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發出的任何異響引起黑影怪物的注意。他們被圍得水泄不通,斷絕了一切掙扎的可能。場面極度壓抑,月臺上站滿了“人”,卻仿若空無一物,沒有人制造噪音,應該說,能制造噪音的人不敢出聲。黑影怪物的巨大豎眼凝視列車到來的方向,直至洞口深處響起呼呼的列車到站聲音,一眾怪物才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鳴。
原來它們可以發聲,林遠這樣想道。一輛老式的破舊地鐵駛入站臺,帶著打破寂靜的轟隆鳴響,擁擠的“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林遠感覺到身后傳來的推力,被這股力量推攘,他只能順勢向前。
列車到站,穩穩地停在月臺邊。這輛列車共10節車廂,只有4-10號車廂打開了艙門。黑影怪物們爭先恐后地進入艙門,夜沁月見狀,與林遠交換了個眼神。
“進!”
顧不得被發現異常,林遠暴力推開擠在前面的黑影怪物,他的內心產生了疑惑,子彈會沒入怪物體內,但身體間的接觸卻不會出現手臂、身軀被攝入的情況,為什么?周圍的黑影怪物并沒有因為林遠的“插隊”而惱怒,他們的注意力被洞開的艙門吸引,壓根沒察覺到有一個人穿過他們,擠進了車廂內。
眩暈,與剛穿過封印時相同,林遠的神經被強烈的暈眩感所籠罩,一時間,他看不清周圍的狀況,好像被強行套上一個近視BUFF般,世界變得模糊不清,疊上了一層厚厚的馬賽克。林遠觸碰到一處堅硬的長條物體,心想這應該是列車上的座位,匆匆入座。
時間的概念被淡化,也許是五分鐘,也許是五十分鐘,林遠方才感覺自己的腦眩暈有所好轉。醒來的第一刻,林遠立即觀察起周圍的狀況,他進入的是六號車廂,車廂內的陳設非常普通,十二張桌子,二十四條長椅,長椅彼此相對,車廂的前后半截各有六張桌子,同時也坐滿了乘客。每條椅子大概至多能乘坐2位成年男性,同桌的乘客低聲交談,形成了十二個共處一室卻彼此割裂的小世界。
在車廂中間,擺放著唯一讓林遠覺得突兀的東西:座鐘。古典座鐘,高約2米,鐘身不知道是什么材質,一眼就能看得出非常高級,置辦這個鐘一定花了主人不少錢吧?指針嘀噠噠轉,現在正指向零點三十七分這個時間點。在鐘表下方,刻著一串中英夾雜的文字。
“天堂列車6號車廂座鐘——Katherine Alberta(凱瑟琳·愛爾伯塔)”
“從名字來看,座鐘的制造者大概是神秘聯盟的人。”
神秘聯盟、中央聯合帝國、自由女神聯盟是當今世界僅存的三大政治集合體。神秘聯盟與自由女神聯盟分別由諸多不同政體組成,聯盟內部各國都有發表意見,參政議政的權力與義務,成員們共同管理;而中央聯合帝國雖然同樣由不同民族融合匯聚組成,但它們只有一個權力中心。
除此之外,林遠特別在意時鐘上顯示的時間,排除掉鐘壞了這種無厘頭的可能,他產生了很多疑問。
行動開始是在中午,這個時間點各類陰氣的污染、削弱能力會被壓制,拋開先前戰斗那點微不足道的影響,再加上眩暈持續的時間,怎么也不可能是凌晨時刻。
可能一:他在進入車廂時受到了強烈的精神污染,對時間的感知錯亂,林遠確實是在座位上昏迷了十多小時,直至現在才清醒。
可能二:他對時間的感覺是正確的,眩暈頂多持續50分鐘到2兩小時,那樣就導出一個結論,列車內被超凡力量影響,鐘表顯示的時間有特殊的意義,它是自己獨立計時的。
如果是第二個猜測,這座列車上的時間代表了什么?
線索太少,林遠得不到合理的推論,他可以有各種天馬行空,匪夷所思的聯想與猜測,但至少得做到自圓其說才行。
還有一個疑點,現在是零點三十九分了,列車上的乘客沒有一點想睡的樣子,他們精神正盛,交流著世界各地的見聞與傳說。林遠這才發現,車廂內沒有窗戶,他無法看見外面,自然也就無法確定座鐘顯示的時間是否與自然時對應。
“……。”陡然間,林遠感覺自己的后背被冷汗浸濕,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坐在一個看上去非常、非常普通的列車上,周圍的乘客們談天說地,熱鬧非凡,沖淡了他的危機感,這些乘客是哪里來的?
幻象,還是黑影怪物?林遠更傾向后者,那些怪物對列車有超乎尋常的執著與渴望,難道說黑影上了列車就會卸下黑霧,展現人類的姿態?
“先生,您醒了?”坐在林遠對面的金發男子主動打起了招呼,“我是杰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安達。”
“你們好,叫我林遠就行。”林遠輕輕點頭,杰克金發碧眼,典型的神秘聯盟人特征,反正與帝國沾不上邊,她的女朋友長相普通,臉上還有些小小的雀斑,俏皮可愛,只是從她畏縮的表情來看,這位女孩有些內向。
“LIN YUAN,您是從夏國來的吧?我先前還以為遇到了日和族人。”
夏國是帝國吸納其它民族、地區前的稱呼,那至少得是50年前了。50年前,現在的日和國,夏國,冰原上的諸多勢力雖然迫于魔族的壓力已經聯合,建立了中央聯合帝國共同抵御危機,但老一輩的人習慣養成,還是愿意稱呼各自的本族名。直到最近,新的一代成長起來后,這種情況才逐漸消失。
日和國在與魔族的戰爭中傷亡慘重,付出很大代價才遷移至夏族境內,他們的人口在逃亡過程中銳減,作為夏族附屬的一支種族加入了帝國;至于冰原上的各大勢力,他們的邊境線太長,補給又太少,根本堅持不了長時間的拉鋸戰,只能縮小邊界,并與夏族聯系,讓渡一部分權力的情況下組成了今天的聯合帝國。
帝國最高決策機關是帝國聯合議會,夏族占6成,冰原列國占3成半,日和民族占據半成。在議會的基礎上,還設立了一個小型機構:皇極密會,每一屆至多11人,可以空缺,不能超額。每一個人都是跺跺腳全國“地震”的存在。要么是實力通天的頂級覺醒者,要么是掌握國民經濟命脈的公司財閥,或者一手遮天的行政大員,總之,皇極密會代表帝國權力的頂峰,聯合議會的會長同時也是密會會長。
“林先生?”
林遠歉意笑笑:“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你說的沒錯,我是夏族人。”
“林先生是怎么坐上這輛車的?”
林遠皺眉,坐車還能怎么坐,不就是買票,過安檢,上車么?難道這趟列車本身存在其它……
見林遠一副不悅的樣子,杰克還以為自己的貿然問話惹得林遠不滿,連忙賠禮道:“是我唐突了,我是指,您看過乘務員下發的手冊么?”
“什么手冊?”林遠的疑惑更大了,他隨意一瞥,車廂的角落確實站著一個容貌妍麗的乘務員,似乎是察覺到林遠在看她,她報以甜甜的微笑,甚至還甩了個飛吻。
“車廂的連接處是封閉的……”這一看,林遠又注意到車廂與車廂間彼此不連通,只有一道與門極為相似的虛線刻在墻壁上。
“您沒收到?上列車前乘務員給每個乘客都發了的。”安達狐疑道。
林遠笑笑:“我來得有些遲,可能是手冊發完了吧。能給我看看么?”
“當然可以,說實話,我現在心里面還膽戰心驚的,正希望有人可以給我點意見。”杰克從褲兜里掏出一張揉的滿是褶皺的信紙,遞給林遠。
與其說這是一本手冊,不如稱之為傳單更恰當。展開信紙,林遠默念道:
“為確保各乘客的安全,本列車有如下規則,請各位乘客務必執行,如因自己過失導致意外者,后果自行承擔,本列車概不負責任……”
“列車守則1:未經乘務員、列車長的同意,不允許私自穿越車廂。”
車廂連接處是一堵墻,封閉的,怎么才能穿過?
“守則2:列車上只有(劃掉)兩類人,工作人員與(劃掉)乘客。”
你確定這不是廢話么?列車下發給乘客們的規則為什么會出現劃掉的痕跡?林遠帶著疑問,繼續讀了下去。
“守則3:車內禁止高聲喧嘩,禁止毆打列車工作人員。”
“守則4:不要相信列車上的任何人。”
“守則5:隨時注意時間。”
林遠將這張皺的不成樣子的信紙還給杰克,后者問道:“林先生,你有什么想法?”
“很奇怪。作為一輛為乘客服務的列車,這守則也太奇怪了……”林遠原本低著頭,忽然間,他的余光瞟到了驚悚的一幕,只見原來還很和善友好的杰克正死死盯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球凸出,懷中抱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子,不是安達還能是誰?
林遠內心一顫,他想起了守則上的一句話。
“不要相信列車上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