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無憂要連夜下山救人,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拿什么救?講道理嗎?若對方真講道理就不會發生這回事了。
“余長老,這件事你還是不要親自參與為好,畢竟對方是沖你來的,你若下山,便是正中下懷。”白凝脂看了一眼婦人,對余無憂道。
那婦人一慌,不安地盯著余無憂,害怕對方會撂擔子,不管她兒子的死活。
余無憂不假思索道:“我知道,可烏木城劉家目的在我,向青牛受難也是因我與他曾有攀談,我不能為了保全自己而置身事外,這一趟,我必須去。”
見勸說不了余無憂,白凝脂只能取中策而行,自己與一位師妹一同前往,護余無憂無危,畢竟他現在是宗門掛名長老。
寶玉鎮一家名為歸鴻的客棧的客房內,三個男子正在忙前忙后服侍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年,又是捶腿按摩,又是跪在地上將瓜果盤子舉過頭頂供少年享用。
“少爺,都這么晚了那個余無憂能有膽子來嗎?畢竟那個傻大個跟他又不熟,他犯得著羊入虎口來救人?”給少年按揉肩膀的男子問道。
沒錯,這個少年正是烏木城劉家二少劉彪。
“廢話!那個余無憂可是大名鼎鼎的劍仙的朋友,他敢不來,過不了多久全天下的人就都知道,劍仙的朋友原來是個貪生怕死的慫包,到時候千夫所指,甚至玉劍宗的聲譽也要毀于一旦,而咱們只是打死個不值一提的賤民,怎么想都劃算,是吧少爺?”給劉彪捶腿的男子諂媚道。
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聰明才智的男人還在等自家少爺夸獎,卻在下一刻被掐住了脖子,劉彪稍微用力,只聽一聲脆響,男人的腦袋便耷拉了下來,手一松,男人倒在地上沒了生息。
另外兩人嚇得不敢作聲,渾身顫抖繼續服侍這位喜怒無常的劉家二少。
三人作為劉家派遣至寶玉鎮的耳目,除了每年按時會有一人回烏木城進行匯報,其余時間都呆在這小鎮上,底下人又不敢多嘴,他們如何知道這劉家二少是個一言不合就殺人的主。劉彪這幾日在此修養讓他們覺得離開這個破鎮的機會來了,若是能伺候好這位少爺,跟在他身邊做個馬前卒,甚至狗頭軍師,那豈不是前途無量?因此特地在鎮上最好的客棧要了間房供劉彪下榻,雖然花費不少,但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一旦被劉二少看中帶在身邊回烏木城,那這點花銷不過就值一根毛。
三人費盡心機討好劉彪,抓向青牛,告訴他娘她兒子認識玉劍宗余長老的人,現在已經躺在地上逐漸冰冷,剩余兩人不敢再求什么榮華富貴,能活著伺候到這位爺走就是萬幸了。
“拖出去,礙眼。”劉彪語氣平淡,好像剛才殺的不是人,是只螞蟻一般。
“是是……”二人哪敢遲疑,連忙將尸體抬了出去。
從外面輕輕關上房門,兩人懸著的心才放下。
“現在咋辦?”一人小聲問道。
另一個人看著地上的尸體也壓低聲音道:“還能怎么辦,把他抬林子里埋了。立個碑,好歹共事了這么多年。唉,馬屁沒拍著拍馬蹄子上了,命苦啊……”
于是乎,在幾個跑堂異樣的眼光中,二人抬著尸體出了客棧消失在夜色中。
寶玉鎮外,那一心掛念兒子的婦人走在前面帶路,雖然汗流浹背,腳步卻一刻沒有慢下來,還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幾位玉劍宗的仙人,擔心他們沒跟上。
白凝脂回頭看著落在眾人后面,氣喘吁吁臉色蒼白的余無憂,輕嘆了口氣,這余長老身子未免太過羸弱了些,竟是連婦人都比不上。
“哼。”彎腰喘著粗氣的余無憂突然聽見一聲譏諷意味十足的冷哼,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背后負雙劍的少女停下了腳步,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他。
林又又,這個弟子的名字余無憂還記得。
眾人出發前她突然冒出來自告奮勇要代替那位師姐前去,這就跟了下來。
余無憂知道,她還在因為那個名叫雪紅的弟子慘遭毒手而記恨自己,任何可以傷害到余無憂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無論是何種方式。
若不是礙著自己的長老身份,恐怕第一次見面她就拔劍砍自己了。
頭大。
余無憂不管她,低頭繼續喘氣,愛咋咋地吧。
“林師妹,你攙扶著點余長老。”白凝脂見林又又駐足回望,于是道。
“是。”林又又似乎是咬著牙吐出的這個字,眼中閃過一抹令余無憂遍體生寒的詭光,在后者萬分抗拒的眼神中上前一把抓住其手臂,腳下發力幾乎是拖拽著余無憂往前快步走去。
“不……呃……”可憐的余長老在被拖走的時候只來得及從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聲音表達他的不情愿,雖然毫無作用。
“大娘,麻煩快些,人命關天十萬火急啊!”林又又朝前面喊了一聲。
在余無憂驚恐的目光中,只見那婦人頭也不回突然一路小跑起來,白凝脂似乎并不受影響,速度沒有被落下分毫,依舊閑庭信步般。
后方,林又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余長老張嘴想喊慢,卻不料話未出口人突然被猛得拽了個踉蹌,雙腳徹底離地,半截身子貼在地上被拖行地飛快。
修士與常人的區別不僅僅是在前者能飛天遁地搬山挪海,會萬千神通術法,更為直觀的表現實則是在肉身上。
修士肉身之強悍需要承載其施展術法時所帶來的負載,亦如以石擲人需有拾石之力,且不被石所傷。因此煉體亦是修士不可輕視,不可不做之事。
余無憂就是再柔弱也是個男人,不會輕到哪兒去,而相比之下身形更為嬌小的林又又卻能毫不費力地拖著他走,煉體所帶來的裨益顯而易見。
所幸那家名為歸鴻的客棧離鎮口不遠,否則不等救人,余長老就得先進醫館保全雙腿了。
余無憂顫顫巍巍地扶著門口柱子才得以保持站著,齜牙咧嘴抽著冷氣。
白凝脂見狀眉頭微皺,面露慍色,向林又又道:“不是讓你攙扶著余長老嗎?怎么弄得這幅模樣?”
林又又撅了噘嘴,小聲道:“誰知道他一個大男人身子骨這么差。”
白凝脂一聽這丫頭還不知錯,正要訓斥她,余無憂卻開口解圍道:“沒事沒事,多謝白姑娘關心,我并無大礙,她也是救人心切。倒是余某體弱,耽擱了救人。”
“余長老不必自責,光是這份舍己為人的俠肝義膽便足以讓天下半數人自愧不如了,盡力而為便好。”末了語氣一變對林又又道:“還不快謝謝長老。”
林又又不情愿地泄氣敷衍道:“多謝長老。”
就在幾人談話間,婦人已經敲開了客棧的店門。
“幾位客官實在抱歉,本店已經打烊了。”堵在門口的跑堂掃了一眼幾人,遲疑了片刻道。
“不不,我們不是住店的。”婦人連連擺手。
“那……打尖兒?”
“也不是,我們是來找人的。”
“找人?找誰?”
“找在這里住店的徐三。”
“哦——各位請稍等。”跑堂將門虛掩離開了門口。
“呦呦呦,這幾位是誰啊!哦——原來是玉劍宗的仙子,怎么,大晚上不好好在仙門待著,偷偷跑下來找如意郎君嗎?”沒一會兒,一個語氣輕佻的聲音傳出,店門打開走出一個男人,看到林又又和白凝脂二人眼睛都直了,口水狂咽。
砰的一聲,男人身后的店門猛的關上,客棧里的燈火也隨之熄滅。
男人被嚇了一跳,回頭想罵卻發現大門緊閉漆黑一片,頓感不妙,再回頭卻發現一道三尺寒芒離自己的眉心僅半寸之遙。
男人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冷汗片刻間濕透了衣服,甚至胯下隱隱有濕潤之像。
喉頭滑動,男人又想起身后客棧里還有自家少爺在,況且那個向青牛還在他手上,諒他們也不敢亂來,于是稍微挺直腰桿,底氣還是不足地道:“別……別亂來啊,我告訴你們,那個傻大個還在我手上,我要是死了,他也活不成!”
婦人聞言趕緊對拿著劍的林又又哀求道:“仙子,您消消氣,我兒子的命還在他們手里,您行行好……”
林又又看向白凝脂,見后者微微搖頭,這才不甘心地收了劍。
男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眉心,態度卑謙了些。心里明白雖然對方暫時不敢拿他怎樣,但是自己再拿那種調戲街上小姑娘的話冒犯這幾個仙子,估計真會被一劍刺個對穿,死得不能再死。
何必用自己的小命去賭他人的俠肝義膽,這個賤大可不必犯。
“徐三,你說傷要仙人才能治好,現在我請仙人來了,你快帶我們去治傷,然后把我兒子放了。”婦人迫不及待地道。
徐三點著頭朝白凝脂幾人道:“請各位仙人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