

家公家婆連忙迎了上來，跟我說辛苦了，然后歡天喜地地抱孫子去了。

“你這老公啊，估計高興壞了。剛剛我出來報喜，他半天才反應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問我，你怎么樣。”護士笑盈盈地看著籃球隊長。

籃球隊長靠在我床邊，撫摸著我的頭發，輕輕地牽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下，然后眼眶紅了，眼神里有內疚、有心疼、有滿滿的愛意。

“沈霓，以后我們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