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斐然無念(2)
- 待到逐風化塵時
- 銀華無相
- 4477字
- 2022-10-27 19:23:55
盤慶氣急敗壞地舉著自己手中的狼牙棒,在身邊的墻上狠狠地砸了幾下,扯著嗓子抱怨道:“你說說你這賊仙!怎得如此不懂事,都說了不能見血腥,你還給我們添麻煩!”
此時除了為首者,他的其余同伴已然同藍塵戰在了一處,他們聽見了盤慶的牢騷之言后,一人回首了憤懣地瞪了眼,便疾疾說道:“廢什么話!還不來幫忙,咱們即刻速戰速決。”
換做從前的藍塵,即便孤身與這些魔族精英對戰,也是不在話下,可如今的他,神源碎裂后,不但神通不在,更甚至體內靈脈被堵塞,身體極度虛弱不說,若是斗法間用靈力過度,恐怕會有身體即刻炸裂的可能。
半晌斗法間,藍塵已然累到大口喘息,額上布滿冷汗,臉色也開始煞白。這些魔族也瞧出了藍塵的力不從心,若是單靠手腳上的功夫,他們確實占不到便宜,因此輪番施法來攻擊藍塵。
在這不大的半壁破屋內,乒乒乓乓聲炸響,各色魔氣靈光亮的人晃眼。幾個回合下來,藍塵隨即趔趄了數步后,栽倒在地上大口喘息。他的臉半埋在地面厚厚的灰塵中,眼角余光看著那幾名滿面兇神惡煞,徐徐靠近自己的魔族。
“這賊仙是真的不行了?還是詐咱們?”說話間,此魔族率先試探著朝藍塵小步走來。
“老三!你當心些,賊仙確實有些本事,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好像受了內傷。這廝剛才可殺了咱們好些師兄你,就連大哥也著了他的道!”盤慶此刻有些畏首畏尾了,全然沒了剛進屋時的囂張氣焰。
他的另一個同伴,“呵!”譏笑一聲后,諷刺道:“老盤,瞧你那慫樣!剛才不是你咋呼的最兇?怎么?不過半晌之間,就嚇破了膽?哈哈哈哈……”
誰知!就在這兩名魔族說話間,藍塵努力心念擊中,控著長槍天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一聲,趁那名靠近自己的魔族,不察之機,一槍直穿其胸膛,將他釘死在了那面塌陷了一半的墻壁之上。
見狀,另外兩名幸存的魔族,有些嚇得裹足不前。可偏偏在此時,藍塵胸口已及丹田內,靈氣和兩股不知名的力量,開始拼命作怪,痛得藍塵額上青筋暴起,臉色也開始漲的青紅,旋即痛得吶喊一聲后,吐出了好大一口鮮血。
這兩名魔族,本是嚇傻了眼,然則情況卻急轉,讓他們有機可乘,不但能取藍塵的性命替同伴報仇,之后還能如剛來時那般設想,好好飽餐一頓。
一直躺在角落里的小蝴蝶,不管不顧地沖了出來,以它綿薄之力,擋在那些想要靠近藍塵的魔族面前,即便知道毫無意義,卻仍然發瘋般,用自己的全身撞向盤慶的心口,試圖阻止他手中的狼牙棒落在藍塵的身上。
盤慶的同伙咬牙切齒地怒罵道:“哪里來的妖孽,不自量力!”說話間,手中的大刀已然要向小蝴蝶砍去,只怕這一刀下去,小蝴蝶何止被劈成兩半,只怕在重刀落地間,便會被砸成齏粉。
好在小蝴蝶靈巧地躲過了這致命一擊,然而卻被氣流扇的摔在了地上,隨即而來的便是盤慶手中的狼牙棒!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明亮的藍光咻地飛來!藍光撞上了盤慶手中的狼牙棒,讓其舉在半空的武器,轉瞬改變了方向,居然重重地砸在了自己同伴的腦門上。
“啊~”只聽那魔族一聲慘叫后,迅即重重地倒在地面上,他傷口處流出的鮮血,緩緩流到了小蝴蝶的身上,已然將它浸泡在了血泊之中。
在這座死亡蔓延的魔域城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哦!”章仇說話間,身后跟隨其的嘍啰們,烏壓壓間這不大的破屋已然填滿。
“哈哈哈哈!”章仇的大笑之聲,從這群手下身后傳來,旋即,眾魔族小弟為其讓道,目送他率先大步邁了進來,這位令盤慶等魔族極其畏懼的章仇,本就是這條街的霸主。這座斐然無念城中,各個街道都有自己的勢力范圍,若隨意亂闖,便會死在屠刀之下。
從前盤慶等魔族,時常溜進章仇的地界來打食,章仇視其為陰溝里的老鼠,恨不得抓住后,將盤慶等剝皮抽筋。今個居然堵了了正巧,且盤慶的同伙已然殞命,就是他一個,還能逃去哪?
章仇一身黑色的毛皮鎧甲,面目可憎到臉頰上長滿了凍瘡。“瞧瞧這是哪只老鼠?”他望了眼盤慶,一副終于堵到獵物的神情,笑得讓人毛骨悚然。
盤慶駭得面色青白不定,見章仇轉眼望向藍塵之際,慌忙遁逃。
“想跑?”章仇勢在必得,咬著后牙槽怪笑,“晚啦!”他給身后幾名屬下一個眼神后,便不再理會逃跑的盤慶,轉而朝著藍塵而來,“呵呵呵呵呵……”
寒夜朦朧,風雪戛然,安靜的屋內,藍塵的喘息聲夾雜著章仇的怪笑,顯得更加陰森。
章仇臉上的表情已然扭曲到猙獰,他沒有什么多余的言語,眼中好像看著一只即將下鍋的獵物,待他站于藍塵面前時,輕淺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藍塵蒼白的面頰上。
藍塵想反抗,想逃離,可如今什么也做不了了,眼看著章仇狂野地舉起自己手中的黑斧,預將藍塵的頭顱,一斧砍下,屋內忽而明亮到刺目!暈厥前,藍塵看到白色的亮光中,化身出一個身著天青色衣裙的女子,而后隱約好似聽到了無數的慘叫之聲。
斷腸天涯春草生,離恨宛如黃泉路。
狂風呼嘯,將屋頂和地面的積雪,吹得漫天飛揚。轉瞬的寧靜后,隨著落雪云層消失,露出了閃爍的繁星。藍塵再醒來時,已然不知過了多少日,只覺得一腔怒火燃地自己猛然醒來。
沉重的眼簾,拉開的瞬間,滿眼皆是溫情的緋紅之色,環看周圍后,發現自己待在一間溫暖而又舒適的大廳內,空氣中彌漫著令人沉醉的香氣,耳邊不斷傳來許多不同女子的鶯鶯燕燕之聲,她們一會問著,尊客再飲一杯如何?一會又溫綿綿地詢問,力道可是不合適呢?
這一覺,藍塵睡得盎然香甜,好似元神跌進了某處秘境,讓他清除了周身所有的疲憊與傷痛……
待清醒少許,便見自己腿邊跪著兩名魔族女子,在幫自己捶腿,見他有些詫異地望來,都回以柔媚一笑。這時,藍塵身后傳來一個女子娓繞的聲音,她雙手幫藍塵送著肩,嬌滴滴地探頭來問:“尊客,您方才說,屋內不夠暖,要將那粗鄙的妖孽當柴燒,此刻他們已然準備妥當。”說到此處,她隨即掩口一笑,“呵呵呵,想必您是想親自去瞧一瞧,我等為您引路可好?”
藍塵本是一頭霧水,然聽到此處猛然心中一驚!這座斐然無念城內的魔族,都是這樣喪心病狂嗎?居然還說是他的要求!
那名娓繞聲音的魔族女子,繞來藍塵身前,單手攏了攏自己臂彎處的火紅色裘皮云肩,眉眼勾魂般笑著做了個有請的手勢,“三娘為您引路。”話畢,給其她圍在藍塵身邊伺候的魔族侍女們一個眼神示意,她們便起身讓路,不知是誰?還很有眼色,旋即將藍塵方才坐的雕龍寶座上掛著的灰色裘皮拿起后,順勢為藍塵披在肩頭。
藍塵很是茫然地看了看身邊這群奇怪的魔族女子,雖搞不清狀況,但還是見機行事為好,隨即便跟著三娘身后,朝大殿的側廳走去。
拐過殿尾的一個廊柱便見與正廳一墻之隔的側殿,側殿內最為醒目的,便是一座燒得火紅的壁爐。爐膛前,幾名壯實的魔族大漢,正壓著一名女子,要將其投入爐內。
藍塵雖不知她是誰?方才又犯了怎樣的過錯,可望著她的背影,瞧著她一身天青的衣裙,忽覺心中猛地被揪了一下,隨即厲聲喝斥:“住手!”
那邊爐膛前正要行刑的幾名魔族大漢,被藍塵一聲大喝,驚得愣在了那里,雖是手下還壓著天青色衣裙女子,卻都回望向三娘,不知他們哪里讓尊客不滿意了?
三娘也是被嚇到了,嫵媚的小臉唰地白了一下后,很快就儀態從容地笑盈盈上前來打圓場:“既然尊客改了主意,你們幾個蠢貨還愣著作甚?”
藍塵見天青色衣裙女子被放開后,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邊地上,既不起身,也不言語,他本是要上前去詢問,她可是小蝴蝶?卻被三娘攔住了。
三娘抬手擋著藍塵的去路,卻笑得訕訕,見藍塵雖是不明所以地會望向自己,可面上神情很是氣惱,忙從旁解釋道:“尊客莫要誤會,饒是這蹄子不但面目駭人,恐其身上不明之物,會傷及您的玉體。三娘一片好心,怎會對您使那彎彎繞繞之心?我等被魔族遺棄之輩,還等著您,三日后,開啟刑坤魔族當年設下的結界,帶我們離開這鬼地方。”
藍塵本想問她,自己何時說過這些話,他又豈會知曉刑坤魔尊設下的結界如何打開?可自己如今身在龍潭虎穴,凡事謹慎為妙,故而并未多言,轉而望了眼天青色衣裙女子,對三娘沉聲說道:“本君不過瞧她有些眼熟,好似前幾日見過,好奇而已。”
言畢,見三娘不再阻攔,便緩步上前,想扶起天青色衣裙女子。可那女子迅即抬手遮擋自己的臉頰,不但不想讓藍塵看見自己的樣子,還刻意躲開了些。
即便這樣,藍塵也從她散落肩頭的發絲間,瞧見了她脖頸的皮膚,上面布滿了彩斑狼瘡,以及她的手上和露出衣袖的小臂,全是那些令人作嘔的彩斑狼瘡。想來這些狼瘡不但有毒,恐怕還會毒害觸碰她的人。
正當藍塵驚愕到出神時,三娘卻悄聲在他身后道:“您自己也瞧了,三娘可沒半句謊言。”等不到藍塵的答復,她又笑盈盈道:“既然您改了主意,我等照辦就是,她這樣樣子,沒人愿意靠近,您且放寬心。想必方才那酒,有些烈,還有那群沒腦子的侍女,定是讓您喝得上了頭。”三娘說著便招呼她身后的侍女們上前來伺候藍塵去后面的寢殿休息。
少許的清醒過后,在殿內暖香的作用下,藍塵很快便睡了過去,豈知自己竟然又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甚至很多時日怎么過的自己都不清楚。
許是過了幾個月,許是過了幾年,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如何離開的魔域。
待次日晨光灼目,喚醒他醒來時,藍塵詫異地發現自己居然到了凡間,這里不知是哪座仙府的后山,半山腰處被開鑿出一塊寬敞的空地,他用力地閉目甩了甩頭,卻還是什么也想不起來,忽而發現自己撐在地上的手邊,到處的灰色的羽毛,還有滿地的鳥骨,還不等他從這邊的驚愕中回過神,又瞧見前方那熟悉的天青色衣裙。
那女子哭得聲淚俱下,跪在一名碧衣老者面前,不斷叩首懇求著什么?
碧衣老者全身仙氣飄飄,好似是修煉成仙的仙草。
藍塵不知后續如何,也不知女子求老者什么?他的記憶再次開始變得斷斷續續,從明媚的仙府后山,忽而轉到了一座叢林中的石洞內,洞內光線充足,干凈整潔,生活物品一應俱全,只是這溫煦洞府的墻角處,卻用鐵鏈拴著一名天青色衣裙女子。
這女子面帶輕紗,讓人不能瞧清她的容顏,可摟在薄紗外的額頭上,卻滿身彩斑狼瘡。她輕閉著眼眸坐在地上,身體好似很是虛弱,故而斜倚在身后的墻壁上,暫時休息。
粗重的鐵鏈就那樣緊緊地拴在她的脖頸之上,像極了凡間被雙在門口的家畜。
藍塵于心不忍,便起身想要幫她解開,卻更是愕然地發現,她全身皆是被藤鞭抽打過的傷痕。
她見藍塵醒來后,走近自己,慌忙撿起自己身旁地上的圍帽帶好。
藍塵喉中不僅干澀,還一直傳來陣陣灼燒之感,也不知自己昏睡時,究竟發生了什么?努力清清嗓子后,啞聲開口來問:“你究竟是誰?怎會在此?”說話間,便出手幫她將那鐵鏈解開。
可這女子,并不能言語,只是諾諾地搖了搖頭。
“罷了。”藍塵無奈輕嘆:“你快些離去,莫要逗留在此。”說罷,便又覺頭暈目眩,因此吃力地起身,搖晃著朝床邊走去。可沒走到床邊,便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這些年,藍塵總是過得渾渾噩噩,從那次昏厥后,他不但記憶斷斷續續,還出現了隔天便忘事的毛病。如此茍延殘喘地活著,他覺得不如給自己一個痛快。
然而,最后一段還算清晰的記憶,便是自己獨自走在一條悠長的林間小道上,身后那天青色衣裙的女子,帶著圍帽默默站在原地,雖是不言不語,也瞧不出她的神氣,卻能從她身上感到無比的絕望和心碎之感。她身邊站著一名俊朗的仙君,微笑著靜觀不語。
藍塵努力想回頭,卻做不到,只感越走越覺得心痛欲裂,越走越覺得自己想要親手結果了自己。
幾個時辰后,他也不知自己走到了何處,終于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地吶喊,讓自己體內所有靈氣開始暴走,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結束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