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江瑤性格的余然，在兩人開誠布公談話后，可以篤定她不會再起殺心。

屋內的氣氛變得緩和，余然自儲物戒取出《寒影訣》，供江瑤翻閱。

“這功法如何？”余然問道。

“精妙無比。”江瑤乖巧道。

余然點點頭。確實精妙，怪不得他看不懂。

“通俗易懂。”江瑤翻過書頁，添一句形容詞。

余然斜眼看著她，“哦？那我倒要考考你。”

不會吧，人與人差距這么大？不懂裝懂可不好。

“這功法上說，水主智，其性聰，其情善……用在靈氣催發上，該做何解？”余然隨便找了處他修行時沒明白的地方。

“《寒影訣》的基礎，應為五行之水，我倒是頭次接觸靈氣轉化靈力的說法……水溫善不爭，因此降低靈氣掌控程度，任由水屬靈氣自然游走，或許效果要好上幾分。”江瑤分析頭頭是道，“是這樣嗎？”

“嗯，有點意思。”余然強行點頭，眉頭直跳，江瑤的見解竟讓他生出頓悟之感。

“那我再問你，靈氣走水道，行水分，叩陰陵泉，代表什么？”

江瑤對照功法圖解，思索少頃道：“人體水道穴，水分穴，陰陵泉穴三處穴道，對水屬靈氣親和，是功法運行極為重要的一條路線。”

“哦哦哦。”余然撫掌，恍然大悟。

抱著薅羊毛心態，他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繼續拋出自身修行上的難題，等待江瑤給出講解。

“咳咳咳。”待到難題一樁樁解決，余然算是感受到名師指點的快樂，他坐直身子，“麻煩取筆墨來，你對《寒影訣》的見解頗為獨到，我且記錄下來，方便看出問題所在。”

記不住，寫紙上，回家慢慢研究。

江瑤自然信以為真，鋪開紙張，研磨墨水，臨了說了句：“請。”

于是余然面不紅心不跳，邊聽江瑤解析邊拿小狼毫抄錄，關鍵處還得讓她放慢語速。

等到江瑤瞥見紙張上扭曲的文字，一時間沒忍住道：“字如其人。”

兩人陷入沉默。

并未有毛筆字基礎的余然，只會一手僅供自己認得的狂亂草書。

余然雖是惡少，受遺傳基因影響，一身皮囊其實頗為清秀帥氣。可惜江瑤眼里，他的形象早已低到塵埃里。

“是不是準備離開鎮子了。”余然決定不計較，率先開口。

“離開？去哪？”江瑤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會有此問。

余然暗自困惑，按照小說走向，江瑤馬上該離開鎮子，去更廣闊的修仙世界才對。

下一刻，他想到問題所在。

江瑤之所以離開鎮子，主要是因為刺殺余然，鎮上沒法再待下去。現在江瑤哪怕心中留有怨恨，不至于重現刺殺一幕。

她沒了往外跑的理由。

“不，你不能留在鎮子上。”余然放下手中的筆。

不出新手村的話，一些安排好的仙家盛會和洞府開啟時間線要亂掉，機緣不等人。

“嗯？”江瑤不明白怎么突然要趕人。

余然一本正經，陳述利弊，“當今世道，是千百年未有的修仙大世，留在鎮子上閉門造車，絕無與你父母重逢的機會。”

見江瑤神色不決，余然一不做二不休，大手一揮，往桌上擲出三枚銀錠，“我已算好一卦，此行往南而去，那里是你仙路契機。”

因為實在有錢，身上摸不出銅板。反正用來胡謅唬人，銀錠算卦未嘗不可。

“好……我會準備。”江瑤被銀光晃了下眼，嘴里暫且應下。

“越快越好。”余然舒口氣，“這丹藥收著，切一半治你朋友的傷，留一半日后應付險境。”

接過余然推來的小盒，江瑤抿著嘴，這惡少性情大變，說一不二的霸道風格倒是沒改。

“讓我想想……”余然回憶著小說情節，考慮是否有其他需要交代的地方，“《寒影訣》自行抄錄一份，切記修行不可懈怠。”

丹藥、秘籍交到女主這邊，青石潭的機緣盡數物歸原主。至于儲物戒指，他要留著自用。

江瑤日后有更好的，前期沒有儲物法寶，最多背上的行囊大一點。

年輕人，吃吃苦沒問題。

“刀，拿來。”余然攤手。

江瑤今天對余然種種古怪表現產生了麻木感，懶得抗拒，直接將長柄黑刀遞給他。

手指摩挲過刀身，余然視線隨著刀身紋路游走，這柄從頭到尾只有黑色的苗刀，來歷非凡。

“你知道這把長刀的名字嗎？”

江瑤搖頭。刀是無意撿到的。

“此刀，”余然耍帥地挽一個刀花，擲地有聲道：“名為破邪！”

江瑤挑眉：“破鞋？”

“邪惡的邪，邪祟的邪。”余然沒好氣說道。

“破邪已經認你為主，往后只要斬惡誅邪，刀的品階會不斷上升。”余然解釋了“破邪”二字的由來。

原文中女主首次意識到這一點，正是在斬殺惡少余然之后，發現刀鋒愈發凌厲。

“斬惡誅邪？一把刀憑什么斷定善惡？”江瑤不解。

余然緩緩道，“刀與主人心意相通，你認定是惡，刀就認定是惡。”

他隱瞞了部分真相。但凡世間有靈氣的生物，諸如仙神妖魔鬼五類，被破邪誅殺后，皆會化作刀的養分。

為了不讓女主化身殺神，走上歪道，必須加一點限制。

把刀還給江瑤，余然幾乎完成了所有需要處理的事情，“不出意外，我近日會走出鎮子，出門訪仙。你也早點出發，一路朝南。”

他不準備同江瑤一道。江瑤接下來一段時間內接觸到的機緣，無法滿足他煉氣十三層的需求。

“走之前，我要做一件事。”江瑤抿嘴，“先除掉黑水林的妖物。”

黑水林蟒妖作惡已久，突破至煉氣四層后，自詡有一戰之力。

她還存了些許試探的心思，若惡少真的改邪歸正，多半不會拒絕她的請求。

“行啊。”余然笑道，“你準備好后，我與你一同前去。”

黑水林蟒妖，他在繼承的記憶中留有印象。由于多次吞食村民，影響惡劣，被官府集結一批修行者圍剿。

結果官府的低階修行者實力不濟，白白葬身蟒腹，此后無人敢打蟒妖的主意。

將蟒妖當作破邪的磨刀石，再合適不過。

余然的干脆與熱情出乎預料，他不僅答應，甚至提出同行，江瑤愣了愣道：“好……”

約定下明日共赴黑水林，并發現江瑤沒有留他吃頓飯的意思，余然哼著家鄉小調出門去。

這一趟收獲滿滿。

首先打消了江瑤刺殺的念頭，同時讓刺殺后的劇情不受影響，順帶加深了對《寒影訣》的領悟。

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

目送余然離開，江瑤抱著刀站在院門旁，腦海中回想起余然的一句話：

“今天之我，已非昨日之我。”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江瑤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