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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段話的時候，沈煙甚至還在輕微的顫抖，以展示她被方鍔嚇得不輕的狀態。

周宴聲立即繞過老爺子和方鍔，上前將沈煙摟進懷里，溫柔的大掌輕輕安撫她的后背，小聲呢喃著什么。

空氣凝滯了，一片寂靜，靜得只聽見方鍔微微顫抖的粗喘聲。

“煙煙……”方鍔正想說什么。

“好吧?！崩蠣斪訃@了聲氣，突然說道。

沈煙抬眼看他，眼眶微紅：“爺爺……”

“唉，是我的錯，沒管好這個家，你們想搬出去，就搬出去住吧?！崩蠣斪哟鞌〉卣f道，擺了擺手，轉身要往外走。

方鍔趕緊跟上去，伸手要去攙扶他，被老爺子甩開。

沈煙看著他們倆的背影，心情復雜又微妙。

馮柏關心地問：“煙煙，你沒事吧？”

沈煙搖搖頭，啞聲嘆道：“馮叔……爺爺他……”

“沒事，師父就是有些生氣，不是對你。唉，他覺得很失望，心情不太好。你……就算搬出去住，也經常回家看看他吧?！瘪T柏嘆息。

沈煙看著老爺子離去的背影，綿長細密的痛在心臟一抽一抽的。爺爺仿佛一夜之間又老了一些，老態龍鐘的背影，依舊執著，但也略顯疲憊。

對不起，爺爺。

沈煙心里念著，當她感覺自己找不到親人可以依靠的時候，她只能像高中的時候一樣，下意識選擇自己覺得更安全的地方。

老爺子的心里追求的是平衡，他包庇方鍔，心疼沈煙，卻做不出一個抉擇，但是周宴聲眼里只有沈煙。

她選擇相信周宴聲。

——

次日小王助理和劉助理就帶著幾個人上門幫忙搬行李了。

沈煙和周宴聲在市區的公寓里什么東西都有，他們要帶的行李并不多。

車子載著行李和人離開老宅的時候，沈煙抬眼望向主宅。

爬山虎逐漸布滿的墻面，進入深冬，已經只留下了枯黃的殘骸，顯得蕭條不堪。

二樓的書房窗戶，淺灰色的玻璃窗，看不清內里的情況。沈煙移開視線前，似乎看到玻璃窗后有人站在那，望著這邊。

沈煙收回視線，心里沉重難過。

高中的時候，她就知道爺爺在意公司和傳承勝過自己，包括讓自己回國，也是為了家族傳承。

這次她醒來，發現自己已經26歲，本以為失去的這六七年，爺爺因為逐漸年邁而開始在意親情，享受天倫之樂，所以才要自己和周宴聲住在老宅。

可是現在看來，他并沒有改變，他依舊是那個在意權衡的人。方鍔哄得他心花怒放，深得他信任，進而完全忽略了方鍔做的那些腌臜。

真正要讓爺爺對方鍔失去信任，放棄方鍔，恐怕得想其他事，那些……會打破爺爺對方鍔“好孝子”的印象，更加殘酷的事。

沈煙打開手機，看到倒計時上的數字，深深嘆了聲氣。

手背一熱，周宴聲握住了她的手：“舍不得了？”

“沒有。”沈煙搖搖頭，看著車窗外的風景飛馳而過。

“我就是……有些感慨?！鄙驘熜α诵Γ胺藉娙缃衩鎸ξ遥遣囟疾徊亓耍讲骄o逼?！?

周宴聲點點頭：“上一次……他的態度就有些轉變了，不隱藏自己對你的敵意，經常在公司里針對你，想讓你離開公司?！?

沈煙不記得這些事，但從公司里其他同事的態度里能感覺得到。

“只是為什么呢……”沈煙很疑惑，“他是覺得自己已經站穩腳跟了嗎？”

周宴聲搖頭：“不知道。也許是看爺爺體力越來越差，可以接受爺爺的事務了，或者就是，他手上有其它把柄?！?

“無論如何，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都會找到辦法的。”周宴聲說道。

沈煙看著他，半晌，眼帶星光似的，笑出了聲：“你現在好樂觀，以前你好像不這么樂觀?！?

周宴聲疑惑地問：“你以前知道我是怎么樣的嗎？”

沈煙耳根一燙，深覺自己說漏了嘴，她輕咳一聲找借口掩飾，但整張臉已經通紅：“就……聽同學說的啊?！?

幸好車內昏暗，周宴聲看不到自己通紅的臉。

“你的同學……都說我什么？”周宴聲好奇地問。

小王助理在前面開車，周宴聲跟沈煙并排坐著，幸好劉助理為了躲小王助理，在另一輛車上，不然車上再多一個人，沈煙就要尷尬得昏過去了。

“他們說你叛逆，狂妄，一身反骨?！鄙驘煂嵲拰嵳f。

但這些話是老師說的。

原話是：“有時候我也在想，你說學生到底是聽話好呢，還是成績好更主要呢？你們看隔壁班的周宴聲，人聰明得成精了，成績好得離譜，可是太不懂事太不聽話了啊！叛逆狂妄，一身反骨。孫悟空大鬧天宮，他一周就能大鬧一次學委辦，處分背了一身都不當回事。”

班主任拍著桌子惋惜：“要不是實在是看他成績太好了，指望他沖市狀元，他早就被勸退了啊！”

周宴聲低哼一聲：“我也沒有反什么，只是當時在學校，大部分的事都太過無聊。我不想參與而已?！?

“比如什么事？”

“比如上課。”

“……”得，學校最重要的任務就這樣被排除在外了。

怪不得能背一身處分。

“上課說的那些內容，我早就學會了，做幾遍題就行了，一整天坐在那里聽老師講廢話，浪費時間。”

“行了行了?！鄙驘熾p手合十，眼巴巴看著周宴聲，“我當時剛回國，上課都聽不懂累死我了，早知道，就讓你教我了?！?

周宴聲一怔。

昏暗的車廂內，溫暖的暖氣低聲吹拂。

沈煙聽見周宴聲似是自嘲的輕笑，然后嘆道：“是啊，早知道，我就拉著你一起翹課，然后給你補課了。”

“誰讓我當時……”之后的聲音，輕而急促，沈煙聽不清。

她側過臉著急地追尋周宴聲的雙眼，但他卻在這時候別開了臉，沈煙看不清他的臉，更看不見他的嘴型。

“你剛說了什么？”

“沒什么?！敝苎缏曊Z氣恢復平常，然后轉移話題，“煙煙，明天中午我想吃獅子頭。”

“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