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丫鬟忐忑坐在圓凳上，手里還端著水盆。

眼淚如珠，噠噠地滴落在水中，濺起圈圈漣漪。

“你把那盆兒先放下唄，端著多累。”楊曉哭笑不得。

“喔，好。”丫鬟放下水盆。

其實那個是用來洗……你懂的。

“你叫啥？多大啦？哪兒人啊？”楊曉開啟直男聊天模式。

“回稟公子，奴婢沒有大名兒，老爺賜名小蠻，今年十六歲，遼東高麗人士。”

應該是之前隋煬帝東征高麗的時候，俘虜回來的人員，這在古代戰爭中很常見，攻城掠地之后，俘獲其國民，賞賜給有功之臣，男的充丁為役，女的當奴做婢。

“咦，那咱們算是老鄉呢！”楊曉笑道，“我也是遼東人，你具體是哪個城市的？”

“城市？”小蠻疑惑。

“就是你家所在地方的名字。”

“喔，叫新城。”小蠻回答。

“新城！”楊曉大驚，心想，這么巧合的嘛？居然真的是同城老鄉！

高麗的新城，就是現在的遼寧撫順！

“新城是不是建在一座山上？”楊曉又問。

“正是，”小蠻點頭，“不過我家不在城內，而是在城南四里之外的沈水岸邊，公子家也住在山城中嗎？”

楊曉更加驚訝：“我家也住河邊啊！”

小蠻說的沈水，就是現在的渾河，流經撫順城區的主河流。

“那還真是老鄉呢，”小蠻笑道，“公子也是小王村人士？”

“額……我家住臨江新苑小區。”楊曉笑道，如今渾河兩岸，遍地高樓大廈，哪兒還有什么小王村。

“臨江新苑小區，沒聽說過……”小蠻搖頭，她當然沒聽說過，那是公元2016年才完工的新建住宅，距此時，恰1400年整！

“唉，這真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逝，同住渾河北，共飲一江水……”楊曉忍不住做了一首詩。

楊曉一作詩，小蠻立即警覺起來，因為她來之前，大小姐有過交代，如果楊公子作詩，一定要記下來，回頭抄給她看！

“公子……剛才你說的詩真好，可以再說一次嗎？”小蠻試探問。

“胡謅的而已。”楊曉擺手，是把兩首古詩略加改動，串到一起，感慨一下這份奇妙得老鄉緣。

“公子再說一次嘛！”小蠻嬌滴滴道，這小聲兒，十個加號，叫得楊曉骨頭都酥了，只得就范，又念了一遍。

小蠻默默記住，暗自開心，回頭讀給小姐聽，小姐一定高興，因為小蠻看見，珞珈小姐閨房里已經掛滿了楊公子做的詩，閑著沒事就站在詩前，反復吟讀，愛不釋目。

“多謝公子成全。”小蠻含羞一笑，起身款款過來，坐在了床尾，楊曉下意識往床頭挪了挪，一臉警惕地盯著這位美女老鄉。

“你要干嘛？”

小蠻撩了一下額前劉海，拋過來一個媚眼：“公子就別害羞啦……”

“不行，”楊曉起身，正色道，“我得回家了，明天要出差，今晚不能折騰。”

小蠻滿臉落寞，眼睛一濕，又小聲抽噎起來。

楊曉覺得一個才這么大的女孩，不至于因為不能歡愉就哭泣，一定另有原因，他又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通房丫鬟的資料，偶爾看見了一則條目：若男主人嫌棄通房丫鬟，不肯與之同房，丫鬟便會失去通房資格，貶為普通奴婢，并不再雖女主人嫁入丈夫家中。

要真是這樣，那自己如果現在離開，豈不是陷小蠻于不利之境地？

這種通房丫鬟因為是留給未來的男主人的，日常的保養、滋補基本與女主人相同，更不會讓她去干普通丫鬟那些粗活、累活，以免手糙、長橫肉，給男主人頭一回的體驗感不好，該留下陰影了。

“你如果沒完成今晚的任務……會怎樣？”楊曉試探問。

小蠻咬了咬嘴唇：“倒也不會怎樣，若公子不碰我，老爺恐怕會將我外嫁，嫁給什么販夫走卒之類……”

“沒關系的，”小蠻擦了擦眼睛，挺直腰板，故作灑脫笑道，“反正小蠻本來就是個貧賤女子，能跟著我家小姐享幾年清福，已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嫁個尋常孩子，整日柴米油鹽，那才是小蠻的歸宿。公子，你自去便是，我也該回去和小姐、老爺稟報了。”

說完，小蠻從床上起身，端起那盆水便要離開。

“你等下。”楊曉動了惻隱之心。

司馬光曾經曰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雖然小蠻曾經是個普通女孩，還當過俘虜，千里迢迢地被從遼東押到了江都，那時候是“儉”，被賞賜給王世充之后，因為長相姣好，被選為王珞珈的通房丫鬟，與王大小姐同食同宿同等待遇，這便是“奢”，奢了好幾年了，想再回到儉，不是不可以，只是心內，會異常煎熬，生活，會變的比之前“儉”的時候愈加昏暗無光。

這是人性，除了極少部分“圣賢”之外，誰都不能免俗。

“我不走了，你也留下吧。”楊曉無奈道。

“真噠！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小蠻破涕為笑，將水盆放在床邊，“那……小蠻伺候公子就寢？”

楊曉搖頭：“不必，你睡床吧，我睡……睡這好了。”

楊曉把兩個衣柜木箱挪到一起，拼成了一張簡易床。

“那怎么可以！”小蠻皺眉。

楊曉擺擺手：“別問了，你先睡。”

流浪十年，楊曉啥地方沒睡過，有個木板墊著，就已經很不錯了。

楊曉吹了油燈，房間里瞬間陷入一片漆黑，楊曉躺了會兒，發現小蠻沒啥動靜，便轉頭朝那個方向問：“你怎么不睡啊？”

“呃……小蠻不知道該怎么睡。”

“就像在你房間里一樣唄，該脫啥脫啥，該咋睡咋睡。”楊曉笑道。

“哦。”小蠻以為楊曉的意思，是讓她先脫好了鉆進被窩，然后楊曉才過來，可能是楊公子不好意思主動吧？

窸窸窣窣，鞋襪落地，衣裳盡去，小蠻躺好，雙手在胸前捏著被子邊緣，一動不動，緊張地傾聽著楊曉那邊的動靜，又期待、又有些害怕楊曉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