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還是醒過來了，“疼疼疼疼，疼。”

李郎中掐著他的人中，被迫裝不下去了，喊著疼就睜開了眼睛，跟坐在他面前淚如雨下，灰頭土臉的顧晴云看了個對眼，“娘。”

“狗蛋兒，狗蛋兒，你終于醒了，你可嚇死娘了。”顧晴云撲過去，抱住了狗蛋。

狗蛋在他娘懷里，拼命地給李郎中使眼色，看在李郎中的眼里，就是這小子在擠眉弄眼，實在難看的很。

“咳咳。”李郎中開口打斷了母子二人，“小郎君這病，問題不大，醒過來就好了，診費誰給結一下？”

李郎中看的透透的，這小子哪里是生病了，分明是裝的，他既不愿意讓自己說出來，那自己也樂意掙這份錢。

這時候，一旁的喬化吉才終于出聲，“李郎中，這邊。”

顧晴云母子逃荒似的出來，卻沒在自己村子里找郎中，想來也是顧不上銀錢這些東西的。

李郎中的診費是二十文，拿藥另算，但是狗蛋的“病”，李郎中與喬化吉心知肚明，一個根本沒想著要，一個覺得根本用不著。

送走李郎中，關右右過來說，“飯做好了。”

喬化吉與她一起把飯菜端到了西屋里，正是狗蛋躺的那間屋，平時是喬化吉在住。

“顧大姐，先吃飯了。”關右右走過去。

狗蛋早看見大叔和漂亮姐姐架桌子，端飯了，那飯的香味使勁的往他鼻子里鉆，小狗蛋的心思早跑了，奈何他娘還抱著他哭著呢。

“娘，餓。”

“顧大姐，先吃飯吧。”關右右可看著小孩的眼神都飄過飯桌好多次了。

關右右給倒了熱水，讓娘倆洗個臉，狗蛋的小臉倒是白白凈凈的，不怎么有臟污，顧晴云往地上摔過，沒摔出傷來，蹭了一臉土，再加上她哭的厲害，臉上淚痕一行一行的。

“好吃，娘你快吃，這肉好吃。”狗蛋夾一口肉就一口飯，吃的香極了，還不忘讓他娘吃肉。

顧晴云扒著碗里的飯，這會兒看狗蛋終于活潑起來了，她才緩過來。

兒子吃肉吃的香，顧晴云碗里卻只有一開始關右右給夾的一筷子雞蛋和幾塊肉，她不知道現在肉價多少，家里很久沒有買過肉了。

“顧大姐，吃啊。”關右右又給顧晴云碗里添了菜。

“唉，謝謝妹子。”

吃過飯，關右右給顧晴云娘倆拿來了新的被褥，他們今晚留在這里，睡西屋，就是之前喬化吉住的這屋。

顧晴云在鋪床，狗蛋扯著關右右在一邊嘮閑話，“漂亮姐姐，你嫁怎么那么早就嫁人呢，那個大叔看起來，那么老。”

“我怎么就老了，嗯？”喬化吉忽然出現在二人身后，把湊到關右右面前的狗蛋跟關右右分開了，“我媳婦兒。”

“跟我比起來，你可不就是老嗎？”狗蛋小聲嘟囔了一句，卻不肯大聲說。

“右右，我帶狗蛋去洗澡。”

關右右看著喬化吉把狗蛋給抱走了，她印象里親戚家的小孩只有在過年的時候能見到，都捧著手機打游戲或是刷短視頻，除了一句堂姐，或是小姑，幾乎就沒別的交流了。

這小孩倒是挺好玩的，主要是“漂亮姐姐”叫的真是好聽，小雨的孩子也會很可愛的吧。

“妹子？”顧晴云鋪好了床，看關右右靠在門邊傻笑。

“啊，顧大姐，我姓關。”關右右自報家門，又跟顧晴云說起狗蛋來，“狗蛋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關妹子喜歡小孩子？”顧晴云拿來兩個凳子，讓關右右坐下。

“還好。”只喜歡有趣的小孩子，熊孩子真的是讓人頭大。“狗蛋挺招人喜歡的。”

“我們家狗蛋從小就懂事，他爹走的早，狗蛋小的時候就知道心疼我，可乖了。”說起兒子，顧晴云簡直有無數的話。

“狗蛋小時候饞別的小孩都能吃糖，他也想吃，我知道，但是他爹走了之后，我手里沒錢，他從來沒跟我要過。后來我去給人洗衣裳，掙了幾個錢，又遇到小販兒，我就給狗蛋買了一塊糖，就買了那么一小塊，他還給我分了半塊。”

上一刻，關右右腦海里好像出現了一個小孩，在家門口探著頭，看著別的小孩吃糖。下一刻，那小孩終于得了一塊糖，小心翼翼地咬下半塊，另一半塞到正在忙活的女子的嘴里。

顧晴云又講起狗蛋小時候的趣事，上樹掏鳥蛋，結果大鳥在家，讓鳥給啄了。還有想給她做飯，直接把鍋給燒穿了。

“瞧我，說起狗蛋就停不下來了，關妹子也聽煩了吧。”顧晴云也是許久沒有這樣與人說過話了，她男人沒得早，村里的女人都不待見她，也沒個說話的人。

“怎么會呢，顧大姐口中的狗蛋真是有趣極了，我巴不得聽上一夜呢。”說罷，關右右不著痕跡地問起，“狗蛋生病了，顧大姐怎么沒有在村里找個郎中看，我聽喬哥說，谷煙村也有個郎中。”

提起這個，顧晴云臉色就不太好，關右右以為自己戳到她的痛處了，忙改口道，“看來還是我們村的李郎中名揚天下，引得隔壁村都來看病。”

“關妹子，”顧晴云嘆了口氣，“也沒什么不能說的，我那早死的男人姓王，村里的郎中是他堂叔，我們是被王家家族的人給趕出來的，家也被族里的人被燒了，回不去了。”

顧晴云說的避重就輕，其實，家被燒在前，只是那位郎中族叔給燒的，說他家小兒子要娶媳婦兒了，讓顧晴云也趕緊找個人嫁了，不要占著他們王家的地兒不撒手。

顧晴云不愿意，她帶著狗蛋兩個人過的挺好，沒必要讓狗蛋去給人當繼子。

被拒絕了之后，那位族叔就沒再說什么，不想第二日，顧晴云去做活了，狗蛋出門耍，家就被人燒了。

鄰里沒有人幫著指認誰來過，但顧晴云心知肚明，除了那位族叔也沒別人了。

顧晴云去找族叔理論，那位族叔當然不肯承認，甚至說，家沒了就是貴子在提醒你，讓你趕緊走人，別賴在這兒不走。

狗蛋扯著他娘要走，反正家沒了，不如找個別的地兒住，才不要在這兒讓別人欺負他娘。

當場表演了一場鬼上身，對著那位族叔和村里的人破口大罵，隨后就裝昏迷躺地上了。村里的人怵得很，顧晴云趕緊抱起狗蛋就往村外跑。

當然，后面這段顧晴云自己也不知道，她到現在還以為孩子真的是被她早死的男人給上了身，她也沒想到那死鬼還惦記著她呢，愿意為了她跟堂叔和村里的人嗆聲。

“娘，我洗完了。”

關右右看著干干凈凈的小孩跑了過來，推了推身邊的人，“顧大姐，你也去洗洗吧，有熱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