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起來看,《左傳》隱公元年記載的第七件事,“有蜚不為災,亦不書”,這八個字的意思,就是在隱公元年出現了蜚蟲,因為沒有造成災害,所以《春秋》就沒有記載,但是《左傳》里還是將這件事作為補充性的史料記載下來,因為這是一件慶幸的事,就像一個地方發生了山洪,既沒有沖毀房屋良田,更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它太值得慶幸了,所已左傳就把他記錄下來了,轉眼58年過去,到了魯莊公29年,這一年魯國又出現了蜚蟲,《春秋》也做了記錄,《左傳》解釋說“秋有蜚,為災也”,凡物不為災不書,所以《春秋》沒有記載,難道同樣是“蜚”,有的有害有的無害嗎?
蜚其實是一個象形文字,其實是一個多足蟲,以貌取物,他是一種昆蟲,《爾雅.釋蟲》中說“蜚者,似蟅而輕小”,蟅就是土鱉蟲,在比較潮濕的野地里堆著許多磚塊的地方,一般就能看到土鱉蟲,想黑豆子一樣的蟲子,聽說也能入藥,《爾雅》說,蜚這個蟲子形象上長的像是土鱉,但是他比土鱉蟲要小他能飛,他生在草中,“好以清旦集稻上食稻花”,他還能排出一種惡臭的氣體,以至于使得谷穗干癟沒有收成,此蟲也叫“香娘子”,肯定是反話說了,《漢書.五行志》里解釋說這種蟲子是分類的,有吃谷的有不吃谷的,如此看來,我們可以推測,《左傳。隱公元年》記載的“有蜚不為災”,是不吃谷子的那一種,而莊公29年的“秋有蜚,為災也”,就是那種吃谷的災蟲,但我覺得既然是在稻谷上長了“蜚”,又以什么為食呢?沒有無害的“蜚”吧。
我們從文字上看“蜚”是個什么東西,“蜚”字,是個多音字,一聲,譬如“蜚聲海內外”,是指一個人很有名,有的甚至移民海外了,也是一個通假字,通“匪”,通“非”,也通“飛”,第三聲的“蜚”字,就是《左傳》里記載的蜚蟲,害蟲,但是對于“蜚”這個東西在《山海經.東山經》里也有介紹,“有獣焉,其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則竭,行草則死,現則天下大疫”,《山海經》里記載的這個蜚,肯定不是《左傳》里記載的蜚,《山海經》里的怪獸奇形怪狀,大多是人們對某種現象的特異描述,我們可以大膽推測,這里說的蜚就是一種旱災環境,大凡大旱之年,必有蝗災,所以《山海經》里的“蜚”和《左傳》里記載的“蜚”一個是大旱的自然環境,一個是在這個環境的影響下產生的“蜚”災,兩者表里合一,實為一體,既然“蜚”通“非”,也通“匪”,就是人類的敵人無疑了。
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過程中,春秋記載了魯國244年的歷史,記錄的蟲災就有19次之多,其中有11次是蝗災,歷史上因蝗災引發的起義和災難也不勝枚舉,在殷墟發現的占卜詞里,有大量關于蝗災的占卜,在沒有最好的辦法消滅蟲災的時代,古人只能有這種無奈的,通過祭祀祈禱的方式,來應對蟲災,所以《左傳》說“國之大事,唯祀與戎”,祭祀是上古之國家大事,沒有戰爭和災害是國家的幸運大事,BJ的天壇就是古代帝王祭天的地方,從另一種層面這也是人類對大自然的一種妥協,在一次又一次的妥協中,古人掌握了許多害蟲的習性,因此就能夠積極的同蟲災作斗爭了,如秋天的秋在甲骨文上,它上邊就是一個大蟲子,下邊是一團火,這大概就是指秋天五谷收割之后農民就放火焚田,借以殺死害蟲這也是一種消滅蟲患的方式,《呂氏春秋.任地》還記錄了古代農民防治蟲災的經驗,叫“五耕五耨”,就是多耕地,多除草,耨就是除草,一定要精細全部做到位,播種種植的深淺標準,要以潤澤的土壤為宜,如此這般就會大草不生,無大蟲害,這種精耕細作也是對付蟲害的一種智慧,除了農民自發的和蟲害作斗爭,在周代國家還專門設置有治理蟲害的部門和官職,《周禮.秋官》有記載“庶氏掌除毒蠱”,庶氏是官名,他是掌管去除蟲害的官員,那么庶氏怎么去除害蟲呢?非常有趣五個字“以攻說襘之”,就是以攻擊聲討,具體的表現形式,他是一種巫術,具體的表現形式,就是很多人敲鑼打鼓大聲的斥責害蟲,以及害蟲的神明,這是攻說的場景,這種場景使人想起那種又儀式感的農村婦人吵架,一手拿著斬板,一手拿著菜刀,一邊剁一邊跳一邊對罵,周代的攻說,就是一種具有儀式感的情緒發泄,他所體現的使人們對于蟲災的憤怒,但是又無能為力,不能徹底解除這個蟲災,所以人們只能通過這種聲討的儀式,來送瘟神。儀式結束之后,掌管除蟲的官員就要開始殺蟲了,《周禮》說他是用“嘉草攻之”,他是庶氏消除蟲災的核心技術,這種嘉草到底是一種什么草呢?就是“嚢荷”中藥名具有清熱解毒,明目消腫的作用,國家級別的除了庶氏之外,還有“翦氏”、“赤發氏”、“蟈氏”、“壺涿氏”等等,他們分別掌管著不同的滅除害蟲的方法,如“翦氏”,他使用莽草熏死蟲害,所以漢語“剪除”這個詞就是從周代“翦氏”專門殺蟲的官職而來的,“赤發氏”專門消除屋子墻縫里的蟲子,他使用碳灰等噴灑來殺出害蟲,“壺涿氏”他負責殺水里的害蟲,他們的方法就是“以焚石投之”,就是把石頭燒的紅紅的燙燙的仍到水池里,讓高溫的石頭變成石灰來殺滅水里的寄生蟲,這樣農民引水灌溉或者食用水,就能減少蟲害。
觀察一下當前種地種菜的農民,害怕環境污染,不再通過焚燒秸稈的方式來消滅寄生在植物上的蟲卵,田園管理機耕種的深度也不符合原來的標準,除草有了百草枯,面對各種害蟲可以用高科技的手段來應對,原來在秋天里才能成熟的果實,催熟劑可以讓你在春寒料峭里嘗到它的美味,并且比你想象的更加可口艷麗,幾個月可以長出一頭大肥豬,市面上很少見真正的鹵水豆腐,人類的癌癥發病率卻越來越高,焚燒秸稈與科技農藥熟輕熟重,“兩者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難道農民愿意這么做嗎?當然不是,根源在于人類貪婪的欲望,面粉是白的好,就有了增白劑,西瓜是紅的好,就有了催紅劑,冬天吃西瓜更好,就有了高溫大棚和催熟劑,這都是人類貪欲的結果呀,不合理的利用生物科學技術起了助“蜚”為虐的作用,難道對你的身體沒有危害嗎?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蜚”也有的新的變種“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人類的生存歷史就是同自然界各種險惡的環境斗爭的歷史,合理的利用科學技術,結合傳統滅“蜚”方法,是科學發展和人類健康生存的關鍵。那些隱秘在深處的“蜚”害,以各種形式存在自然界中,一旦爆發對整個人類的危害,仍然不可估量,人類社會掃“蝗”打“蜚”的道路永遠任重而道遠。違背自然規律即為“非”,不可助“蜚”為虐,而為“蜚”。
2023年6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