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藍塵微笑著將此仙劍遞給羽朵時,她猶豫了好一會,緩緩抬手接了過去,旋即定定地盯著藍塵的眼眸,望了片刻后,才把鼻子一哼,低頭去看自己手中的仙劍。瞧著此劍極其漂亮,劍身上的花紋,還暗含著自己的名字,因此心里對其無比喜愛。
……
之前紅鸞來找羽朵,幫她出主意時,還同羽朵講了,那日她們去云夢軒時發生的事,言之鑿鑿道:“還好我和小師弟及時將旭樓打跑了,否則,只要是被旭樓帶進房間的女子,皆會成為殘花敗柳,被眾人嫌棄,也再無男子會喜歡這些女子了,此后只能一輩子守在旭樓身邊……不過我想,旭樓撩撥了那么多女子,還都和她們藕斷絲連著,八成是用這些女子在修煉邪功吧!”羽朵聽得張著口驚愕半晌,紅鸞隨即笑著將那支紅色的毛筆遞還給羽朵。
羽朵漠然望了一眼,卻推回去,絲毫不在意地說道:“你拿著吧,以后就是你的了。”
紅鸞驚訝不已,一字一句問道:“如此神器,你不要了?”
羽朵愁苦一嘆,解釋道:“這不是我的東西,是姥姥的,可她不喜歡,也不想要,她本來要砸爛毀掉呢,我瞧著好看,就搶了過來玩,可是我又用不好,留著也是當筆寫字,折磨自己……哎!何必呢?還是給你吧,比我拿著有用多了。”
紅鸞接過后,甚是喜歡地細端瞧看,笑笑道:“我可真拿走了?你別后悔?”
羽朵抿嘴笑著點頭:“羽朵向來一諾千金,絕不后悔,以后就是你的了!”
藍塵遠遠瞧見這一幕,當時便想著,日后該給羽朵一件她能用得好的兵器,故而,才會送這把仙劍給羽朵。
……
羽朵曾經的世界中很簡單,喜歡和討厭,有用和無用,前者放在身邊留著,后者丟棄讓其消失。
可怎得這些認知?好像有些凌駕于眾人之上一般,與眾人格格不入,若想融入他們的世界,自己宛如活得低賤,整日搖尾乞憐。可為何想繼續這樣的生活?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心中生根發芽后,呵護著其蔓延心田,它存在的意義,比這一切都重要。
柔風一帶,思緒萬千,春暉繾綣,吹皺漣漪。
藍塵瀟然地走來羽朵身后,徐徐握著她的手持劍,另一手攬在她腰間,傾側與她耳畔,淺淺淡柔道:“準備好了嗎?”言畢,凝了她的側顏后,見她還在暗暗出神,便微揚嘴角,攜了她在自己懷中,引著她一起演練劍招……
夢依舊,落花吟,紅塵陌上,山木有枝。
院中那棵古樹上,片片綠葉漫天飛舞后回旋飄落,藍塵就這樣執著羽朵的手,攬她貼在自己的胸膛前,靜靜將目光落在她開心的側顏上,一起沐浴在落葉之中。微風撩起彼此的發絲,剎那間,旖旎一片。
……飛騰欹側,挺立橫空,劍尖輕挑,回轉而收。
羽朵笑著轉過身來,抬眸凝望藍塵。
藍塵見她額上有汗水,便淺笑著用衣袖為她輕拭。
羽朵也學著藍塵的樣子,用自己的衣袖去幫藍塵沾拭汗水,想想后,偷瞄一眼藍塵,低著頭抿唇笑道:“那,如果以后無論學什么?你都這樣陪著我,只看著我一人,我就好好學……”
好似一抹桃花之香,悠然而來,巫山浮云,紅豆萌芽。
藍塵欣慰地一笑,抬手挑著羽朵的下頜,向上一撩,讓她抬起頭來,溫柔地將自己的影子落在她眸中。少頃碧波凝望后,蕩漾唇畔念了一個:“好……”字,定下這份相思意。
“咳咳,咳咳咳!”院外的朱樺路過此處,居然瞧看見了這一幕,刻意朗聲咳嗽幾下后,眼尾余光定在二人身,負手而立在院外,揚聲問道:“小師弟,你這是情不自禁呢?還是風花雪月?難不成?想重蹈覆轍?”他說罷,指指自己,目光向谷中深處一落后再轉回,示意伏殞崖上那七百年的緊閉。
藍塵愣了少頃后,面不改色地撤了手,泰然自若轉過身來,旋即大刀闊斧攬了羽朵的肩頭一摟,讓朱樺看看,見他驚得目瞪口呆,便笑著又鄭重其事道:“我們是親人,我當羽朵是妹妹,是家人,是靈獸,是朋友,我是她師父……五師兄,你深知其意,必然悟得到啊!”說罷,眉毛一挑,單眼一眨給予示意。
朱樺不禁憋笑無語,指了指藍塵,搖頭離開,邊走邊說:“師兄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到!想必再磨了百八十年,師父也會松口的,哈哈哈……”
羽朵歡悅地一望藍塵,喜出望外問道:“我們是親人了嗎?”
藍塵見朱樺走遠了,抽了抽嘴角,推開羽朵,氣得呵笑一聲,愁道:“誰跟你是親人?我才不要跟你做親人!再說了,咱們也不可能是親人,又沒血緣關系,你就好好當你的靈獸吧!”
倒是心里最想說的,總也無法挑明。若是羽朵永遠不懂何為情愛,那他也只得這樣等下去……
“啊?”羽朵失望地耷拉下腦袋,白高興一場,手里玩著藍塵送給她的仙劍,小聲嘀咕道:“我不想做靈獸,我也不想當靈獸,你不和我做親人,我就回家去……”
“回家?你做夢吧!”藍塵偷笑道:“現在去練字。”
羽朵沖著藍塵一哼,把劍扔在地上,扭臉就走。
藍塵一怔:這是又生氣了嗎?你就這么想和我做親人嗎?就不能想和我是別的關系嗎?比如……
“哎!”他默的一嘆,追上去后,溫聲說道:“我陪著你一起練字,好嗎?抱著你在我懷中,挽著朵朵的手?”
“恩準了!”羽朵抿嘴美美一笑,就拉藍塵進屋,朝著書案前走去,忽得回頭問道:“我為什么一定要把字寫好呢?”
藍塵雙目舒展凝望,淡聲道:“寫字如做人,見字如面、字如其人。”
羽朵輕淺含笑凝望著藍塵的眼眸,全心領悟道:“我懂了,我要做個勇敢善良的人,對嗎?就如那仙劍上的朵朵木蘭,我的名字。”
藍塵粲然一笑,倍感欣慰,拉她來到書案前,握了她的手,一筆一劃,認真地領著她的手去執寫,他們的高山流水之境。
這半個多月來,羽朵都是認真專注的修習,沒有再貪玩了,藍塵也倍感欣慰。
可是今日,羽朵跑來藍塵面前,笑著一撅嘴后,乖柔地一本正經道:“我原諒你了,但是,你要帶我出去,看上次的那出戲,我沒看完,就睡著了,我想知道,落英最后怎么樣了?那個背信棄義的王子會有好結果嗎?他又怎么樣了?還有……”
藍塵呵地一笑,恍然半晌:你才原諒我嗎?氣了這么久?我還當半個月前,你就原諒我了!居然!!哎,看來女子的心思,還真的是好難懂……
他啼笑皆非地搖搖頭后,柔聲道:“好,我們現在就去。”
羽朵奇道:“今天嗎?你這么輕易就答應了?不用我先去修習完功課嗎?就直接去嗎?”
“今日不用……”藍塵微微一笑,垂眸盯著手中的那支白玉發簪,指尖輕輕在簪尾雕琢的白狼頭上摩挲。
“為什么?”羽朵疑惑不解,隨即朝藍塵手中瞧去。她見白玉簪的尾部,雕琢著白狼頭,威風凌凌的煞是好看,便問:“送給我的嗎?”
藍塵立馬藏起來道:“不是,這是我父母送我的生辰禮物。”
羽朵失望地“啊~?”了一聲后,隨即摸摸自己頭上,以前還有劉喵喵給自己梳各種發式,還能帶著一枝鵝黃色的梅花裝飾,現在!
除了藍塵每次給自己梳的這個包子頭,什么也沒有帶過。平時紅鸞和紫緣也是不怎么帶首飾,所以羽朵也不在意,可今天看見藍塵手里的白玉發簪,眼巴巴地瞅著想要。
藍塵睨了睨她的樣子,百思不解,羽朵怎會喜歡男子的配飾?他笑著挽了羽朵的手就往谷外走,邊走邊道:“日后,你生辰時,我也送你禮物,但是這個不能給你。送你些女孩子喜歡的首飾可好?”
“我就想要這個!”羽朵不變初衷,言畢,見藍塵竟然不將簪子送給自己,不免覺得他小氣,輕哼一聲后,暗暗失落道:“我又不知道?自己何時生辰……”
“此物?若是有人愿意做宣家兒媳,倒是可以相贈。”藍塵暗含深意地凝著她,輕聲細語說后,見她沒有任何反應,故而清清嗓子,又侃然斷語道:“那今日就算你的生辰。”
說出這句后,羽朵瞬間眸中明亮,豁然歡喜一笑后,伸著手等藍塵給自己禮物。
藍塵斂眸一瞧,頗感無奈,噙笑著輕拍了她的手心一下,旋即改口道:“還是改三日后吧,現在我怎么給你禮物?我都沒準備!”
羽朵眉心一皺,嘟嘴罵道:“你這個騙子,又欺負我!”
藍塵哈哈大笑,踩著三色彩云,揉了羽朵在自己懷中,就往凡間而去。
后來,羽朵仍然煞是喜歡藍塵那支雕著狼頭的白玉發簪,無論藍塵送她多少其它的好玩物件,她卻對此物念念不忘,時常討要。
藍塵卻道,“此物乃是男子佩戴,你不適合!若是宣家兒媳,或可破例相贈。”
可羽朵不以為然,偏偏鐘愛此物,態度堅定道:“不做兒媳,只要簪子!”
藍塵無奈不已!!堅決不給!
許是她第一次遇見藍塵時,藍塵將自己化作了一只白色的狼妖,故而羽朵對此物甚是情有獨鐘。
……
桃山城被紅鸞和旭樓拆的亂七八糟,此刻應該還沒修繕好,所以也不能去云夢軒,藍塵便帶著羽朵朝扶風鎮而去。那里有座小一些的露天戲臺,雖不如云夢軒的環境優雅,也不如那里伶人表演地生動,但上演的內容應該是差不多。
藍塵并不喜這些戲曲、情愛話本類的東西,從不翻閱,因此覺得,大同小異。
而羽朵除了這出《楓橋落英》,其余的情愛話本,也是覺得索然無味。紅鸞言,他倆是一對登峰造極的朽木!然,她自己又能強到哪里去呢?
藍塵和羽朵落在城鎮外較遠處,這里景色相當怡人,遙遙望得前有一片清澈的靜湖,蔥綠一片中的水岸邊,還有一座青瓦飛檐涼亭。藍塵本想帶著羽朵在這里依欄坐一會,靜靜說些心事,縱情山水間的花前月下,該是別有一番情調。
可他們走近了之后卻發現,涼亭內早已坐著一對溫情的鴛鴦男女。
羽朵瞅看著亭中的一男一女,只瞧他們眉目傳情后,男子展開手中的折扇,徐徐擋在兩人面前,而后兩人湊在一起,藏于折扇之后,卻不知他們在折扇后做什么?
她好奇地伸著腦袋,就朝過走去,想看個究竟,什么事情不可見人?既然不可見人,又為何要做?還要遮蓋起來呢?必須要兩個人一起才能做的,該是何事呢?
藍塵忙拉著羽朵回來,不讓她過去瞧個究竟。
羽朵興致勃勃地追問:“他們在干嘛呢?為什么要擋起來?”
藍塵憋笑不答,拉著她就往扶風鎮去。
羽朵卻堅持不懈地一直追問,“說話需要擋起來嗎?旁邊又沒有人?湊在一起偷吃?還是藏著什么寶物?密謀壞事?也不對……”她喋喋不休地各種猜想,直到到了鎮子上后,瞧見了街道熱鬧,她才暫時忘了繼續追問,可卻又問起了那本畫冊,言,“你是不是在修煉邪功呢?不然蒼衫仙君何故如此生氣?……既然如此,我會替你保密,但你還是盡快改邪歸正為好!”
藍塵尷尬地憋笑不語,全當默認那畫冊是修煉邪功的書籍,他拉著羽朵擠進街市,給她買了很多好吃的和好看的小玩意,讓她快點忘了那些問題,莫要再來追問!
羽朵將這些小玩意開心地抱在懷里,邊吃著零食,邊跟著藍塵朝戲臺走去,歡歡喜喜間,真的將那些問題拋諸腦后了。
可那出《楓橋落英》的戲曲很長,共有三部,今日演的這一出,羽朵之前沒看過。此刻看得沒頭沒尾,好像是在說落英和王子,花前月下的故事,落英不知道他是王子,見他身披戰甲,還以為他是位將軍。
落英見王子要去戰場,便深情問道:“待到逐風化塵時,將軍娶我可好?”
王子眸中晶瑩,眼神中暗藏憂傷,淺淺一笑,不作回答,轉身便走。只剩失望的落英,一個人站在楓橋的一端,望著王子遠去的背影,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戲曲落幕,羽朵想著落英的那句話,便癡癡地自語道:“待到逐風化塵時,將軍娶我可好?”
藍塵余光一瞥,輕輕淺淺送出話音,他說的很輕很輕,那簡單的一個“好……”字,輕輕的,飄過羽朵耳邊。
羽朵怔怔的回頭,盯著藍塵問:“你說什么?”
藍塵面頰桃氳微浮,躲著羽朵的目光,死不承認道:“我沒說話……”
羽朵又問:“那王子為何不回答呢?他又為何不答應落英呢?”
藍塵懷揣著心事,提著衣領扇風降溫,目光彷徨掃看它處,心不在焉道:“應該是不喜歡,所以不好當面拒絕,不回答走掉,就是拒絕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