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沖向趙寒澤，用一種害怕傷害到他，卻又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方式，在他的臉龐上撫摸，而眼淚卻怎么都止不住。

主刀醫生看到宋蘇妍的模樣，立刻就意識到了什么，而那位母親更是。

所有人，就這樣默默的看著宋蘇妍緊緊抓著趙寒澤的袖口，崩潰一般地無聲哭泣，而沒人能上前打擾。

“澤……”宋蘇妍哭到喘了氣：“老公……”

“宋蘇妍……”李瑩雪忍不住拉了拉她的手，想給她一點勇氣：“沒事了，沒事了。”

“為什么……”宋蘇妍聲音里滿是自責：“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壓力就如同骨牌一般，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壓在她胸口上，卻怎么樣也停止不了，擺脫不掉。

“不！”李瑩雪突然聲音亮了亮：“妳很棒，妳做的很好！”

“醫生……”那名母親，也許也是因為是個母親，才會如此動容。

“醫生，謝謝你救了我家孩子。”也許是因為，原本高高在上救人無數的醫生，也會傷心的像個孩子，她才知道，原來大家都一樣。

她一直認為，醫生沒有辦法理解他們做家屬的心痛。

但醫生也是人，也會傷心難過，他們不是無法理解家屬，而是因為她們無法不保持理智。

就像此刻的宋蘇妍一樣，忍著心情完成她兒子的手術，直到能夠好好的宣布手術成功后，才能真正的為了自己的丈夫而難過。

宋蘇妍不傻，李瑩雪是不是騙她，她想過就知道，但她不愿意想，就為了完成拯救手上這條生命的工作。

直到完成的那一刻，她幾乎可以確定，那條被她輕輕一瞥的領帶，就是今天早上出門時，她幫他挑選，親自幫他打上去的那條。

“辛苦了醫生，妳得好好休息。”那位母親，看著宋蘇妍，一邊跟著護士的引導要離開。

而宋蘇妍依然是努力提起微笑，對著那位母親點頭致意，都是母親，她非常能夠理解她對孩子的擔心與憂慮。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陳主任的聲音突然傳來。

就連宋蘇妍都忍不住抬頭。

“老師……”

陳主任，正是宋蘇妍學生時期的指導教授，也正是領著她一腳踏入兒科的啟蒙者。

而他，同時也見證了這對夫妻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而此刻，宋蘇妍才終于能好好的向好久不見的老師打招呼。

“老師，我回來了。”事隔五年，她終于又回到了總院，也是剛好這件事讓陳主任提早收假，才能這么早見到彼此。

陳主任看了一眼緊閉著雙眼仍在昏迷中尚未清醒的趙寒澤。

“辛苦你們倆孩子了。”

-

“妳叫他老師。”她大叫：“所以妳就是那個兒外速手？”

五年前，李瑩雪才剛進入總院體系，就聽聞了此號人物。

兒外第一速手，在縫合和開刀精準度及速度上遠超乎眾人的開刀天才，是陳主任的學生。

但她都還摸不著頭緒，這號人物就被傳調職了，也漸漸沒人在討論。

所以她才在猜想這個人大概在當時也有教授等級，那大概人頗老的，又聽說是個女的長得挺漂亮，她就猜想是個中年美魔女之類。

結果現在倒好，宋蘇妍跟自己年齡相近，但她卻愣是比自己的經歷多了那一大截。

這是什么樣的變態？

“我不知道她們都傳了些什么。”宋蘇妍站在走廊里，她聳了聳肩。

她身后的vip病房就是當初她小產后被轉送的那間，也是這間醫院里最好的病房。

她不愿多談，只因病房內的人，還等著她的守護。

李瑩雪嘆了一口氣，默默的接受這個大消息。

而宋蘇妍則是一直看著那寫著vip的牌子。

其實不管是vip或是一般病房，所得到的醫療量能都一樣，在醫者心中，沒有等差。

但vip之所以存在，大概就是要給那些更需要隱私，更需要獨立空間的病人，又或者是那些家屬，愿意讓自己的親人得到主觀上認為是最好的醫療照護。

所以，宋蘇妍也曾和人討論過，vip的存在，是否只是想滿足人的虛榮心？

“幾乎每一年，都有實習生來問我，vip病房存在的意義。”

她的話語帶點思索，也帶著一絲絲的了然。

“我也曾問過。”

李瑩雪看著她，開口：“是嗎？我也是呢。”

她從小在優渥的家庭長大，家族里的每一個人進醫院都住vip病房。

就光是vip三個字，就足以讓她的虛榮心獲得滿足，在她眼里，她就是貴賓一樣的存在。

進入醫院后，她跟所以醫生一樣，一步一步走上來，她從來不屑于利用家庭背景在白色巨塔里存活。

也有過被教授罵得狗血淋頭，有過病人在她面前離世，有過遇上難解問題的焦慮，自然也有過當她得知vip病房其實與普通病房資源無異時的疑惑。

她當時就覺得，住vip的人，是不是被這些所謂的醫院高層當盤子了？

“那妳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宋蘇妍問她。

“老師說，vip病房特別照顧的不是病患。”李瑩雪笑了笑。

“是病患家屬。”宋蘇妍接著她的話語，然后點了點頭：“我也是現在才明白。”

趙寒澤也曾經受過傷，也曾經被對手視為眼中釘，但他每次的傷，都沒有這次嚴重。

聽珊卓說，對方甚至請了殺手，就是要至趙寒澤于死地。

而vip病房除了能讓趙寒澤術后好好養病，也能讓她不至于在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時，還得應付生活上的不便。

宋蘇妍才懂，她寧可當盤子，也不要趙寒澤受到一點點不夠好的待遇。

剛想到這里，趙寒澤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主刀醫師走了出來。

“宋教授。”

他的年資和宋蘇妍差不多，平時雖然交集不大，但遇上也會打個招呼，沒想到這次竟是這種方式有了更深的交集。

“胡教授。”宋蘇妍點了點頭：“他……”

“其實你老公的康復能力還是挺好。”他想了想：“昨天才受的外傷，今天都已經結痂了。”

講到這里，胡教授遲疑了一下。

“但說無妨。”

宋蘇妍感受得出，他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卻又不敢說。

“這……主要是因為這次開刀時總共取出來五發子彈，其中一發離心臟只有幾毫米。”胡教授皺了皺眉：“車禍當下大腦也有輕微腦震蕩，可能不會那么快醒來。”

胡教授的話，讓宋蘇妍心都揪結了一下。

“還有一些舊傷……”

這次胡教授不是在說趙寒澤，而是在問宋蘇妍。

“妳這些年都怎么撐過來的？”

他看他身上的舊傷，大大小小的傷疤以外，還有許多傷痕不比這次輕微的。

李瑩雪在一旁也聽得心驚膽顫。

但宋蘇妍只是笑了笑：“他命大。”

哪有這么簡單？

李瑩雪才不相信宋蘇妍的含糊帶過，但卻又不好開口，只得作罷。

胡教授離去前，應宋蘇妍要求交代了趙寒澤的術后照護，若是她有時間，就不打算假他人之手。

-

傍晚，宋蘇妍一下班就待在趙寒澤的病房里，沒有打算要回家。

“妳打算就留在醫院了？”下班前，李瑩雪開門進來探視她。

最近她是越來越崇拜宋蘇妍了，也三不五時湊在她身邊，同個科室也正好一起行動。

天知道兩人走在一起，多少醫院里的小護士小醫生默默的在欣賞這美麗的畫面。

“嗯？”宋蘇妍抬起頭：“是啊，東西都叫人去拿了。”

大多數的工作都交給珊卓處理，少部分必須要趙寒澤過目的，就她代看。

公司那么大，還不至于少了趙寒澤就瞬間垮掉。

她此刻正在趙寒澤床邊，剛幫他換完藥。

看著宋蘇妍凡事都親力親為，再想起上次宋蘇妍住院時趙寒澤也是這樣，就忍不住在想，果真是模范夫妻。

“妳還沒說故事呢！”李瑩雪走到沙發上坐下，順便把她帶來的水果給放在桌上：“這是給妳的，照顧病人前妳得先養好自己。”

“謝了。”宋蘇妍笑了笑，一邊拿了一顆蘋果：“我削一顆，一起吃？”

“我削吧。”李瑩雪拿走宋蘇妍手上的蘋果：“你負責說。”

宋蘇妍失笑。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社團的迎新活動上……”

九年前。

昏暗的燈光，絢麗的彩燈，動感的舞曲和炒熱氣氛的主持人。

這是宋蘇妍第一次來到夜店。

“Elian，怎么？妳第一次來。”一個女孩，身穿性感火辣的黑色爆乳裝，頭帶著亮片發帶，盯著絢麗大濃妝。

相比下來，宋蘇妍身上淺灰色短裙及膝，一件白色絨毛外套，粉脂未施，看起來就如同「清粥小菜」。

她是宋蘇妍在社團里認識的第一個女孩。

但她當初會認識她，原本是覺得她看起來眉青目秀，活脫脫和她一樣的乖乖牌女生。

誰知道，今天她見到她，差點認不出來？

“嗯。”她只是點了點頭。

“妳座過去點。”她指了指宋蘇妍身旁的位子，要她挪挪位。

“不是迎新唱歌嗎？”宋蘇妍一邊挪位置，一邊疑惑的問，她以為的迎新，怎么跟國內差那么多？

“我們這里就是要放開來玩！”女孩勾了勾性感的大紅唇：“聽說今天學長們也會來。”

她貼近宋蘇妍的耳畔：“帥，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