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然也愣住了，他在鼓起勇氣來要聯系方式之前，想了一百種被答應或被拒絕的方式，沒想到是這一種，這女生腦回路有點東西啊，他想。

“沒有，我是真的想認識你。”他鼓起勇氣，誠懇地說。

“等一下媽，我加個微信。”女生突然插話，黎然哭笑不得，這才意識到，她還在通話中。

如愿加了微信，黎然看著女生說了拜拜越走越遠，低頭看了看新好友的名字——“白晝月球”，嗯，是個引起人無盡遐想的名字，在白晝的輝映下，月球不再如夜晚般皎潔奪目，而是于日光輕撫下，似一抹天際的幽藍夢境，低調內斂，靜謐綻放。她，好像便是那白晝中的月，獨特而神秘，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探尋那隱藏在微弱光芒背后的故事。

與此同時，齊琦邊走邊翻看著“粉衛衣”的朋友圈，“媽，剛剛加我微信的居然就是我那會跟你說那個帥哥，神不神奇！”齊媽也愣住了，兩次相遇，一次她注意到他，一次他注意到她，還真挺有緣分。“不過我看他朋友圈，剛剛過完十九歲生日欸，好小，我比他大五歲啊。”齊媽心中剛燃起來的八卦之火突然被澆滅，年齡相差太多了，畢竟，世俗的眼光里，這樣的年齡差距并不被看好。齊琦心中也有一絲失落，她自己仿佛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這顆堅如磐石的心竟然會因為一個陌生人而產生波動。

“你好，黎然。”

洗漱完，齊琦突然收到了一條消息。黎然，挺好聽的名字啊，齊琦想著，果然姓好聽了起名字就容易了很多。

“hello弟弟，齊琦。”她調皮地回復。

“弟弟？你是比我大多少么？”

“五歲。”

齊琦打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心里莫名有點苦澀，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老了。

正在刷著牙的黎然看著微信彈來的消息，“五歲。”在他看來，剛剛的那個女孩子雖然身材高挑，但那雙眼睛清澈純凈，完全不像經歷過什么磨礪的人。他知道年齡對于女生來說意味著什么，他突然想起來剛剛看她朋友圈分享過的楊千嬅，于是一個字一個字敲下：

“害，我還以為多少呢。看過《春嬌與志明》么？”

“看過啊，我大過你。”

“但是我高過你啊。”

齊琦笑出了聲，現在的小孩子都這么會撩么？又覺得他有點經驗老道，讓她捉摸不透。她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于是關燈上床，一夜無話。

手機的另一頭，黎然看著沒有再亮起的屏幕，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剛剛入學一個月，今天是剛開完一堆不知所云又流于形式的會，和石頭一起騎車回宿舍，路過這條路，就看見這個女生一個人在漫無目的地閑逛，莫名地就被吸引了。

其實，黎然因為從小的經歷，比同齡人成熟很多，他是個足球運動員。很小的時候，黎然就自己一個人去廣州踢球，聽不懂粵語，又是新來的，黎然和足球學校的孩子格格不入，再加上黎然的運動天賦極佳，也激起了十來歲的孩子們的嫉妒心，足球這個無比需要團結合作的運動，對于當時十歲的黎然來說變得無比困難。

現實逼著年幼的黎然找到了生存方式，他沒告訴父母這些難過，只是讓他們下次來看他的時候多帶些好吃的。在足球學校，飲食被教練嚴格控制，在孩子最愛吃零食的年齡，卻連一包薯片都買不到。后來，黎爸黎媽來的時候，每次都會帶兩行李箱的零食，黎然就拿去分給全球隊的小朋友們吃，十來歲的小孩子很容易被收買，于是黎然漸漸融入了這個集體。

在球隊那種實力至上、誰強誰就有話語權的殘酷而又現實的生存模式下，黎然逐漸脫穎而出，毫無爭議地成為了整支球隊的靈魂人物。

再后來，球隊有了去西班牙踢球的機會，黎然輕松入選，教練還特意為他慶祝，可最終他沒有去追成他的足球夢，因為那些不可言說的內幕，在經歷這一切時，黎然都還沒有上高中。于是相比于很多一直以來在校讀書的孩子，黎然過早地看到了這個世界殘忍的一面，也逼著自己迅速成長。

在青春期里，真正與黎然相伴的只有足球。他能和同齡的朋友們說說笑笑，一起偷著去網吧打游戲，一起去狼人殺，一起出去胡吃海喝，但他對這些都沒有真的感興趣過，甚至對喜歡了他幾年的女生，他說過的最溫柔的一句話也只是“高考加油”。黎然對自己的未來有很清醒的認知，他知道足球是他的出路更是他的熱愛，即使自己踢職業的夢想被黑暗的現實磨滅了，但他覺得自己可以當個好教練，去保護別的孩子的夢想，去為中國足球盡一份力。這些，都超過了他這個年紀應該考慮的范圍。

所以，當他知道屏幕那邊的那個女孩大了自己五歲時，他心中并沒有涌起絲毫的遺憾或是失落感，反而覺得有點命中注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