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來說，程序員可能不是什么好詞，但林式從來沒有覺得這個身份有什么不妥。

同樣是靠手藝生活的人，哪里有誰比誰更低賤的道理？

張新側頭看了一眼林式，似乎看出了他的不開心。

然后視線微微偏移，順著他腦袋后的車窗，看到外面的景色。

車輛已經駛入C1區了。

這里已經不是C4區，原來的城區還因為是從廢墟基礎上重建的關系，保留了一些舊時代的建筑、特色，但這里已經煥然一新。

其他的城區，建筑大多都是殘破、老舊，只能夠剛好可以住人，而C1區到處都是新建的高樓大廈，如同一座鋼鐵叢林。

其他的城區，人們使用舊式的家用電器、機械，道路上行駛的都是快要報廢的機動車，而C1區飛馳穿梭的是新能源動力車，速度快若閃電。

其他城區的人們多少帶著些末世的暮氣，而C1區的人們花枝招展，生氣蓬勃。

似乎方方面面都在說，他們的生活比起其他城區要更加美好。

因為C1區是全部采用新型機械技術的城區，甚至這個城區會設在C區而不是B區，純粹就是展現給平民百姓看的。

其他城區有的，C1區也會有，而且更加先進、優秀。

這是科技教會刻意營造出來的一種強烈對比。

新時代要比舊時代更加優越。

新型機械技術，比起舊時代那些老掉牙的古董要更加優越。

隨著新時代的到來，科技教會隱約有成為時代霸主的勢頭，他們刻意將舊時代的東西貶低，將他們研發的新型機械技術推上時代寵兒的寶座。

只要新型機械技術一直是時代的寵兒，那么作為這項技術的創始者，科技教會就會一直是時代的霸主。

所以他們一直排斥舊時代的技術，哪怕這項技術曾經多么輝煌、優秀，也是必須排斥的對象。

“并不是讓你否認程序員的身份，只是讓你不要主動說出來而已。”

沉默片刻，張新使用相對委婉，不那么傷害人的說法解釋。

“這就好像談女朋友一樣，你為什么一定要知道她有幾個前男友，知道了又怎么樣，不是純粹給自己找不自在么，尤其是她活特別好。”

“而且你上次也說過的吧，自己來這里，單單是帶著臺電腦，就被各種指指點點，遭受各種不公平的視線?！?

“所以有些事情不需要弄得太明白，這對所有人都好?！?

“對了，我車尾箱有一個行囊包，你要帶電腦的話就把機子放那里面，至少比電腦包要更不顯眼一點。”

“還有啊……”

“知道了，別像個老媽子一樣……”

聽著張新嘮嘮叨叨，林式似不耐煩的別過頭，鼓起腮幫子。

……

……

C1區，吉慶街1號，一棟像城堡般的建筑聳立在這里。

這里就是科技教會的二級教堂。

教堂內部，某個大型房間，機械在這里整齊排列，天花板上大屏幕光幕文字滾動，同時甜美的女性廣播音回蕩播出。

“702型跑步機已經就位，開始進行第二次測試，各位測試人員準備?！?

“112型微波爐已經就位，開始進行第三次測試，各位測試人員準備?！?

“62型電能源汽車已經就位，開始進行第十七次測試，各位測試人員準備?！?

“……”

“10號、68號、104號……以上測試人員暫未達成本月指標，請選擇試驗機器進行檢測，否則一律以開除處理。”

104號測試員就是龍桂文。

那廣播的聲音好像高濃度的麥芽糖，甜得能讓人融化，但龍桂文就好像聽到惡魔的聲音，表情帶著驚恐和絕望。

他的腳一直在打哆嗦，很想逃離這里，但想到福利和工資，便咬牙忍下來，強行控制自己的身體，朝一臺跑步機走去。

跑步機旁邊站著一個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他拿著一塊記錄板，面無表情，在龍桂文走上機器后，便點擊啟動按鈕，提筆要寫測試報告。

不過他的筆還沒有動，一道電流從履帶竄升而起，把龍桂文電成了焦黑。

然后呼的一聲，龍桂文好像炮彈一樣倒飛出好幾米遠，撲到地板上面。

工作人員還是面無表情。

“漏電問題尚未解決，引擎功率還是太大，建議降低……”

他淡定的寫著測試記錄。

龍桂文顫顫巍巍的爬起，走向工作人員，不過還沒等走近，工作人員就甩出一塊鐵牌扔到他的面前，然后對他猛地揮手，就好像趕蒼蠅一樣，不想讓他靠近。

龍桂文沉默，拿起鐵牌后，踉踉蹌蹌的朝下一個試驗機器的方向走去。

這里是科技教會的測試室，龍桂文是這里的測試人員。

這里測試員的工作制度相對寬松，只要每個月完成相對份額的測試任務，到指標指標之后，就不用再累死累活的工作了。

和其他公司要求測試員要測試什么什么不同，科技教會因為新型機械實在太多了，所以每樣機械都需要做大量的測試，也懶得強令測試員怎么做，讓他們自由選擇就算了。

反正只要有一樣新型機械測試成功，那么就可以立刻面世，搶占和替代對應舊式機械的市場，讓中城的對舊型機械的依賴更少一分，對新型機械依賴更多一分。

但為了搶占市場，徹底替換掉舊式機械，新型機械都會往大功率、高性能的方面設計，也就導致了剛剛造出來的新型機械危險率極高。

在科技教會里做這些機械的測試員，是一份很可能危及性命的工作。

但測試員會不會流失的問題，科技教會倒是沒有考慮過。

畢竟這些測試員基本上都是社會底層、無業游民，就算這一批流失了，但后續還是隨時隨地都能填補回來，就像源源不斷的消耗品，根本不需要擔心。

一般實驗都會使用小白鼠，但科技教會為了盡快制造出人能用的最高性能機械，一直使用人來測試。

龍桂文就是其中的一員。

上次南海飯店的飯局中，他曾經吹噓自己成為科技教會的一員，為此得到其他人仰慕的目光，但實際上，他的工作就是這么危險。

連其他工作人員都對他厭惡、不想他靠近，一時間他甚至懷念起以前做程序員的日子了。

他曾經想過放棄，直接辭掉這份工作算了，但他又不想放棄這么高的報酬，一直保持這種糾結的狀態，才繼續在這里呆到今天。

“反正其他人都還是做著垃圾一樣的工作，不像我，遲早可以成為人上人的?！?

每天，龍桂文都在這樣不斷進行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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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章的時候我開始補《開端》。

我又開始犯病了，看到好劇就容易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