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百就是雜七雜八的日用品，通常不是什么緊俏的好東西。緊俏好出手的輪不到墊鼻子，孫他們擺攤兒就能賣出去，拿來的都是雞肋，論個二十。

枝子是外露式金屬義體，一般都是不兼容原生人內循環的低檔貨，一百八一斤。

腔子是精密式義體，像是肌腱，臟器或者兼容的肢體，是有錢人的玩意兒，按個五千。

至于尖貨就沒個范圍，都是些罕見昂貴的貨色，價錢商量著來。

“什么啊，這么寶貝。”墊鼻子問，孫沒搭話，順手把腰上掛的小箱子摘給墊鼻子。

墊鼻子接過來對著光瞧了瞧。

“呦呵，原來是離了網的便攜莫式詭雷，還是帶布控和預警的整套，確實稀罕。”墊鼻子一邊跟著孫講笑話，一邊打開剛才遞過來的箱子打開。“嚯，這玩意兒也能撿著？別不是哪個三只手的黑貨，順著你們扔我這探路來了。”

“六十二拼的。”孫的回答一如既往簡潔。

“那還能算尖貨？”墊鼻子順著話茬開玩笑壓價。

“布你門口。”

“看你這看你這，怎么鬧著玩還帶嚇唬人的，咱們什么關系，什么孩子啊，瞧你說的。”

那是一個約有大半頭顱大小的正十二面體，是新世界常見的形狀。

墊鼻子伸出右手在其上方握拳，又盡力張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形成了一個自然生活并不常見的手勢。

這是網域類感應設備開啟默認的手勢指令，識別很靈敏，墊鼻子對六十二他重組修復改裝的水平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那正十二面體上方隨即憑空出現數個光屏，分列著各類參數，這是引動空氣中網域納米顆粒，所構建出的光屏。

網域粒子所架構出的影像與虛擬投影的區別在于可觸碰性與操作性。

無數的納米顆粒級的網域粒子組成這個世界網域的一部分。

它們總稱為DAO，Data Adjudications Omniscience（數據裁決全知）網域。

傳遞，分析，聚合兆兆億的數據，與無數電子器械一同，架構聯通虛擬與現實的界限。

這件詭雷經過了六十二的改造拼湊，模擬了受網域監管的同類信號，既能調用一部分網域的基礎功能，又不會被天宮集團的“泛記錄系統---千里眼”識別在冊，也就是孫之前跟墊鼻子說所謂的“離了網”。

墊鼻子擺弄了兩下子，給了個價，“五萬。”

去了渠道和風險，也算是實在的價格，孫不想說話，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墊鼻子起身打了個響指，地面張開了一個倉窖似的口子，他拎起孫帶來的袋子，嘩啦啦把東西都倒了進去，依稀可以看見開口的下面有機器臂在分揀著。

一邊動作著，墊鼻子一邊跟孫搭話，“你問問六十二，倆人回來跟著我吧，做點事情。”

孫聞言沒吭聲，面無表情地像一塊硬盤。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孫心亂而無言，只能板起臉裝冷漠。

最終墊鼻子忙前忙后的搞完了孫送來的東西，得空結了賬，孫也沒支應出聲來，只裝作無事發生，回了來處。

回去的一路上，孫還在想墊鼻子說過的話，卻終究沒個想法，決定交給六十二去浪費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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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和六十二兩個人居住在城郊的一幢矮房子里，就是孫父母曾經的那棟。

說是城郊，其實已經快出了Fruitshill的地界，天宮集團八十年前修訂的Purvavideha網域標準區域劃分圖上，孫他們居住的位置屬于荒野，三十年前才被劃分到城里。

窮人是生命力最頑強的東西，不到十年就能聚集起破落戶扎堆的地界，甚至還帶著荒廢般的繁華和欣欣向榮。

房子是方方正正的小二層不算太大，院子空蕩蕩的不太小，似乎有兩個房子那么大，這是這一片的慣例，留出視線良好的緩沖帶做防守，以應對突如其來的搶劫，沒來由的毆打或者其他可怖的暴力。

槍火，健康和失序的腦子在此間都廉價得不如里網絡中一次虛擬妓子的叫春。

屋子的廳堂里，兩人懶散在二手金屬沙發上，面前的充作茶幾的破箱子上擺著兩杯“糖橋”。

孫已經把在舊貨商店里的事情跟六十二他用幾個字簡要地說了一遍，兩人也都因此陷入了沉默。

倘若他倆跟墊鼻子只是單純的合作伙伴或者交易關系，自然不會有這般難以抉擇，但事實并非如此，在孫眼里，他們之間更像是親人與離家的孩子。

孫是跟著墊鼻子和六十二長大的。

墊鼻子曾同孫說過，十四年前，墊鼻子收養了被遺棄在荒野不到四歲的六十二，又帶著他來到了Fruitshill城，撿到了剛出生就已經是孤兒的孫，并在此生活了十年，直到六十二希望獨立生活，孫也跟了過去。

孫不是一個喜歡言語，也不是一個喜歡打探他人秘密的人。

對于大多數事情，他都保持沉默。

對于來去，孫其實并無所謂，但他并不覺得墊鼻子說的是完整的實話。

墊鼻子一個漂泊的老人如何支撐起橫跨軍火到日用的舊貨渠道壟斷，這顯然藏著秘密；而六十二這個同他一起長大的哥哥，又如何在沒有學習情況下精通維修軍械，這也藏著秘密。

如此看來當初的分開似乎也另有隱情，孫不能替六十二做這個抉擇。

啜了一口“糖橋”，孫偏臉看著六十二。

“糖橋”的味道像是融化的舊世界太妃糖，卻又微微帶著苦味不至于甜膩，輕盈卻又醇厚的難言說的口感，如情人般馥郁地撩撥你的唇舌。

這是自舊世界就風靡的飲品，也如其名字般恰似人類情感的一堵橋，無論經歷何種程度的義體改造，“糖橋”幾乎可以賦予每個人類平等的暢飲權利。

只要你擁有飲用的能力，它可以在燃燒室里為義體源爐供能，也可以被原生人的腸胃吸收代謝，你可以跟任何朋友在任意時刻一同舉杯，只要他愿意對你說一句“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