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上車后。
明景楓饒有興味地用手支著頭看著盛槿,語氣中有難得的調侃:“哦?我的太子妃如今怎么換了一副嘴臉?”
“我始終如一。”盛槿從他的懷抱中出來,端坐一旁,“太子不必打趣我。”
“新婚夜里能跟他在婚房私會,如今卻又反手置他于不利之地,不愧是最毒婦人心啊。”雖然說著嘲諷的話,明景軒的語調卻是比之前輕松不少,他瞇著眸子,尾音上挑,“嗯?”
盛槿雙手交錯放在腹前,一派規規整整的模樣:“殿下不要再挖苦我了,殿下只需知道,我是站在您這邊的。”
“呵。”
明景楓不可置否地嗤笑一聲,也沒說信或不信,兩人一路上誰也沒挑起話頭,一同回到了太子府。
回到太子府后,明景楓率先下車,這次就沒那么體貼地把盛槿攙扶下來了。
雖然剛才盛槿的立場讓他滿意,但是也遠遠不足以徹底打消他的懷疑。他一直不信盛槿說得話,又怎么可能因為她的三言兩語徹底改變態度。
但是……看在今天這件事的分上,他不介意對盛槿好一些。
權當做利益交換。
明景楓回頭,看著從車上走下來的盛槿,對她說:“孤也不為難你,日后你不用回清幽閣了,在青嵐閣好生呆著吧。”
“是。”盛槿沒有什么多余的表示,點了頭就要走。
明景楓莫名覺得被忽視了,又出言補充,語氣加重了些許,“若是讓我發現你吃里扒外,你知道后果。”
說完,他眼神深沉地盯了盛槿一會兒,沒在她臉上發現一絲一毫的心虛氣短的神色,也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不想糾纏,折身回他的梅苑去。
春時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盛槿一個人往青嵐閣走著,心里又生出委屈。“小姐,他們也不說派人送你。”
“無所謂,我們先回去。”盛槿安撫的看一眼春時,沒有繼續說下去。
回到院子里,盛槿屏退了左右,喚春時進臥房詳談。
正是早晨,陽光大好,而青嵐閣中的屋子都是偏房,陽光很難照射,顯得陰暗而潮濕。
盛槿招呼委委屈屈站在旁邊的春時坐到近旁,接著拉起春時的手,絕色的面龐滿是嚴肅鄭重的神色:“春時,我問你,皇家好嗎?”
“嗯……”
春時為難地看著自己的小姐,她所接受的教育讓她很難說出違逆皇家的話來,可是……要夸贊,她卻也是一個字都吐不出。
她別扭的看了一眼盛槿,想著面前的是自己的小姐,不是外人,閉起眼睛說道:“皇家一點都不好,太子也有愧于君子。”
盛槿失笑,春時的神態實在是可愛得緊,接著繼續問,“你覺得這里的生活好嗎?”
“一點都不好!比不上小姐您之前生活的千分之一!”這一次春時大聲了不少,這兩天的經歷她全都看在眼里,那里算得上是好,簡直可以用可怖來形容,“說出去別人都不敢信這是太子府的院落、用度!”
盛槿莞爾,終于緩緩道出了自己的目的:“那么……我送春時回將軍府怎么樣?”
“小姐?”春時不可置信地看著盛槿,一雙靈動的雙眼瞬間彌漫上了淚水,竟然就這樣哭出了聲,“嗚嗚,小姐是覺得我哪兒不夠好?不要、不要趕走春時!要是我不在了,小姐怎么在這吃人的地方過?”
春時哭得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掉,小臉都皺成一團。
“好了好了,你先別哭。”盛槿無奈地揩去春時眼角的淚水,柔聲安慰道:“我不是覺得你不好,而是我要做的事情太危險了,你不好牽扯進來。”
“要是危險的話春時更應該待在小姐身邊了!”春時冒著鼻涕泡泡說著,“這兒是不好,但是對于春時來說,有小姐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
“你先聽我說。”盛槿覺得,現在有必要將事情的全貌告訴春時了。“如今盛家勢大,皇上早已有所不滿。而我被三皇子設計陷害,嫁入皇家,摻和到奪嫡之爭來,皇家便更是容不得我盛家。”
“設計陷害!?”春時敏感的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小姐不是一直心悅三殿下嗎?”
又哪里來設計陷害一說?
“你先聽我講完。”盛槿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解釋,只是繼續講述,“現今北方受困于外族侵害,需得盛家兒郎平定,我父親盛大將軍坐鎮讓外族不敢輕舉妄動,皇上才遲遲沒有動盛家。但是到底是懸在頭頂上的一把刀,若是外族投降說合,或者奪嫡之戰陷入膠局,我盛家都會成為殺雞儆猴的那只肥雞。”
盛槿嚴肅著一張小臉緩緩開口,把如今的形式拆開了、掰碎了說給春時聽。
春時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狡兔死,走狗烹。”盛槿長嘆一聲:“所以如今只有重新建立從龍之功,屆時新皇登基,父親上交虎符,方可保全盛家。”
“那、那小姐,您是想協助哪一位皇子?”春時小心翼翼地問。
她曾今一直以為小姐只一心想要幫助三皇子,可是剛才小姐又說什么陷害……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盛槿冷凝地回答:“三皇子陰險狡詐、心胸狹隘不配為君,我要助太子上位。”
春時更加困惑,卻也知道小姐無意多說,便沒有追問,點點頭。
“春時,我說的意思你真的明白了嗎?”盛槿知道春時心中仍有疑惑,但是很多東西一時半會解釋不清,她只能籠統說道,“我要做的危險的事不僅僅是指后宅之爭,更是奪嫡之戰。我母親體弱多病,怕是經不起什么風浪,雖說如今風平浪靜,但已是風雨欲來。我希望你能回將軍府常伴我母親身側,叫她不要憂心過度,她的身子,折騰不起。”
“嗚嗚嗚,但是、但是春時想陪著小姐您……”所以小姐說這樣一番話就是為了讓他離開。春時豆粒大的淚水從眼角接連滾落下來,“小姐,春時愚笨,但好歹赤誠忠心,愿意為小姐赴湯蹈火!”
“就算春時不能為小姐出謀獻計,但是平時也定嚴謹舉止不讓小人抓去了把柄,必要時候,小姐且放心把春時推了出去當擋箭牌使!”
“唉,你這傻丫頭。”盛槿無奈地從袖口里掏出冰絲蜀繡絹子細致地抹去春時小臉上的淚水:“你都說到這種地步了,我怎忍心再敢你走?”
春時一喜,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但是,春時你聽著,”盛槿的面色又嚴肅了幾分,“有朝一日如果我真的陷入了需要把你推出去當擋箭牌的境地,那說明已經絕境之地,我身死也該。我絕不會讓你冤死。”
“嗚嗚嗚,小姐!”春時撲到盛槿懷里號啕大哭。
小姐待她好,她一直都清楚的,可是她沒想到,小姐竟然將她的命看得那么重。
“好了好了,別哭了。剛才還說什么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現在又哭哭啼啼。”盛槿打趣,撫摸她毛茸茸的頭發。
“嗯,春時日后定會穩重,今天就讓春時為小姐您哭一次吧!”春時是當真在為盛槿委屈,她邊哭便說著,“您也是將軍府的掌上明珠啊,如今卻身不由己,過這種日子……”
“但是,也正因為我是將軍府的掌上明珠,我才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將軍府的人們陷入死境。”盛槿的聲音依舊溫柔,卻不知何時多了一種毅然決然的堅定,“在這個時候,我更應該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