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走了大約十五分鐘上下反復的彎路后，道路開始分叉。

孫走過四個分岔路口，之后眼前的景致陡然變化，從陰沉潮濕的通道來到了一處軒敞的大廳，說是大廳并不恰當，這是擺攤的問價看熱鬧的不在少數，儼然一個處在地下的市集，一個個身上帶有明顯義體痕跡的賽博人在或蹲或坐的擺攤。

大廳四周有不少向下的黑漆漆的岔路洞口前立著霓虹色的招牌，也有人站在立牌旁吆喝或在RGB熏煙噴霧彌散的霧汽里看著路人，這是有店鋪的固定商家。

街口店鋪洞口一個左臉和右臂都替換了銀灰色金屬的女人用僅剩的半邊肉臉對著孫擠出笑容，打著招呼，這笑容在她左手熏煙散發出的虹色霧氣模糊下顯得迷離，讓她只剩下半邊的披肩長發更柔順光澤。

孫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是一伙三只手慣偷的話事兒，也順手做銷臟買賣，兼職二道販子、情報掮客。

孫和六十二背靠著墊鼻子這樣的大商人，拿到地攤售賣的東西不差，也不做坑蒙拐騙的勾當，在這名聲相當不錯，被不少人認識。

孫只是一路點頭，并沒有說什么。

在除了六十二以外的其他人面前，孫一如既往地話少。

這市集是“「地攤」白道”，買賣些打擦邊球或者不太瘋狂的違禁品。

雖然坑蒙拐騙偷都少不了，但是也算規矩，是買賣人的來去處。

而更深處還有條黑道，孫沒去過，只聽六十二說，那里臟得惡心。

孫一路走到深處一個斜向下、略顯蕭條的店鋪洞口。

這洞口并沒有人吆喝攬客，也沒有發亮醒目的霓虹燈牌，只有個并不發光發亮的金屬牌子，上面寫著“無為有處”，似乎是店鋪的名字。

孫之前同六十二一起來的時侯，問過六十二這個名字的意思，六十二說應當是店主說自己閑的沒事找個地方呆，愛買不買的意思。

“無為”就是沒事干，“有處”就是有個地方呆著。

因此孫覺得六十二很淵博，店主也是一個很有性格的人。

這就是辦假證的地方，孫走了下去，是個燈光昏暗的小空間，只有一個很大的電子墻和墻中間的一個洞口，洞口比人的頭顱略大一點，老板或許在墻后，與來客隔著這一墻電子元器件交易。

只看得見洞口，看不見人，顯然是無接觸交易的。

“要什么？”電子墻隨著聲音響起開始嗡鳴，孫依稀看到天花板近處幾個老舊的音響發出了一個不辨男女的合成音。

“Tang城證件，帶數據，七套，男，青少年。”

“要自訂制體貌嗎？”

“不用。”

“總計三萬五。”

“三萬，還來。”

“打不了這個折。”

“那六套。”

墻對面的合成音沉默了，他應該沒見過這么講價的。

“怎么付。”孫對自己行為恍若不知地問。

“公價就行，糖、金、片都可以。”

孫從衣服口袋里摸出兩個芯片放到那個電子墻的缺口處，那里有一個坑坑凹凹的鐵托盤，透著這窗口向墻那面看去，孫這原生人肉眼只能見到漆黑一片。

鐵托盤被拖了進去，咣啷地輕響，似乎是在用鏈子拽著拖行或是在什么不平整的遞送帶上傳運，不論如何，墻內的空間有不小的縱深。

“「元」芯片兩塊，交易六套Tang城青少男身份。”

那個中性合成音復述了一遍交易內容，孫懶得吱應。

天花板上傳來咔嗒咔嗒的鏈條傳動聲音，幾根手指粗的鐵鏈吊著個小桶，垂到孫面前。桶里是六個比拇指大點的黑灰色小盒，上面都有一個小指左右大小的黃銅金屬鈕。

孫撈進口袋里，那合成音提醒“出城再用，城內會亂檔”，孫沒回答，沿著出口的階向上離開了。

他記得六十二的要求，需要一輛車。

孫回到了街口那個三只手女話事人的店口門。

“怎么了孫，有好貨還是照顧生意。”那女人看孫站定，就關了冒著RGB霧氣的熏煙，湊上半張臉來。

“鐵王八，誰有？”

“那可是個貴貨，問我算是問對了，你看看咱提七個點算規矩嗎？”

“問賣家。”孫顯然知道她想貪兩頭好處，冷冰冰地一口回絕。

這東西不是什么及其緊俏的貨，在情報掮客著掛了號是要付錢的，孫懂這行情，自然沒必要再掏錢出來。

女人撇了撇半邊嘴，用電子義眼盯著孫看了二秒鐘，“行吧，我帶你去。”

“說地址。”

女人訝然于孫的謹慎，但還是掏出一個嶄新的小圓球，投射出一張Fruitshill市的立體地圖，放大擺弄了幾下，圈選了一個地址，把立體地圖收了起來，扔給孫。

鐵王八是不少人對一種車的愛稱，這是一種荒野常見的車型。

由四套液壓傳動系統組成四條機械肢，既能像四足動物般仿生奔跑，也能放下機械肢上合金輪，通過四輪轉動驅馳，由于其駕駛艙為倒覆球蓋形象，有點類似龜殼，故而也稱其鐵王八。

能在荒野無阻行駛的車，算是個大物件，在這地下不容易交接，賣家也就大多在地上。

若不提出要地圖而由女人帶路，途中的路徑和時間都難把控，失了主動權，危險也就更甚。

孫雖然沒經歷過什么危險，但是和黑市打交道的道理還是略知一二。

要個地圖算了，讓六十二自己去買，他可沒那么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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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大陸的另一側Jambudvipa（南瞻部洲）網域，國字臉的「沙」佇立空投艙旁，腳下是一地橫七豎八的金屬義體和血肉。

他面無表情地撣了撣自己的衣袖，轉首環顧四周，好像是在活動肩頸。

“沒點尊嚴、不做人的東西。”

他輕啐了一句，整肅了一下衣衫，看著周圍嶙峋的戈壁沙塵，以及能見度嚴重不足的污濁空氣，打開地圖，朝著最近的城市徒步走去。

他要尋找合適的交通工具，去Tang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