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塵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韓迎秋，心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我母親如果看上了什么生意，肯定要動手搶的。

孟繁塵的沉默讓江丹有些誤會，不由心生惱火，“怎么，我出錢幫你，你還不愿意？”

孟繁塵連忙否認，“我求之不得啊。我是高興的發愣了。這生意入了您的眼，那說明穩賺不賠啊?！?

兒子的吹捧讓江丹內心歡喜，她得意的提醒孟繁塵，“足協打算進一步推進國內聯賽的市場化。我找人分析過咱們國內的體育市場，足球，大有可為。而且，圈子里的人都在傳，下一屆世界杯，因為日本和韓國以東道主身份直接入圍，咱們出線的路上少了兩只攔路虎，前景一片光明。如果真能打進世界杯決賽圈，會迅速激發國內足球市場。”

孟繁塵心中暗自佩服母親的超前眼光。之后幾年，確實是中國足球產業發展最快、利益最大的幾年。

孟繁塵知道武漢足球隊在之后幾年將會“歷經波折”，他的鄉村足球計劃的后續投資也會“時斷時續”，因此沒有拒絕母親的投資意向。他還首次透露自己鄉村足球計劃的終極目標，準備打造中國的少年足球學校聯賽。

但孟繁塵的這一宏偉計劃卻不被江丹看好，甚至打消了她“注資”的想法，表示會回去考慮考慮。

孟繁塵懊悔不已，心中哀嘆一聲：母親果然還是母親，無利不起早，鐵面無私，一毛不拔。

第二天一早，孟繁塵和韓迎秋送走了江丹，然后乘飛機經由合肥，轉乘火車返回了縣城。

路上，孟繁塵對韓迎秋說了一聲“謝謝”。他很清楚，韓迎秋是因為他，才努力緩和與江丹的關系，做出了許多的犧牲，受了不少的委屈。

韓迎秋很清楚孟繁塵為什么要說這聲謝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其實母親并沒有你想象的那般難以相處。在去香港之前，她確實給了我很多難堪，但自從我們定了婚之后，她對我的態度改變了很多。我看得出，她很在意你，也很愛你。為了你，她也在嘗試著接受我?！?

孟繁塵感激的握住韓迎秋的小手，“知道我現在為什么稱她為母后大人嗎？在知道她不是我親生母親之前，我是直接喊她媽媽的。對她也沒有這般‘小心翼翼’，‘刻意討好’，還經常跟她鬧脾氣，經?！纯埂摹┱！?

韓迎秋疑惑的詢問道：“為什么？”

孟繁塵嘆息一聲說道：“母親在工作上是一個十分強勢，也十分堅強的人。但她在感情上卻是一個十分敏感、也十分脆弱的人。我的身世被人揭穿，受打擊最大的人，除了我，就是她了。

那一晚的真相如何，無從考證。她也不敢去考證。她和我一樣，懷疑那個女孩所說的話是真的。這份懷疑，讓她無法面對我的父親，也無法面對我。所以她選擇了逃避，跟父親離了婚。我躲回武漢，她知道我與梁歡有聯系，但卻沒有通過梁歡找過我。因為她和我一樣，不知道以后如何與對方相處?！?

韓迎秋安慰孟繁塵：“無論真相如何。你還是你，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你父親和母親養育你一場，我們應該盡到做兒女的義務與責任?！?

孟繁塵欣慰的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會再想不開了。被你救上岸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想起古代皇帝的那些兒子，無論母親是誰，都會喊皇后為母?；实圻€會把某些嬪妃的兒子交與沒有兒子的皇后或者貴妃撫養，讓其‘承歡膝下’，孝順‘嫡母’。于是我在路邊的電話亭給母親發了一條中文傳呼。只有四個字，就是‘母后大人’。”

韓迎秋輕聲一笑：“以母親的智慧，肯定明白了你的意思?！?

孟繁塵笑著點了點頭，“是的。母親立刻把電話回撥了過來，哭著罵我不孝，罵我不應該‘離家出走’?！?

韓迎秋輕輕倚靠在孟繁塵肩頭，“她在向你表態，她會和以前一樣對待你這個‘親兒子’。所以你也和以前一樣，經常與她‘作對’，表示依然把她當作‘親生母親’來對待。你還經常當眾說她的壞話，是擔心梁歡這樣的熟人看出破綻。同時，故意說母親壞話，也是在向我表態，你會站在我這一邊，一同應對母親的責難。對嗎？”

孟繁塵輕聲一笑，“我和你說過，太聰明的女人，一點兒都不可愛?！?

韓迎秋惱怒的給了孟繁塵兩記粉拳，“母親可是說過，我傻的很，被你賣了，還會幫你數錢，感恩戴德呢。”

孟繁塵知道，韓迎秋心中還在責怪他故意“看她熱鬧”，等她出丑，連忙解釋：“首先，你這筆訂單能賺到錢，也能幫你建起廠子，積攢經驗，拉起隊伍，收攏人心。其次，用不了多久，你自己就能發現其中的問題。再次，船小好調頭。以你的聰明，只是缺少些經驗而矣，你會很快調整經營思路，很快找到新的發展方向。最后，我會是你的堅強后盾，無論什么困難，我都會幫你兜底?！?

韓迎秋心結打開，不再“怨恨”孟繁塵的“無情”。她感慨一聲，“真羨慕你和梁歡，有父親、母親當你們的引路人。對于你們的人生，你們的父母早有規劃，能讓你們少走彎路。”

孟繁塵搖了搖頭，“知道恒河猴試驗嗎？”

韓迎秋認真想了想，回復孟繁塵：“是安沃斯關于依附理論的實驗嗎？”

孟繁塵肯定了韓迎秋的回答，繼續說道：“在十九世紀初期，西方心理學研究認為，嬰兒時期對于母親的過分依賴不利于培養孩子的獨立性，會讓孩子變得‘軟弱’，變得‘缺乏創造力’。

于是西方貴族家庭經常在一歲之前就給孩子斷奶，限制孩子與母親的接觸時間。這為西方培養了大批性格剛強的將軍和軍人，也培養和塑造了西方人的‘冒險精神’。但安沃斯研究發現，這種行為也有不好的一面，會讓人變得暴躁易怒，變得缺乏安全感。于是他做了恒河猴試驗。實驗表明，動物天生就會尋求‘依附’，缺少‘依附’對象，會造成性格上的缺陷?！?

韓迎秋補充道：“這也是西方社會缺少東方社會這種‘人情味’的原因吧。”

孟繁塵輕輕將韓迎秋抱進懷中，“我想說的是，有沒有父母指路并不重要，各有利弊。親情是甜蜜的毒藥，能讓人沉醉，也能讓人‘軟弱’。所以咱們老祖宗講，‘攻諸異端，斯害也矣’，讓我們講求‘中庸’之道，講求‘天道自然’，辯證的看待事物，看待社會和人性。你在羨慕別人的時候，卻不知別人也在羨慕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