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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好一坨精兵

  • 掃元
  • 江湖野人
  • 4051字
  • 2025-04-25 07:00:00

紅巾軍占據徐州后,人數劇增,組織度卻快速下滑。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芝麻李將全軍劃分為銳字營和健卒營。

前者是精銳,要求留營住宿,三天兩操,好處就是能吃飽飯;后者類似鄉勇,日常不用訓練,也不發錢糧,作戰時還要自備甲杖。

石山不知道這個情況,還以為所謂“健卒營精兵”和正在操練的銳字營兵馬差不多,當場就接下了作戰任務。

趙均用見石山如此爽快,臉上帶笑,看了眼李武。

“本將正缺一個像李兄弟這么雄壯的‘掌旗官’,石兄弟可愿相讓?”

讓你娘!狗屁的“掌旗官”!

分明是信不過咱這個外人,有五百人盯著都嫌不夠,還要扣人質。

答應肯定是不能答應的,即便石山沒有現在就跑路的想法,也不會把好兄弟交給居心叵測的趙均用,但這事用不著他親口拒絕。

“老五,你什么意見?”

李武看都沒有看趙均用,甕聲甕氣地應道:

“俺在徐州就剩三哥一個熟人,俺就跟著三哥,哪里也不去,要做也做三哥的‘掌旗官’!”

石山給了李武一個“說得好”的眼神,向趙均用行禮道:

“打虎還得親兄弟,俺和老五離鄉后就沒有分開過,將軍若是看中了老五,就把俺也留下來吧!”

趙均用頓覺左臂的傷口隱隱作痛,破城那晚,石山和李武襲殺楊朝魯時的狠辣與默契,讓他記憶猶新。

這兩個降兵一個鬼精一個夯莽,分開了很好對付,一起放在身邊就是禍患。

而且,派石山出城試探元軍動向,是紅巾軍高層共同決定,關系大軍下步行動,借機扣下李武,則是趙均用自己的小心思。

面對二人的軟抗,趙均用還真不好硬來,只能打個哈哈化解尷尬。

“哈哈哈,好!兄弟情深不愿分離,本將也不能強人所難——聞四九!”

“在!”

應聲之人約莫二十出頭,原來應該很胖,不知什么原因暴瘦下來,面黃皮垮,精神頭卻不錯。

“本將任命你為百戶,協助石兄弟出城破敵,一定要用心!”

“屬下明白!”

“你現在就帶石兄弟和李兄弟去領甲械旗鼓。”

“是!”

待聞四九帶著石、李二人走遠,趙均用的笑臉終于冷了下來。

其部將田七全程目睹將軍的臉色變化,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憤憤地罵道:

“狗屌二韃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趙均用扭過頭,冷著臉喝罵:

“說甚混話?!”

田七追隨趙均用多年,清楚自家將軍的性子,被罵了也絲毫不怵,梗著脖子回道:

“俺就是看不得這韃子降兵的屌樣!”

趙均用城府頗深,僅一小會兒功夫,臉色已經恢復如常,擺了擺手,道:

“別扯淡了,打仗要緊。你去,給挑些——精兵,這事就不要聞四九再費心了。”

田七跟隨趙均用多年,當即聽懂了“精兵”的含義,拍著胸脯保證道:

“哥哥放心,俺一定辦好這件事!”

石山這幾日在城中可不是瞎逛,已初步了解這個世界,顛覆了不少固有認識。

比如在紅巾軍中有著廣泛信仰基礎的白蓮教,而非后世訛傳的明教。

白蓮教脫胎于南宋紹興年間的佛教凈土宗,因教義淺顯修行簡便而迅速流傳但也因此被南宋小朝廷忌憚,曾流放其創始人茅子元。

大元一統天下,對宗教信仰管理比較粗放,白蓮教這種能充分滿足社會底層廉價信仰的教派,更是得到朝廷獎掖,許其在全國建寺立堂發展信徒。

其后幾十年間,江西都昌杜萬一、廣西柳州高仙道、河南彰德朱幀寶等人接連借白蓮教名義造反,引起元廷警惕,屢屢打擊白蓮教傳教活動。

經長期分化禁絕,白蓮教分裂成了很多教派,部分教派開始組織抗元活動。

其中,以崇信“彌勒下生”的南方教派最為活躍,頻頻組織起義,幾乎成了抗元組織代名詞。

芝麻李聲望不足才借白蓮教名義起事,同時又對其百般提防。

比如徐州城中的白蓮教徒布教,就得不到義軍錢糧支持,還限定信眾集會不能超過百人,且需提前向義軍元帥府報備。

又比如石山和李武成了紅巾軍軍官,第一件事就不是燒香拜明王,而是前往甲械庫挑選更換代表軍官身份的甲械旗號。

其實,也沒啥好挑的。

徐州作為路府治所,軍械自然有,但好東西早被紅巾軍眾將及其親兵瓜分完了。

石山和李武在空得能跑耗子的甲械庫翻了個遍,僅找到十幾個爛槍頭,倒是用于指揮部隊的旗、鼓等物還有一些。

這是因為大部分紅巾軍軍官出身草莽,暫時還用不好這些操作比較專業的東西。

由于保管不善,這些旗、鼓已經積灰褪色,不然也不會剩下來。

待聞四九帶著石山和李武返回城南大營時,趙均用已經前往元帥府了。

石山確認趙均用就是故意消遣自己,卻沒有想過去找他扯皮,原因很簡單:雙方地位相差天壤,完全沒有“議價權”。

芝麻李因為有更大的目標,才會講“體面”,對城中大戶不配合、商賈選擇觀望、降兵提要求等等,都能有限容忍。

可若是因此便認為這些人好說話,可以欺之以方,那就大錯特錯了。

但凡造反起家的狠人,哪個手上沒有沾染無辜者的鮮血?

說白了,刀把子在別人手里,搓揉拿捏全在趙均用等人一念之間,真要不知好歹,得寸進尺,惹毛了這幫狠人,說殺就給你殺了,理由都不用找。

所以,當石山在大營又等了好半晌,終于見到田七送來隸屬于自己的人馬時,他的表現都非常平靜。

站在石山面前的隊伍約有三五百人,大略符合趙均用之前所說的數目。

之所以是“三五百人”這個約數,而不是準確的數字,并不是因為石山數學不好,幾百人都數不清,而是沒辦法數。

面對一大群衣衫襤褸、高矮胖瘦不一、晃來晃去的老老少少,換任何人都很難快速報出準確數字。

嗯,這就是趙均用交給石山的“精兵”。

為此,田七甚至特意“整好了隊”,才煞有介事地向石山移交了指揮權。

石山知道自己的處境,清楚眼前這支隊伍就算爛得沒眼看,他也沒有當場拒收的權力,還以眼色止住想要張口罵人的李武。

走到臺前,石山簡單介紹了自己的任務。

“奉李元帥、趙將軍之令,由俺——就是你們的副千戶石山,帶諸位兄弟出城拔除韃子在楮蘭、房村的硬寨。”

臺下士卒自動忽略了石山前面那番屁話,只聽進了后半句幾個關鍵詞:出城、拔除、硬寨,頓時叫嚷起來。

“不是說好了咱們不領軍糧不訓練,就算出城打仗,也是跟著銳字營搖旗吶喊運送輜重,咋說變就變了?”

“這位小將軍,俺們打仗不慫,可好歹先發幾樣趁手的家伙,再讓俺們吃幾頓飽飯啊,總不能拿讓俺們餓著肚子拿根棒子,就跟韃子拼命吧?”

“對啊,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就算讓俺們去送命,好歹也要做個飽死鬼嘛。”

“呸呸呸,真他娘的晦氣,說甚死不死,你他娘的想死也別搭上俺們啊。”

“呸個毬,三天餓五頓,遲早也是個死……”

說是士卒,其實純烏合,沒一點組織和紀律,先是質疑石山的命令,嚷著嚷著就互噴起來,好在這些人都餓得頭昏眼花手腳軟,嚷得雖兇,倒是沒有真動手。

石山面色如常,平靜地看著這幫家伙吵嚷,直到這些人喊累了,他才抬手虛壓,繼續講話。

“諸位兄弟,吃了軍糧從了軍,就要聽命行事。趙將軍聽李元帥的帥令,俺聽趙將軍的將令,你們既然劃歸俺來指揮,就要聽俺的命令,是不是這個理?”

“是倒是這個理,可俺們入的是健卒營,一共也沒吃幾兩軍糧啊!”

“對啊,俺肚子現在還餓得發燒呢。”

“小將軍要是能拿得出軍糧來,俺老孫這百十斤就交給你又如何?”

“還有俺——”

臺下又是一陣鬧騰。

石山依然待這幫家伙鬧得差不多了,才自信滿滿地道:

“想吃飽飯,也容易。”

聽到有飽飯吃,眾人頓時來了精神,個個豎起耳朵,也不鬧了,有人問道:

“咋個容易法?”

石山滿臉真誠,答道:

“很簡單,隨俺打破韃子的寨子,搶了他娘的庫糧,還怕吃不飽飯?”

“嗐,這副千戶怕不是個傻子哦。”

“哈哈哈——”

眼見這幫屌貨越鬧越放肆,李武忍無可忍,上前吼道:

“你們休得在三哥面前——”

李武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石山一把拽住。

石山神情嚴肅地搖了搖頭,示意李武不要沖動,萬事都有自己做主。

眾人見臺上的副千戶這么慫,笑得越發放肆了。

這些人鬧得實在不像話,以至于聞四九都看不過眼了,頻頻朝田七使去埋怨的眼神,田七卻是一門心思看石山的笑話,根本不理聞四九。

石山任由士卒喧鬧,始終沒有向聞四九和田七求助的意思。

這里畢竟是軍營,石山再慫那也是紅巾軍的副千戶,眾士卒被盯得久了,心里終究有些發寒,加之著實餓得沒啥力氣,總算再次靜下來。

石山這才抬起頭,看了看天色,道:

“看這日頭也不早了,今天出城打仗肯定不成,就改在明天吧,明早辰時三刻,南城門前集合,聽明白沒有?”

眾人滿懷吃頓飽飯的的希望而來,卻遇到了一個傻子副千戶,在這里站了小半天一粒米都沒撈著還聽了一肚子廢話,早就又饑又渴等得不耐煩了,當即應付道:

“明白了——”

“好,解散!”

呼啦啦——

別看這幫家伙集合時慢得像蝸牛,可跑出大營時的速度卻一點也不慢,不大一會兒,三五百人便跑得無影無蹤。

石山仿佛根本沒意識到眼前這些烏合之眾,就是自己要帶出城與敵人搏命的兵,還一臉笑意地看向田七,點頭“稱贊”道:

“叫陣響亮,轉進如風,不錯啊,田兄弟果然會選精兵。”

“石副千戶,軍令如山不容耽擱,田七兄弟好不容易才收攏這幾百人,你就這樣放他們回家了,明日想要再聚齊,怕是要耗費不少時間啊。”

聞四九這番話還是有些委婉,其實就不信明早能集齊這些人。

他雖然是趙均用的人,可畢竟要跟著石山出城打仗,眼見臨時上司這么不靠譜,就算為自己的小命著想,也不能不提醒后者。

“沒事。”

見一旁的田七正滿臉笑意的看著自己,石山先朝田七點頭致意,隨后轉頭看向聞四九,若有所指地道:

“田七兄弟奉趙將軍之命為咱們挑選的精兵,能有什么問題?”

聞四九當然不能說趙將軍的壞話,卻也聽出了石山話里有話,知道他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有道是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事還是要找趙將軍解決。

給了田七一個“看你做的好事”的眼神,聞四九便丟下石山,徑自去尋趙均用。

不想,得知石山解散了五百健卒營兵卒,趙將軍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句“這事俺曉得了”,就沒做任何指示。

聞四九跟隨趙均用的日子不算短,雖然比不了田七、薛顯這些真嫡系,卻也清楚自家頭領的性子,知道自己不能再揪著這事不放,只得退而求其次,委婉提醒道:

“將軍,就這樣放石山出城打韃子,這廝會不會半路跑掉?”

“唔?”

趙均用沉默了數息,他其實并不在乎石山會不會借機逃跑,甚至覺得這個心眼太多的二五仔敢逃更好。

但出兵南征這事畢竟由他和彭二郎挑頭,還是不能把事情做得太難看。

“給你一個牌子的兵馬,給咱盯緊點。”

一個牌子十個人,帶這點人攻城拔寨顯然不可能,但作為親兵,在關鍵時刻控制沒有實權的石山卻易如反掌。

“將軍請放心,俺必不讓那降兵壞了咱們的大事!”

……

Ps:今天的兩章合為一個大章,12點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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