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有些綿長。
江南幾乎是被陳之影抱下樓的，將她放在副駕后，又折返回去拎行李。
坐在副駕上，窗外雨點模糊視野，江南柔軟長發散了一座位，她轉了轉頭，方才的反復糾纏已然令她疲乏，她又合眼，直到耳邊有車門開關聲。
溫柔手指斂了她長發，蕩得她有些癢，她哼唧了一聲，聽到一聲輕笑，很快又歸于安靜，所有的聲音都被雨打玻璃聲掩蓋，不知多久，迷迷糊糊間又看到陳之影在哪里停了車，下車買了什么，她聽到開門聲，接著就是陳之影說話聲，聲音不大，她揉了揉眼，看到陳之影在和一個姑娘說話，姑娘緊張的拿著手機，像是在問陳之影要聯系方式，陳之影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語氣冰冷。
“抱歉，我不加陌生異性。”
已經算是難得溫柔之語。
不得不佩服陳之影的干脆，從不扭捏作態，只依據自己好惡做事，自有其準則。
他轉身要走，卻回頭看到她，瞬間表情柔軟，滿是歡喜，他的好惡涇渭分明，明目張膽的給她所有的偏愛。
上車，將“暖寶寶”塞進她手里，“醒了？”他替她理了理碎發，江南伸了伸腿腳，疲憊后小憩，總算恢復了些精神，她好奇，難道陳之影都不會疲累嗎？
“陳之影，你都不會累的嗎？”她拿“暖寶寶”貼了臉，好熱。
外面雨聲潺潺，陳之影笑了笑，雙手覆上她捂住臉的手，“晚點告訴你我會不會累。還是，你已經迫不及待？”
湊近，不懷好意的笑，江南往后縮，卻無處可躲，“我車很小，不合適！”
陳之影突然明了，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換個空間大點的車？”
江南鼓了腮，“有你這么曲解的嗎？”
“我就是這么曲解的。”陳之影探頭，吻上江南額頭，輕觸的柔軟。
車窗外雨聲漸小，陳之影撐了傘先送江南去樓里，又返回去拎行李。樓下燈光應聲亮了，橙黃燈光暖意融融，江南身上都像蒸騰出一團暖氣，整個人看起來又狼狽，又毛茸茸的，十分可愛。
陳之影站在她邊上，拿了紙巾幫她擦臉，江南想起很多年前，初三的升高中的暑假，她也是這樣，同陳之影站在樓道大門口，兩人都沒帶雨具，望著天，一起祈禱早點停雨。
那日也是這樣的暖黃燈光，陳之影遞了紙巾給她，“喂，你放口袋里，等會擦。”說完就自顧自脫了外套丟在江南頭頂，“披著，一起到門口小店去雨傘。”她從頭頂拿下陳之影外套，見他只穿了件白色短袖，“夏天，又不會感冒，何況，怎么能讓女生淋雨。”
江南愣了愣，不合時宜的問：“那我在這里等你送傘過來不行嗎？”
話音一落，陳之影愣了下，好像才意識到，也不是不行，但是丟給江南的外套，也不好拿回去，“……那你也穿上！在這里等我！”說完就跑進雨中，江南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衫，如果淋了雨，確實會有些透明，不大好，她乖乖穿了衣服，站在避雨的圖書館門口，直到陳之影撐了傘走回來。
少年白衣在水汽中宛若仙者，眉目俊秀又冷漠，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瘦弱的身軀隨風消散一般，江南握緊他衣角，從口袋中拿出紙巾，遞給他。
“擦擦，濕了。”
少年發絲因為雨水，一縷一縷蕩在額前，短袖衫也濕了大半，有些狼狽，卻極力維持他的風度。
“你沒事就好。”
“我沒事。”
他將傘移到她頭頂，她低了低頭，一同走進雨幕中，地面的水珠砸出大大小小不同音符，她第一次覺得下雨天也很美妙。
即使電閃雷鳴，我也不怕，因為你會陪著我的吧？
躲雨的屋檐，換了時間空間地點，她的身邊依舊是他。
“陳之影，”她仰起頭，看著不斷落雨的天空，穿過云層，平流層外，星星還是很美的，對吧？盡管她與他如此渺小又脆弱，終將泯于歷史長河，也許毫無存在感，但她仍舊慶幸。
“嗯？”陳之影偏頭看了眼江南，她臉上泛起柔和笑容，回憶起了什么？如此幸福的表情？
“我們好像，躲過很多雨天屋檐。”
陳之影感慨，面上卻平靜，學著她，一起仰頭看落雨的天空。
“以后，我們也會，一直這樣吧？”
“嗯。”
“一直？”
“我會在你身邊，哪里都不去。”
江南還記得自己是怎么進屋的，陳之影在電梯里就開始不老實，被他半推著進了家門后，他愈發肆無忌憚，舒克和貝塔在門口喵喵叫了好久，見二人不理它們，不肯罷休，看著他們兩跌跌撞撞進了臥室，正欲跟進去，被陳之影關在門外。
成人的世界，小貓咪不宜。
小貓咪們除了撓門，什么也做不了。
“陳之影……”
“嗯。”
“你對我，是不是覬覦許久？”
“嗯，我蓄謀已久。”
“多久？”
“多久啊……我對你的情深多少，還是用行動告訴你比較好。”
這是我蓄謀已久，精心謀劃的陷阱，“其實，我早就想這么做。”陳之影笑了下。
許久，陳之影被被貝塔撓門撓的心煩，開門放它進屋，貝塔一進屋就跳上床，在江南身邊轉了又轉，蹭了蹭江南，江南抬手摸了摸。
陳之影好笑的趴在江南身邊，看著貝塔，只見貝塔用冷冷眼神注視他，綠色眼眸盯得陳之影心虛。
“貝塔，是不是……覺得……你是它老婆？這么守著你？”陳之影微微瞇了眼，沒想到，他有和貓較勁的一天，但，在她身邊的雄性生物，一個都不能放過，不要說小貓咪，蚊子都不行。
“貝塔？唔……它確實更喜歡守著我一點。”江南撓了撓貝塔下巴，貝塔配合著伸頭，發出開心的“呼嚕呼嚕”聲。
陳之影不悅，用被子裹緊江南，不讓她抱貝塔，又伸手推貝塔下床，“小貓咪不要打擾人類，去去去。”
貝塔抓著床單，不肯放手，江南無奈轉頭，看著一臉嚴肅的陳之影，“陳‘博士’，你怎么連小貓咪的醋都吃，跨物種了好嗎？”
執著于推貝塔下床的陳之影沒搭理江南，而是不斷催促貝塔走開，“貝塔，快走！我和你媽咪很忙，這里沒你的事，不要打擾我和你媽咪‘耕耘勞作’！快走開！”說完又將貝塔爪子挪開，貝塔也是拼命，拿開它一只爪子，它另一只爪子又抓的更緊，死死抓緊江南被子，不斷發出不悅的哀求聲。
“你已經是只‘公公’了！放開我女人！”陳之影抱起貝塔，往屋外扔，貝塔靈活一閃，干脆蹲在江南枕頭上，死活不肯離開。
“我發現了，最難對付的情敵是這只該死的貓。”陳之影咬牙切齒。
江南絲毫不給面子的笑出聲，“陳之影，哈哈哈，你居然同一只貓吃醋，貝塔跟了我好幾年，我在家里做什么都不會避開它啊。”
陳之影臉色更沉了，“所以一想到，這幾年你換衣物，這只貓在看著你，我就更不爽了。”大約真的不爽了，忍不住摸了摸貝塔，表情笑著，話語卻惡狠狠地說：“你再看也沒用，這女人是我的！我的！只能是我的！”
挑釁一只貓，冷漠又無情的陳“博士”已經沒救了。
被陳之影摟住，往他懷里帶了帶，江南又氣又笑，“這么幼稚？”
“科學研究，雄性動物的占有欲是很強的，不要提獅子老虎之類猛獸，你看看，連絕育的公貓都不能幸免，我這么正常的人類，豈能允許自己女人被人覬覦！”說完又補了句：“貓也不行！”
怎么還和貝塔較上勁了？之前還很欣賞貝塔來著，他可真是……
江南不想同他胡鬧，要去洗漱，陳之影起身，毫不猶豫跟上，江南裹了睡衣，在浴室門口將他往外推，“你就安靜會，別鬧！讓我好好洗漱下！”
陳之影：“節約用水！以前課本上是怎么教我們的？我國水資源匱乏，人均占有量不足世界人均占有量的1/4！要珍惜用水！一起洗，節約用水！”
扶著門框，江南沒想到陳之影已經不要臉到這種地步，“你算不算道德綁架我！啊！節約用水！這種借口都想的出來！有辱斯文！科學界之恥！”
陳之影義正言辭反駁，“這怎么能算道德綁架？頂多算是科普，合理勸誡！我說水資源占有量不足，怎么就有辱斯文了？”毫不客氣拿下江南扶住門框的手，大手一攬，就將江南抱上身，用腳關門后扔不忘教育江南。
“我勸你節約用水，你居然說我有辱斯文，那我豈能虛擔這‘名號’？”
“莫須有的罪名，我可不擔，重復沖澡，更是浪費水資源行為，不如我們提高效率。”
“明天還要開車回港城，不能太累！”江南哀求，但陳之影無動于衷，依舊忙碌“大業”。
……
“陳之影，”她呼出一口氣，“你是不是覺得回了港城沒機會，這會兒要幫自己老命交代在我身上才罷休？”
“怎么會呢？”陳之影笑了笑，“我很惜命的。只做自己能力范圍的事，怎么？超出你能力范圍了嗎？”他嘴角堆著笑，眼神曖昧，江南面上更紅了。
剛想反駁說未達她能力，突然意識到，陳之影在給她挖坑，一旦她逞強說了“未達能力”的話，他就有借口繼續，但說超出能力范圍，就顯得她十足不中用，被他拿捏住，于是江南停了一下，哼了一聲，“彼此彼此。”
遺憾的是，她算漏一步，如果說“彼此彼此”，就說明她也是惜命，這點程度她也是能接受的，以后陳之影便會按照今天的“能力范圍”，“招呼”她。
意識到自己只要正面回答都是錯，江南狠狠盯住陳之影，她看到他的笑容，知道他已然“挖坑”成功，也明了她自己反應過來，你看，這個男人就是時刻算計著！心眼多！
“用腦過度，也是容易早亡的！”江南提醒他，不想陳之影笑容更加放肆，“放心，我對你怎么會用腦呢？”
江南正欲發難，陳之影又補了句：“我對你從來都是用心。”
江南：“狼心狗肺、蛇蝎心腸、心懷鬼胎、心懷叵測。”一口氣妙語連珠到停不下來。
不敢踏進浴室，怕濕了腳的貝塔，蹲在浴室入口處，側頭，傾聽，它媽咪江南聲音抑揚頓挫，似乎……并不討厭的感覺？
人類真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