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塵瞧著羽朵身上還穿著濕漉漉的衣服，著實放心不下，便即刻施法替她將衣服吹干。

羽朵歡喜地瞧瞧自己的衣服后，再摸摸自己的發髻，便捂著肚子，惹人憐愛地眼巴巴瞅著藍塵，望了須臾，瞧他也不明白，逐而輕嘆一聲，咬著食指道：“我餓了。”

聽到“餓”這個字！墨麒麟頓時反應明顯，果然像一只大狗般，嗨嗨地吐著舌頭，興奮地沖藍塵搖晃自己的尾巴，示意自己也餓啦，你既然要當我的主子，那你得管給我投食。

藍塵看看羽朵和墨麒麟，無奈一笑！真的感覺，自己如今這也算是拖家帶口了！

他讓墨麒麟馱著羽朵飛行，羽朵開心地踢著腳，一路上，他們飛在空中，羽朵不停地問藍塵各種問題。藍塵全都耐心地逐一解答，教她辨識萬物。

半晌之后，他們停落在了一處較大的城鎮外，落地之后，遠遠就能瞧見，古樸的城門口很是熱鬧，想必此地也是個通商往來的必經之所，故而行人川流不息。他兩人帶著墨麒麟，朝著城門走去，前城門上寫著：桃山城，三個大字。

幾人進了城門后，街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形形色色的商販絡繹不絕。

羽朵見此處人多，在街上行走地磨肩撞肘，剛想去牽藍塵的手，旋即想起藍塵之前的話，伸到一半的手，諾諾地又縮了回去，失落地低著頭，也不說話了。

藍塵正巧擔心羽朵跟丟了，回頭一瞧，溫聲問道：“怎么不開心了？還是因為此地人太多？撞到你了嗎？”

羽朵望著藍塵的眼眸，想了又想，弱弱說道：“不是的，只是，你說不讓我靠你太近，可我剛才想去牽著你的手，是因為我怕自己走丟了，找不到你怎么辦？我在這外面，除了你，誰也不認識，又遇見想吃我的妖怪怎么辦？若是現在就同你分開，我也不知自己該去哪？日后要怎么回家？我怕你丟下我，不管了……”

藍塵抿唇淺淺一笑，雖是漫不經心地轉身望向前方的街道，卻悄悄地挽起了羽朵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后，領著身后的她朝前走去，雖目視前方卻余光睨了一眼她的神情，見她有些惴惴不安，旋即澀然柔聲道：“也不是所有時候，都不能靠近我，有的時候，可以靠近。”

羽朵望了望藍塵的側顏，頗感疑惑，圓著眼睛跟上了幾步問道：“什么時候可以？什么時候不可以？你如此說，我要如何分得清呢？”

藍塵憋著壞笑，淡聲道：“我主動的時候，就可以。”

羽朵恍然明了，笑著點頭“哦！”了一聲，便歡喜地擠來藍塵身邊，總覺得離他近些，會很安全。

墨麒麟跟在兩人身邊，斜視著這二人，心里極度鄙夷！隨即剜了羽朵一眼，口中嘀嘀咕咕，唔唔唔說著什么。

羽朵側首一瞪，哼道：“大狗！你敢罵我是投懷送抱的蠢丫頭？”說罷，又學話給藍塵，“它也罵你了！說你是齷齪色匹！衣冠禽獸！”

藍塵氣得閉眸深深凝吸，便忙松開了羽朵的手，握拳怒瞪墨麒麟，示意它再敢造次，必會揍它！

墨麒麟賤兮兮地沖羽朵一伸舌，搖著尾巴就朝前方人群中跑去。

羽朵扯上藍塵的衣袖，自己正要追上去和墨麒麟斗嘴，藍塵一把拉她回來，有些不惑道：“羽朵，你為何能聽懂墨麒麟說什么？”

羽朵萌萌地搖了搖頭，誠然道：“不知道，我就覺得好像能聽懂。”

藍塵甚覺奇怪，若是通靈族，眉心處必會生長著一對復眼，靠此復眼與百獸溝通，可羽朵并沒有復眼，她如何聽懂墨麒麟的話？難道是跟小妖待得久了，能看表情，聽叫聲，猜出來的？或許這也是那位姥姥，教給羽朵的本事，羽朵自己不太清楚罷了。

羽朵見藍塵在想事情，她便朝前望去，想看看墨麒麟跑去了何處？卻瞧見前方一個小男孩，拿著一串紅通通的小果子，像是很好吃的樣子，她感覺藍塵松開了自己，于是也放開了藍塵的衣袖，便朝那小男孩面前跑去。

她歡歡喜喜地跑來小男孩身邊，望了兩眼，便噌的一下，就從小男孩手中搶過了那串紅果子，笑著嗅嗅后，旋即咬下一個，嚼在嘴里，脆脆的，酸酸的，這樣的味道是她能嘗出來的滋味。

小男孩見自己的糖葫蘆被這個蠻不講理的姐姐搶走了，她還厚顏無恥地吃了自己的糖葫蘆，全然是欺負小孩的意思。小男孩“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邊哭邊指著羽朵，對后方一處喊道：“爹爹，有個不要臉的姐姐，搶我的糖葫蘆。”

羽朵吃著糖葫蘆，歪著腦袋低頭一瞅，這小男孩閉著眼睛，哭得鼻涕眼淚橫飛，“哇哇”嚎叫之聲，引得街上的行人都看著她指指點點，她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什么是搶？

一個身穿錦緞，商賈模樣的中年男子快步走過來，抱起還在哭鼻子的小男孩，哄了他幾句后，回頭怒瞪羽朵，二話不說，抬手就來推羽朵的肩膀。

羽朵倏地閃身一躲，中年男子推了個空，氣急敗壞地放下小男孩后，一把抓住羽朵手中的糖葫蘆，和羽朵爭搶起來，拉扯搶奪間，中年男子怒罵道：“放手，你這個女賊，長得人模人樣，卻來搶小孩子的吃食，你是有人生沒人教嗎？如此厚顏無恥，你爹娘全家都死絕了嗎？放任你一個姑娘家，光天化日的在街上，做這些雞鳴狗盜之事？”

羽朵看著中年男子兇神惡煞的表情，委屈地有些想哭了，從前在花溪澗內的無底泉，都是她想要什么？所有的小妖都會畢恭畢敬地呈送來自己面前，果子也是只有她才能享用，為何到了外面，自己什么也算不上，想吃個果子，還要被罵？為什么對她這么兇？

中年男子見羽朵還不肯撒手，目眥盡裂地抬起自己厚實手掌，就要惡狠狠地來扇羽朵一個響亮的耳光。

羽朵膽怯地忙雙手護住自己的頭臉，緊閉雙眸不敢再看，可等了一會，也不見此人的巴掌打在自己身上，也聽不見他在怒罵自己，怯怯地睜眼一瞧。

藍塵已經擋在了自己身前，緊緊攥住了那中年男子的手腕。

羽朵望著藍塵的背影，心喜地攜淚笑彎了眼眸。

中年男子一臉驚愕，可自己的手腕被藍塵攥地生疼，赤紅了臉緊咬后牙槽，旋即一瞅圍觀的眾人，大聲嚷嚷道：“諸位都來評評理！”他一指羽朵，便開始惡語相加，“這女賊當街搶東西，還是搶小孩的吃食。”又一指藍塵的鼻尖，輕蔑地上下掃看道：“這位公子，莫不是和女賊一伙的？仗著自己會些功夫，如此猖狂，欺負小老百姓嗎？”

圍觀眾人指指點點，都埋怨藍塵和羽朵的不是。

藍塵默的皺眉深深一嘆，握著中年男子的手腕，將他往后一推，回身對羽朵，儼然說道：“還回去，日后想要什么同我說，不能隨便搶旁人的東西。”

羽朵已然知錯，弱弱地“哦……”了一聲后，走去小男孩身邊，伸手將糖葫蘆遞給他，有些內疚地怯聲道：“還給你，方才多有失禮，你別哭了，誠表歉之，還望海涵。”

小男孩一把奪回來自己的糖葫蘆，撇著嘴角抽泣幾下后，鼻子用力冷哼，瞪了一眼羽朵。

藍塵旋即從旁邊的小販處，又買了兩串糖葫蘆，一個笑著放進羽朵手中，另一個遞給小男孩。

中年男人隨即走來小男孩身邊，拿過糖葫蘆后，也回頭剜了一眼藍塵和羽朵，罵罵咧咧地摟著小男孩離去了。

圍觀眾人也漸漸散去，羽朵走回藍塵身邊，秀眉不展地暗暗斂眸，輕聲問道：“我何錯之有呢？”

藍塵捏了捏她的臉頰，見她抬眸望向自己，回以淺淺一笑后，和藹解釋道：“你從前住的地方，和外面是不一樣的，不能因為你的喜歡，便占為己有。

……萬物之遵循，天長之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不學禮，無以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躬自厚而薄責于人，則遠怨矣。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嬰兒乎？滌除玄覽，能無疵乎？愛民治國，能無智乎？天門開闔，能為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為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為玄德。”

羽朵點點頭，微微一笑，淡聲道：“我懂了，也記下來，以后必不會如此這般。姥姥從前也講過，可我沒用心……”

藍塵笑笑后，側首瞧看前方，見有家不錯的酒樓，回頭又問：“是不是肚子很餓？”

羽朵頓時可憐兮兮地微微嘟起嘴來，輕輕點了點頭，軟糯糯道：“就是太餓了，才會去搶吃的，我保證以后，不會這樣了。”言畢，舉著手中的糖葫蘆，其樂融融地望著，“因為我有無德仙君，他會給我，我想要的一切！”

藍塵呵的一笑，托起她的面頰，溫煦道：“哈！那要看你這小妖精往后的表現，若是本君心情好？但凡是你想要的，往后本君都贈予你，哈哈！走啦，現在就我帶你去吃飯！”言畢，俊朗一笑，攜了羽朵的手，便朝前走去。

羽朵聽得有些懵懂，微微側首，凝著藍塵的側顏，微揚著嘴角若有所思。他這是何意呢？若是我日后諂媚討好，便萬事大吉嗎？

少頃之后，兩人來到了此地最大的酒樓，石駒樓。

酒樓并不算太過奢華，可此處的吃食，卻是吸引來了眾多客人。他們上了二樓后，藍塵點了菜，小二笑盈盈地道了聲稍等，便退了下。

兩人靜坐之余，藍塵指尖在手中的茶杯上摩挲，心中已然開始謀劃以后。

羽朵左右一瞧，不見墨麒麟跟來，恍然想起它還在街上亂跑，連忙問道：“大狗呢？莫不是跑丟了？我們去找它……”

藍塵見羽朵要起身朝外去，拉她坐下，莞爾一笑道：“不妨事，它跑不遠，而且嗅覺極其靈敏，一會就能自己找回來。”

羽朵鼓著香腮點點頭，便乖乖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水后，便托腮望著藍塵發呆，思忖著外面世界的生靈，究竟都是在想什么？這世間萬物，原來并非都聽自己的安排，她也無權強迫任何生靈，做他們不愿之事……

他們二人等了少頃，就聽見外面街道上吵吵嚷嚷，于是羽朵起身走去窗邊，想知道街道上熱鬧的人群，何故如此喧嘩？

石駒樓的對面，是此地方圓幾十里都出名的云夢軒，那里不僅有美艷的歌姬，還有十幾名才情橫溢，俊美儒雅的伶人。這里的藝人各個風姿卓越，秀外慧中，但凡欣賞過他們的表演，無不如癡如醉，流連忘返。也因為此，風雅之士贊譽此地為“解語梨園”。

云夢軒內最受歡迎的一名伶人，名叫巫寧寧，但這里的人，不知他的姓氏，僅僅稱呼他為寧寧。

巫寧寧在云夢軒內，備受眾多女子仰慕，然而對此，他自己卻感備受其擾。今日巫寧寧便決定拋繡球選親，也好贖了身，得了自由離開云夢軒，往后追尋他自己想要的人生。

羽朵趴在窗邊，瞧看著樓下街道上，擠滿了花里胡哨的一群女子，她們年齡參差不一，環肥燕瘦，有的頗有姿色，有的健碩彪悍。樓下一眾女子全都高舉著雙手，等在云夢軒的樓下。

云夢軒二樓的廊道上，站著一位芊芊柔弱的俊美公子，他手中拿著一只色彩斑斕的花球，他將花球舉在哪邊，下方的一眾女子們，就擁擠到那邊。

羽朵瞧見這些女子為了搶這個花球，好像要打起來了，又瞥見墨麒麟也湊在人堆里，滿眼桃花地挨著女子們的腿邊，擠著熱鬧。她笑著就朝樓下跑去，邊跑邊對藍塵喊道：“我瞧見大狗在樓下呢，我去叫它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