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準備的早膳是一碗極清淡的白粥,并著兩個蔥油餅子。
草草一眼掃過去,布著裂縫的圓木桌上再無其他。
這不該是一位庶女的早膳。
可云枝卻很開心:“姑娘快些吃。蔥油餅子平日里可是不常吃呢。”
姜晏鎖眉。
蔥油餅子不過是尋常大餅,怎的到了姜家庶女這兒變成了稀罕物。
隱隱的,她似乎覺出了什么,目光閃爍了幾分,然后細聲細氣地問道:“云枝,我想問你一些事情。”
“……”
云枝聞言,遞筷子的手略略一頓。而后很快反應過來,答道:“姑娘想問什么,奴婢必定全然告知。”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姜晏也不顧云枝心里是何想法了。
古怪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她必須馬上弄清楚。
云枝真如她所言,回答的事無巨細。盡管姜晏有時提的問題甚是稀奇,卻也仍是一板一眼地認真回答。
而姜晏越聽,眉皺得越緊。
怨不得姜家庶女如此落魄。
原是六年前因著當家主母日日刻意刁難,暗諷母親晏淮安身份低微,受不住這般氣的晏淮安索性帶著一雙兒女尋了處小鎮子生活。
一并而來的還有云枝。
云枝其實并不屬晏淮安房里的丫鬟,可因被人誣告偷盜東西被趕出了府,無處可去之下這才跟了晏淮安。
鎮子名喚仙樂鎮,極具風雅的名字,卻是不叫人風雅地生存。
官家夫人攜著兒女離府自古以來本就算作一樁丑事,盡管晏淮安并未做錯何事。但小地方的人大多嘴雜,閑言碎語如風起,又如洪水,狠狠地沖擊而來。
這樣的情形令四人的生活舉步維艱。
于是晏淮安不得不一面頂著流言尋著活兒,一面又顧著兒女。昔日美人如今倒似那落敗的黃花兒般憔悴。
許家是仙樂鎮唯一的官家,見著晏淮安可憐,便叫了她去洗衣裳,一并而去的還有弟弟姜淮。
而姜晏因不想做丫鬟活,撒嬌不去。晏淮安無法,只得留下云枝照顧,也好減少事端。
然而未曾料到姜晏竟在來回看望中對許家小公子動了心思。
姜晏是癡女,許家小公子卻不是癡男。不過玩玩,她卻當了真。
是以仙樂鎮流出了不少關于姜晏的蜚語,更過分的是那些以姜晏癡女為形象而譜寫的風流曲子。
姜晏不愛讀書,自然聽不懂,甚至還傻呵呵的樂,覺得好聽還賞錢。
如是又得許多嘲諷。
姜晏不懂得其中深意,晏淮安卻懂得,勸說多次,只得了個不疼女兒的罪名,索性最后也不管了。
就連姜淮這個弟弟都很是以姜晏為恥。
仙樂鎮最有名的景是臘月梅花。正值臘月,前幾日許家小公子邀了姜晏賞梅,后者欣喜答應,再醒來時卻已不再是姜晏。
殼子依舊,魂魄易主。
但更令姜晏震驚的是年份。
她醒時原以為如今仍是大魏朝四十五年,云枝卻一臉驚愕:“姑娘,現下可是大魏朝二十八呀。”
大魏朝二十八年,帝未崩,然如傀儡,由當今太后執政,朝綱混跡,民不聊生。
周傾棠還是皇子,封號燕王,封地閆溪。
姜晏用了許久才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她轉轉眼珠,平復了下心情才慢慢問出口。
“那你可知丞相府的姜晏?”
如若她借了武將姜家庶女的身份還魂,那么丞相府的姜晏又是如何呢?
是活著亦或是其他?
云枝很快就告訴了她答案。
“姑娘,那位姜家大小姐因幼時溺水早已命隕。姑娘莫非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