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雖然是周末，但下午要陪陳之影去看房。

應該還在倒時差？

總之，她可以睡個懶覺。

8點剛過，卻被門鈴聲驚醒。

“你好，你的外賣到了，麻煩開下樓下門鎖。”

“我沒點外賣啊。”

“是401嗎？尾號2419嗎？”

“是。”

“那沒錯，是你的。備注寫的是：債主陳先生。你有認識陳先生嗎？”

除了陳之影還能有哪位陳先生？

還能有誰會自稱債主？

江南蓬頭垢面，接了外賣一看，豆漿、煎包、粥，唯獨沒有油條！

就知道這家伙故意的，江南將早飯放餐桌上，開始刷牙洗臉。

油條果然成了攻擊對象！明明記仇的是他！

和油條有深仇大恨的只有他陳之影！

剝奪她快樂的只有他陳之影！

洗漱完，江南倒了豆漿到碗里微波熱了熱，先喝了兩口粥。

她記得，陳之影就很不愛喝瘦肉粥，每天早讀課，老師還沒來，她也剛抄完作文，拿著書本，擋了自己，插著吸管喝粥。

因為云梧中學都是考試入校，所以沒有學區房這種概念，江南每天要騎車40分鐘才能到學校。

晴天還好，遇上風雨雪天，江南就會狼狽不堪，她可能是全班住的最遠的。

停車，跑上四樓，入座，幾乎每天按秒掐點到。

七點到校早讀，她根本沒有時間吃早飯，總是囫圇洗漱完就出門上學。

先前江南都是等7點半早讀結束，匆忙跑到前一座教學樓買個面包再回教室等上課，每天掐著點。

有時一邊偷吃，一邊補抄寫的作業。

直到初一開學后第二個月調位置，江南開學模擬月考偏科嚴重，數學英語兩科墊底。

老師為了平衡，讓夏葉坐到了江南邊上，從此開啟江南和夏葉16年閨蜜之路。

又過一個月后，陳之影和向衛成了她們兩后座。

此后這個座位再未變過，無論前后左右怎么變，他們四個座位始終如此。

也是那時候，夏葉發現江南每天的窘迫情況，因為陳之影家離校最近，騎車不過十多分鐘，所以幾人就拜托陳之影帶早飯。

校門口的早餐攤很豐富，但匆忙而來的學生們總是要排隊，陳之影就不存在這種問題。

他每天總是很早到校，早餐攤的大叔阿姨們都知道他。

“那個很帥的小伙，每天第一個來買，總是買豆漿包子面包豆腐卷之類。”

江南每天到教室，抽屜里總是有包好的，熱乎的早飯。

三年如一日。

“陳之影，為什么有豆漿沒有油條，滋味少一半啊。”江南偶爾抱怨，明明是幫她，她也要挑剔。

意見多，難伺候。

“鉛多，油炸，吃多笨，你已經夠笨了。”陳之影毫不客氣，“而且，味道太重，你是想讓老師發現嗎？”

“好歹有個粥我吸著喝，也不耽誤看書！”江南繼續抗議。

“一口一張化學元素周期表。”

“那就瘦肉粥！”

“……是不是我還得給你葷素搭配？”

江南不敢再多嘴。

第二天早上，江南卻在桌屜里發現了紅棗粥，每天不同的粥。

無一例外，都是熱的。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叮——”微波爐到時提醒，江南取出豆漿喝了一口，還是半糖！

這個男人！真是！明明什么都記得！

“喝那么甜，胖，還會加速老化。”簡直是“養生”老大爺！

總是這樣若無其事的出現，明明不在身邊，卻又總是給自己找存在感。

就像個渣男，總在你要忘記時來找你，求復合，說他忘不了你。

你拒絕后，他又消失不見，循環往復，樂此不疲。

可江南卻很沒出息的，仍舊吃著早飯。

心里有鬼的才勃然大怒，現在的她面對陳之影，應該是泰然自若，氣定神閑。

她已經退到30公分的距離，不會再進一步。

那作為從小到大的好友，吃個“關心”的早飯，也沒什么。

收拾完自己，江南伸了個懶腰，給舒克、貝塔倒貓糧，換水，她對她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有沒有陳之影來擾亂，似乎都無關緊要。

打開wowDS的幾個平臺，江南看了下內容，又登錄微博看了下反應。

果然因為“獨家內容”，wowDS小漲了一波粉，評論內容也一邊倒的都在夸。

甚至有不少大V對科學“大佬”來華態度針砭時弊，提出不少國內高校困境。

一時間大家各抒己見，內容非常廣，江南隨便翻了翻，都翻到幾個可以拎出來擴大的話題。

比如有個博主就說是國力的提升，對科學投入人才從以前的流出到現在的流入。

又比如有博主說這種科學大佬來華，比高校里掛名的“諾獎”獲得者開十分鐘視頻會議強不知幾百倍。

也有人提出質疑，認為好事是好事，但資源傾斜，全部流向大佬，青年資源會越來越少，最后創新枯竭。

……

都是值得深入探討的，但總的來說，帶來的國內國外影響力是不可估量的。

更加開放和包容的環境，以及減少科學阻力，才是科技發展的源泉。

“科學發展，是經常伴隨著爭議前進的。”陳之影和向衛聊天時，曾經探討過，那時江南坐在陳之影對面，覺得他還是少年時，閃閃發光。

她想幫他一把，就像爺爺曾經對她說過，“不要小瞧一支筆的威力，有時它可以抵過千軍萬馬，殺傷力巨大。”

“多少文壇巨匠，以筆為刀，才撕開了民國的畫皮。”

江南的爺爺，傳奇一生，文能治病救人，武能投筆從戎。

所以，江南從小就知道，她的每個字，哪怕只是小小的遣詞造句，排序，都有可能成為箭矢。

舞文弄墨并非皆是雅事。

臨近11點，陳之影來了信息。

陳之影：【20分鐘后下樓，你想吃什么？】

時間地點人物湊齊。

江南：【Dr.chan吃不吃烤肉？】

陳之影：【不吃。】

江南：【……】

喝空氣吧你！江南暗暗咒罵。

陳之影：【你是不是在腹誹我？】

……他是不是趁她不注意，在她腦中安了什么芯片，探聽秘密？

江南：【不敢，我在看有什么能入‘陳博’法眼。】

江南：【西北菜怎么樣？饞手把羊肉好久了。】

陳之影：【行】

答應太快，江南卻忍不住翻手機相冊。

4年前，從東申坐飛機到蘭州，因看了《河西走廊》紀錄片，幾人一路向西，走青海湖，又繞回走河西走廊過張掖到了敦煌。

那次旅游夏葉在美國總公司培訓，沒能參加。

江南、陳之影、向衛三人用了一周走了幾座城。

因為是江南安排，訂的民宿或是特色旅社，都挺有意思。

飛機落地蘭州，從機場到市區居然需要坐高鐵，沿海小城的三人才發現西部的廣闊超乎想象。

民宿定在中山橋附近，屋主給了密碼，他們放下行李，已近晚上11：20。

匆忙出門，瞧見黃河邊燈光秀，來不及拍照就被餓暈的江南拉去吃宵夜。

第一頓就是手把羊肉外加烤羊肉串，另外點了蘭州“牛肉拉面。”

原來蘭州只有各種“記”的牛肉拉面，并沒有“蘭州牛肉拉面”。

江南因為太餓，吃到羊排后激動的就差歡呼起來，但因為覺得自己丟人，忍不住勸饑腸轆轆的二人也多吃點。

說起西北菜，江南就忍不住想到西北游。

那不是她第一次和他們出去旅游，但那年，江南的爺爺剛去世沒多久。

她永遠無法忘記，自己在浩瀚星空下的吶喊。

“我會好好的，你放心。”

“我會繼承你的意志的，矢志不渝。”

“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

因為她的爺爺是新中國烈士家人，她也不能丟了他們臉面。

也是那時，江南發現陳之影默默在她身后，很么也不做，只是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距離。

如果越矩，就會將從前所累積的情意，全部瓦解。

也許有情，但也只能到此。

這種感覺令江南也退后。

明明敦煌沙漠里看星星那么美。

人類渺小的就像腳下的沙粒，不值一提，可有忍不住抬頭仰望星空。

江南看了看手機，他肯定準時到了，換了拖鞋，拿上包，出門前和舒克貝塔一一吻別。

出了電梯門就見陳之影在大門口，不知在想什么，盯著一個方向，察覺到身后動靜，回頭，看見江南。

“你們小區有安全隱患。”

果然是這位“熱心市民”投訴樓梯間雜物事。

“陳博士嚴謹。”

陳之影沒回她，雙手插兜，看了看江南，休息日的江南從來不化妝。

她長得太過可愛型，圓杏眼，小巧精致鼻梁，似笑非笑微笑唇，整個人小小的，根本不需要化妝。

化妝反而顯出不合適的成熟。

“前天，你化了淡妝，我第一眼還沒認出你。”

又補充：“我記得你是文娛專題，沒想到你會來，不過看到你，也大概能猜到原因。”

彼此心知肚明，互相成全。

“感謝陳博士給我開后門。”江南調皮笑了笑。

“所以，你也不必覺得委屈，陪我看房什么的，就當是‘義務’吧。”

“吃人嘴短，應該的。”江南也不反駁。

“所以，你大概選好在什么位置了嗎？”

“嗯，有租金補貼，所以，租金倒是其次。主要是位置。”

停了一下，陳之影有些疑惑，問：“你不開車嗎？”

“陪你看房，需要開車？你不是地鐵附近嗎？”

陳之影恍然大悟一般，“哦，我懶得走。天太熱。”

江南不知怎么冒出一種感覺，陳之影皮下是別人既視感。

“還請陳博稍等，我去取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