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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世紀末的槍聲

現(xiàn)在的伊魯博,除了世界戰(zhàn)爭,已再無其他選擇,屆時,會有八百到一千萬的士兵彼此殘殺,戰(zhàn)火會將整個伊魯博過去的積累全部燒成灰燼,舊的國家,與其世代相因的治國方略,都將一起崩潰,以至于,皇冠成打滾落在地,也不再有人將其拾起

——伊蕾娜的摘抄本

……

【馬其頓王立機械學(xué)院】

曾經(jīng)的中立國【高文共和國】最高學(xué)府,此刻一片廢墟,被異端審判局層層警戒

順著已經(jīng)完全荒廢的【鐺鐺車】軌道,裘卡杜步行來到這座位于山頂?shù)妮x煌學(xué)府……廢墟

在墻外的樹上,他透過望遠鏡,看到斷壁殘垣的教堂,人去樓空的宿舍樓,布滿殘骸的草坪

以及一臺臺正在往外運輸【普羅米修斯】碎片的重型機械

幾個月時間過去了,這里的廢墟仍然對外封閉,門口站著全副武裝的異端審判局執(zhí)行官,將【神圣災(zāi)難】的秘密完全隔絕在大眾之外

裘卡杜放下望遠鏡,經(jīng)過快兩個月的諸般嘗試,他確信,進入現(xiàn)場觀察是不可能了

他需要一些別的方式拿到[機械降神]需要的資料

——

騎警部隊沖入下城區(qū)的一條小巷,在密集的人群之中橫沖直撞,踩踏撞翻流民們的攤位,用警棍和槍托將他們?nèi)框?qū)趕

【滾——】

他們兇狠地斷喝,人來人往的貧民窟小集市被他們攪和的一團亂糟

凄厲的哀嚎,憤怒的叫罵,混雜在一起,各種新奇工藝品與新鮮水果滾落一地,被人群踩碎,貧民窟一片混亂

【你們最好全部消失,骯臟的東西——】

一個人跟著騎警隊闖入貧民窟

他的穿著整齊而華麗,看來應(yīng)該是高文的貴族,但他沒有展現(xiàn)出一絲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樣子

相反,他比騎警更加歇斯底里,不太協(xié)調(diào)的四肢笨拙地掀翻一個已經(jīng)人去樓空的水果鋪,累得滿頭大汗直喘粗氣

滑稽中透著一絲可悲,可悲中又生出不少可恨

【就是你們這群賤民,把亂七八糟的異教徒引到馬其頓來,害得我的兒子被……】

三個月前,那場馬其頓王立機械學(xué)院的【神圣災(zāi)難】中,黑色的巨影【普羅米修斯】搭乘利維坦級飛艇從天而降,帶著火舌與彈鏈,將整個學(xué)院夷為平地

教堂里的學(xué)生無一生還,包括這個貴族的孩子

事后,異端審判庭給出的解釋是,極端異教團體【撒旦教團】首領(lǐng)【達斯蒙德】,手段極其殘忍地殺害所有人質(zhì),【圣堂裝甲師】雖全力營救,奈何無力回天

憤怒的貴族責問異端審判局的發(fā)言人,讓他演示一下圣堂裝甲師是怎么用密集的彈幕和紅水銀火焰噴射器【營救】人質(zhì)的

那晚上的動靜震天撼地,隔著幾里地都聽得一清二楚,教廷還這樣忽悠人……連一直喜歡裝聾作啞的貴族都忍無可忍

然后,發(fā)言人終止了話題

根據(jù)星歷1794年頒布的《宗教秘密法》,【神圣災(zāi)難】的事件細節(jié),異端審判局有權(quán)不對外公開

貴族們只覺晴天霹靂

一直以來【安全】,【和平】,【獨立】的【中立國】高文共和國,在《宗教秘密法》下毫無主權(quán)可言

教廷的武裝飛艇可以毫無顧忌地出現(xiàn)在自己頭頂為所欲為,只要事后搬出【神圣災(zāi)難】和【宗教秘密法】,他們甚至連面子工程都不用做

不安,恐懼,焦慮,悲哀……高文的貴族們,像是突然被情夫拋棄的女人,陷入強烈的不安與自我懷疑,一直以來悠閑自得的生活節(jié)奏被完全破壞

他們急需找回自己安全感

指望他們對教廷出手是不太可能的,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制裁下城區(qū)的流民

在他們看來,就是這些非法流民,帶來了可怕的異教團體!

【放你的狗屁!】

一顆西紅柿飛來,正中貴族的頭部,將他擊倒在地

一群衣衫襤褸的商販擠出人群,把被人群踩爛的蔬菜水果砸向騎警

為首的男性身穿破舊的大衣,一頭亂發(fā),面色黝黑,但雙眼蘊含的憤怒絲毫不弱于貴族

【老子的族人在巴爾干生活了幾百年,明明是你們不斷把異族混入我們中間,逼得我們在自己的土地上變成二等公民,被迫和你們組成國家,現(xiàn)在還要成為你們宣泄憤怒的沙包……】

保鏢迅速將倒地的貴族帶下去,接著騎警隊沖上前,與憤怒的群眾激烈碰撞

面對人高馬大的騎警,流民的血肉之軀自然無法抗衡

但憤怒的他們毫無顧忌,頂著戰(zhàn)馬的鐵蹄繼續(xù)反擊

有的脊柱被踢對折,還是奮力把騎警拉下了馬

有的膝蓋被踩粉碎,直接抱著戰(zhàn)馬的脖子撕咬啃嚙,弄得馬聲嘶鳴血肉模糊

【天殺的殖民者,萬惡不赦的狗,死全家的劊子手!你死后活該下地獄,然后像你們對新大陸原住民做過的那樣,被撒旦剝掉頭皮……】

最憤怒的那個男人已經(jīng)重傷倒地,但他的嘴還是一刻不停地噴出惡毒的詛咒

一個騎警索性拉起戰(zhàn)馬的前蹄,瞄準男人的腦袋踩下去……

目睹這一幕的裘卡杜,聯(lián)想到了掉地摔碎的西瓜

他趕緊閃身到路旁,免得被卷入沖突之中

……

【走路看著點!】

結(jié)果裘卡杜撞上一個人

來者比他瘦小,感覺都未成年,裘卡杜扭頭看去,只能看見他的帽子頂

正準備道歉,對方卻一聲冷喝將他斥退,聲音嘶啞但底氣十足,把裘卡杜嚇了一跳

一群衣衫襤褸的瘦小身影,提著撬棍鋼管擠過人群,毫不猶豫地沖向騎警,參加了這場大混戰(zhàn)

他們不屬于任何一個政治流派

剛才裘卡杜撞到的那個,帽子上頂著一塊碎裂的雞蛋殼,剛才騎警暴力掀翻攤位時,飛起的商品波及了他和周圍的其他小混混

于是他們毫不猶豫地加入到暴力之中,手持鋼管鐵撬,狂奔上前,從各個角度飛身撲上馬背上的騎警

一個倒下另一個立刻接上,一輪接一輪,就像洶涌奔波的人潮,竟然硬生生將騎警的戰(zhàn)馬逼退,小巷陷入徹底的混戰(zhàn)

此前,他們對彼此沒有好感,甚至還為爭奪一個垃圾箱大打出手

此刻一起行動,沒有斗爭目標,沒有政治訴求,單純?yōu)榱诵箲?

向傲慢的上城區(qū),更向自己糟心的人生

……

這還只是裘卡杜碰巧路過的某條小巷的光景

那場【神圣災(zāi)難】之后,這樣的光景每天都在馬其頓下城區(qū)的每條小巷重復(fù)上演

人們一個個變得極富攻擊性,像是一點就著的火藥桶,從小被教育的對貴族上層的隱忍謙讓,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自教皇國肢解舊羅馬帝國的巴爾干領(lǐng)土后,教廷在這座人工的【民族大熔爐】上建起【高文共和國】

那些跟著教廷移民巴爾干,幫忙分化羅馬原住民的外族人,被教廷賞賜,成為高文的新貴族,幫忙善后他們一手創(chuàng)造的爛攤子

然后,教皇國拍拍屁股走人

在他們身后,矛盾,仇恨與憤怒,在廢墟的每個角落肆意生長,但貴族們視而不見

經(jīng)過長年累月的發(fā)展,復(fù)雜的高文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地,演化出了一套脆弱的維衡機制,似乎終于可以跨過民族紛爭進入下一步時

教廷毫無征兆地派出【圣堂裝甲師】,把馬其頓本就脆弱平衡的矛盾,再次攪得天翻地覆

接著,他們又拍拍屁股走人,而巴爾干的人民,至今,還在還這筆爛賬

連綿不絕的怒火,終將燒盡教皇國積累的一切!

不過,還有希望

火焰,還沒失控!

……

【一顆西紅柿引發(fā)的沖突……聽上去確實很極端!】

裘卡杜將【雨燕】藏匿在位于郊區(qū)的藏身處,自那里步行穿越混亂的下城區(qū),一路上的見聞都是如此

費盡千辛萬苦,他終于到了目的地——查理曼駐高文共和國公使館

在向前臺出示【機械降神】的徽記之后,裘卡杜被帶到了【弗雷德南特】面前

裘卡杜是萬萬沒想到

幾天前,他正在馬其頓調(diào)查神圣災(zāi)難,突然【機械降神】內(nèi)部使用的頻道收到聯(lián)絡(luò)

公使館有一些東西想轉(zhuǎn)交【遠東艦隊專員】

不是【機械降神專員】,是【遠東艦隊專員】

此時【西海艦隊】也有專員在馬其頓執(zhí)行任務(wù),但弗雷德南特執(zhí)意要找【遠東艦隊】

股東們也來電,要求裘卡杜照做

于是,裘卡杜如今坐在了查理曼帝國皇儲——【弗雷德南特大公】面前

【我早就對[機械降神]很感興趣了!一直想著和[遠東艦隊]交流交流!】

弗雷德南特平靜地陳述

大公四十多歲,明明正值壯年,但舉手投足間,一股濃烈的【蒼老】和【疲憊】感,由內(nèi)而外地散發(fā)

這是伊魯博大陸外交人員的常態(tài),大國之間的各種扯皮,非常折磨人的精氣神

話雖如此

弗雷德南特大公的眼神雖疲憊無力,卻讓人感覺到一股堅定的執(zhí)念,他有著一些強烈想要完成的事情

【您何不通過亞琛的聯(lián)絡(luò)人和[西海艦隊]取得聯(lián)系,他們不是挨得更近嗎?您提要求,股東們肯定不會拒絕的!】

【那可不好說……】

弗雷德南特否認了裘卡杜的說法,接著,遞給裘卡杜一份文件

【我的信件,現(xiàn)在別說出伊魯博了,大概率,連亞琛都出不了……現(xiàn)在的帝國,唯[激進派]馬首是瞻!】

裘卡杜接過大公遞過來的文件,這是一個印著查理曼國徽【帝國之鷹】圖案的文件夾,做工精美,紙張用料相當考究

是直接出自皇室之手的文件

緩緩拆開袋口的繩封,露出一打由照片,文書,結(jié)構(gòu)圖,宗教秘密法截取和【撒旦教團】資料構(gòu)成的文件集

雖然都是復(fù)印件,但裘卡杜翻看這打文件,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這打文件詳細記錄了【馬其頓王立機械學(xué)院神圣災(zāi)難】的詳細始末,包括龍德施泰特的叛亂細節(jié),【世界之蟒】貨物清單,圣堂裝甲師派出的設(shè)備清單……

除了【歐米茄】還是只有個名字外,這份資料算是非常詳細了

【弗雷德南特大公】手上居然有這樣詳細的文件

【我引以為傲的繼承人死在了那場神圣災(zāi)難里,出于各種原因,教廷都有義務(wù)給我提供詳細的資料!】

弗雷德南特大公解釋

得了吧,同樣是繼承人遇難,其他地方的公爵和侯爵都直接被用《宗教秘密法》給糊弄過去了

怎么唯獨弗雷德南特大公被網(wǎng)開一面?

【歸根到底,因為我是[查理曼帝國]的大公,更是[溫和派]的代表……眼下,我正是教皇國需要的人,于是他們?yōu)槲移屏艘淮卫 ?

在過去的一個月,卡杰蘭通過無線電,向裘卡杜共享了他剛打聽到的,如今伊魯博的局勢

由于沒能率領(lǐng)【教皇國聯(lián)軍】打下神州的土地,教皇國正在面臨同盟內(nèi)部的懷疑聲音,他們質(zhì)疑教皇國如今的實力是否擔當?shù)闷鹈酥饕宦殻⒁笃淞⒖探Y(jié)算戰(zhàn)爭貸款,過去兩個月,所有人都過得很不愉快

因此,教皇國將解決問題的希望放在即將到來的【萬國盛典】上

通過在這場盛會上展示軍事實力,證明自己仍有足夠?qū)嵙挝鞣降念I(lǐng)袖,繼續(xù)領(lǐng)導(dǎo)伊魯博諸國對抗大夏聯(lián)邦

教皇國堅信,只要【普羅米修斯】和【熾天使】當眾開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在那之前,他們需要穩(wěn)住那些棘手的刺頭,就比方說【查理曼帝國】

雖然之前已經(jīng)給查理曼皇室送了一份【大禮】——一位政治聯(lián)姻的絕美公主,但為徹底穩(wěn)住查理曼,樞機院來了個雙保險

激進派的保險就是那位【凡爾登公主殿下】,用來穩(wěn)住最不可控的【黑太子·克萊德曼】

而溫和派的【弗雷德南特大公】,本身就是第二道保險

這位中年的大公是如今查理曼皇帝迪迪埃的堂弟,在太子【克萊德曼】出生之前,他是第一順位的皇儲

與綽號【黑太子】的克萊德曼相反,弗雷德南特大公是個堅定的溫和派,他反對激進的對外政策,想方設(shè)法提升海外殖民地在帝國的政治地位,竭盡全力用和平手段平息國內(nèi)外的一切矛盾

教皇國通過與弗雷德南特接洽,很快確立一系列避免矛盾升級的協(xié)議,對翡冷翠而言,當下的弗雷德南特是【座上賓】,絕對不能怠慢

因此當弗雷德南特帶著眼淚【乞求】教廷透露一些自己繼承人死在【神圣災(zāi)難】中的細節(jié)時

教皇【隆·博爾吉亞】親自指示,異端審判局打破《宗教秘密法》,向弗雷德南特提供了神圣災(zāi)難的詳細資料……

然后,弗雷德南特轉(zhuǎn)手把資料的復(fù)印件送給裘卡杜,希望由他轉(zhuǎn)交【遠東艦隊】

【您這是……】

遲鈍的裘卡杜花了點時間消化信息

【要拉攏[遠東艦隊]?】

【看破不說破是種禮貌,小朋友!】

弗雷德南特平靜地陳述

【克萊德曼……我的侄子,他非常優(yōu)秀,很有人格魅力,軍隊,議員,銀行家,甚至藝術(shù)家都跟著他走,除了是個激進派外,我找不出他的缺點!

但就是這唯一的缺點,到未來局勢失控的那一天,他會帶著整個國家……不對,是整個大陸,一起發(fā)瘋!】

大公喃喃自語,裘卡杜從他的聲音之中聽出一些疲色

【也就是說,當他腦子不清醒時,沒有一個人能夠攔住他,我已經(jīng)累了,攔不動了,在徹底放下權(quán)力前,我得留下一條安全繩

而[機械降神]擁有這樣的分量,在帝國政壇中相對獨立,是最好的選擇,我試著去找[西海艦隊],結(jié)果他們選擇觀望,只讀不回……

不得已,我決定從遠東打開突破口,然后得知,小朋友你正在馬其頓執(zhí)行任務(wù),就是這么巧!】

大公和盤托出了自己的打算,接著像是更加疲憊了一般,按壓自己的鼻梁骨

裘卡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這得征求[遠東艦隊]的意見,我做不了決定!】

【你只管做好傳聲筒,相比起其他的問題,這已經(jīng)算是輕松的差事了!】

在茶幾上開啟摩斯密碼箱后,裘卡杜著手將文件傳回遠東艦隊

在這個過程中

【您說……還有別的問題?】

打字時的閑聊

【就是高文的問題……】

大公毫不保留,他癱在沙發(fā)上,就像一個疲憊不堪的,和朋友閑聊的普通中年

【伊魯博人自己做的孽,把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極端,所有的混亂,全部塞在這個小小的半島上……高文共和國,名義上的[中立國],背地里卻是塊被所有人覬覦的牛排

有的地方,被戲稱為[葉尼塞沙皇國的海外飛地],有的地方,對[維也納聯(lián)合王國]的出口依存度超過百分之八十,有的地方,被教皇國駐扎軍艦切斷出海口……

還有的地方,所有鐵路的經(jīng)營權(quán)都被查理曼的資產(chǎn)新貴完全控股

這個半島幾乎攪和著所有同盟成員國的利益,翡冷翠負責忽悠那些有奶便是娘的貴族,而大國們,則精打細算地瓜分蛋糕

我們當平民是瞎子,平民卻看得一清二楚

久而久之,積壓的矛盾逐漸逼近爆發(fā)臨界點,高文遲早有一天會不堪重負

我們伊魯博人,等于是給自己的彈藥庫裝上一根正在燃燒的導(dǎo)火索……

我得想辦法撲滅這簇火焰,既要從當?shù)孛癖姷那闆r入手協(xié)商,又要避免資產(chǎn)新貴們因為不滿干出蠢事……】

大公的話匣子一打開就關(guān)不上,剛才還說【看破不說破是種禮貌】

結(jié)果壓力太大,自己沒繃住

和主動違反《宗教秘密法》的教廷如出一轍

但也沒關(guān)系,遲鈍的裘卡杜從第四段話開始就完全聽不懂了

……

等所有工作做完,時間已過中午

弗雷德南特大公和夫人坐上敞篷汽車

【麻煩轉(zhuǎn)告遠東艦隊,后續(xù)事項等我從[薩拉熱窩]回來后繼續(xù)談!】

【我會如實轉(zhuǎn)告!】

出于禮貌,裘卡杜和大公握了握手

【之前忘記問了,小朋友你是扶桑人嗎?】

【……】

裘卡杜的眉頭不動聲色地抽了一下

【我來自錫蘭……希望您還沒忘記那個國家!】

【……】

這次換大公沉默以對

他看著裘卡杜紫色的雙眸,愣了幾秒,點了點頭

【這樣啊……我聽說最近有極端團體專挑小孩下手,貴族的拿去換贖金,貧民窟的訓(xùn)練成恐怖分子人肉炸彈……小朋友你在高文注意安全……】

敞篷車開走了,就像一次平常的離別

望著逐漸遠去的大公,裘卡杜突然誕生一個想法

【嘶……我是不是可以讓他幫忙找裘卡……】

……

漫步在馬其頓的大街,各種奇特景象一股腦地涌入視野

龐大的游行隊伍高舉橫幅和旗幟在大街上前進

激動的群眾和持盾的治安部隊爆發(fā)激烈沖突

還有歷史角落里的【雜草】——

在馬其頓優(yōu)雅美麗的磚瓦建筑墻邊,一群骨瘦如柴的黝黑身影,蜷縮在墻壁角落

由于長期饑餓,下城區(qū)的人身材總是過于消瘦,有時很難分清他們到底是老是少,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有的像一節(jié)枯木,流失所有生機的軀干下吊著最后一口氣

有的就是一節(jié)枯木,靠著墻角一動不動,半睜的眼皮覆蓋著混濁的眼球,一眨不眨地望著行人的鞋底,

還有的……懷抱著一個同樣干枯黝黑的小生命,幾只蒼蠅在那小生命的身上搓著手,但母親沒有松手,就那么抱著,麻木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終焉

高喊口號的人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看都不看一眼

隨后,城市警察出現(xiàn),像提起垃圾一樣將這些枯木【收集】起來,扔到拐角的巷子陰影里

……

一幅【人間百態(tài)】的生動畫卷,在眼前緩緩鋪開

突然,一臺蒸汽巨物,從這幅畫卷中央突兀穿過

【滴——滴——】

鳴笛聲!

六個輪子的怪奇車輛,橫穿馬其頓的街頭,馱著一個碩大的白色集裝箱,沉重的壓力,將軍用橡膠輪胎牢牢按在地上

車頭的排煙管噴出紅水銀燃燒后的蒸汽,仿佛猛獸的鼻息,伴隨轟隆的巨響

幾個【斯泰因重機】騎警隊在前開道,驅(qū)散路上行人

當他們從裘卡杜眼前經(jīng)過,一只漆黑的【六翼貓頭鷹】標志,出現(xiàn)在集裝箱的側(cè)面

那是【密涅瓦機關(guān)】的標志

這支車隊頻繁地往返翡冷翠與馬其頓,用來回收在【金倫加隧道戰(zhàn)役】和【王立機械學(xué)院神圣災(zāi)難】中報廢的機械甲胄和普羅米修斯碎片

教皇國的車輛,在同盟成員國中擁有優(yōu)先通行權(quán),精致的機械結(jié)構(gòu),锃亮的金屬外殼,相比起周圍食不果腹的餓殍與衣衫襤褸的平民,它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產(chǎn)物

就像格列佛行走在小人國

【密涅瓦機關(guān)把[普羅米修斯II]的碎片也一起運回去了!】

【應(yīng)該是為了準備之后[熾天使V]和[普羅米修斯III]的演武賽吧![原罪機關(guān)]也把熾天鐵騎的尸體和碎片回收回去了!】

人群之中傳來兩聲隱秘的討論

裘卡杜瞬間捕捉到了那兩個偽裝成路人的查理曼觀察員

【轉(zhuǎn)眼間[萬國盛典]就要到了,[黑太子]殿下大概快按捺不住了吧!】

【可惜殿下最近剛收了教皇國一個公主,忍不了也得忍……實在不行就拿這個公主宣泄一下唄!】

【可我聽說殿下對女人不感興趣!】

【我還聽說殿下對這個女人很感興趣呢!】

……

查理曼【黑太子】——克萊德曼

在【機械降神】期間,裘卡杜對這個人有所耳聞,他是查理曼變態(tài)國王迪迪埃的兒子,經(jīng)常與機械降神股東會合作,為機械降神出資或介紹買家

此外,他有很多雙【眼睛】

從那場【錫蘭戰(zhàn)爭】,到一個月前的【金倫加隧道戰(zhàn)爭】,中途還有數(shù)場發(fā)生在【阿非利加殖民地】和【新大陸殖民地】的戰(zhàn)爭

他對這些戰(zhàn)爭非常感興趣,為此,到處派遣自己的觀察員

【龍德施泰特】叛國的消息還是他的觀察員轉(zhuǎn)告【機械降神】的

【真是到處都有查理曼的人……】

看著那兩個走遠的觀察員,裘卡杜感嘆道

世界就是如此之大,同一個物種的人類,彼此之間卻過著天差地別的生活

有的人在為幾十年后的事情愁眉苦臉

有的人,則永遠留在當下的這一秒……

但就是這么大個世界

裘卡……她又在哪里呢……

她又在——

……

【……嗯?】

第一輛重型貨車從眼前駛過,車尾與后車之間保持著幾米的空隙

通過這個空隙,裘卡杜的視線去到對面的人行道

黑色長發(fā)的女孩,悠然地從人群后面走過

柔順的黑發(fā),在一群紅發(fā)金發(fā)褐發(fā)的伊魯博人中顯得尤為突出

【!】

那個瞬間,裘卡杜的大腦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他突然回過神來

第二輛重型貨車擋在路上,他失去了對面的視野

裘卡杜猛地轉(zhuǎn)身,在圍觀的人群中擠動,密涅瓦的車隊長幾百米,等他們走完再過馬路根本來不及

裘卡杜準備去路口的天橋

但他的動作太大,擠過一個少年身前時,把對方撞了個踉蹌

【抱歉!】

裘卡杜草草道了個歉,接著繼續(xù)向天橋擠去

甚至連自己的帽子被擠掉了都沒發(fā)現(xiàn)

被他撞個踉蹌的少年重新穩(wěn)住后,皺著眉瞪向裘卡杜遠去的方向……突然發(fā)現(xiàn)裘卡杜一頭烏黑的頭發(fā)

一個念頭從他的腦中閃過

而裘卡杜對此全然不覺

他還在人群中掙扎,貨車車隊間的間隙不斷出現(xiàn),裘卡杜不斷地望向馬路對面,確認那個黑色長發(fā)的身影的位置

那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一頭黑發(fā)簡單地束成一束,身上的衣服很舊,但還算整潔

行走在混亂嘈雜的馬其頓街頭,卻透露出一股自然而柔和的美

就像裘卡杜記憶里的妹妹,那個仿佛與錫蘭的大自然融為一體的小精靈

而且……

怎么回事,她好像被幾個黑西服的人圍在中間,走在前面的還是個金色長發(fā)頗為華麗的公子

【等……】

天橋就在眼前,裘卡杜再加了一把速,正準備喊些什么

還沒等他喊出口

一個瘦小的身影,在眾目睽睽之下,翻越天橋的欄桿,一躍而下

……

裘卡杜看到了他

好多人都看到了他

司機當然也看到了他,但根本來不及踩剎車

噴吐著蒸汽的機械巨獸,毫不猶豫地,撞飛那個墜落的瘦小身軀

接著從他身上無情地碾過去

【轟————】

緊接著,一朵鮮艷的火花,在貨車的前輪下盛開

——

當耳鳴的裘卡杜終于從異常狀況回過神來時,眼前是撲面的熱浪,和一股熟悉的異味

紅水銀燃燒的味道

跳橋男孩身上的炸彈,點爆了貨車底部的紅水銀燃料箱,誘發(fā)連環(huán)爆炸

如今,那頭機械巨獸趴在馬路中央,頭部被熊熊火焰吞沒,漆黑的煙柱下,熾亮的火光照的人眼睛發(fā)疼

裘卡杜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干什么

大半天后……

【裘卡?!】

他踉蹌著挪動步伐,繞開熊熊燃燒的重型貨車看向馬路對面,想再次尋找那個黑色長發(fā)的身影

但還沒等他從四散而逃的人群中定位那頭黑發(fā)

一陣急促的槍響在耳邊炸開

一只手銃從右邊闖入視野,對著馬路上趕來救火的異端審判局執(zhí)行官扣下扳機

撲面而來的硝煙和火光嚇得裘卡杜一激靈

他猛地轉(zhuǎn)身

之前在人群中撞到的少年站在自己的身邊,對著異端審判局執(zhí)行官連續(xù)開槍

他槍法很差,幾發(fā)子彈全部打在地上

但順利引起執(zhí)行官們的注意

少年扭頭看了眼裘卡杜,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接著就把手銃甩向裘卡杜,然后抱頭作驚慌失措狀,哀嚎著狼狽而逃

……

腦子還沒轉(zhuǎn)過來的裘卡杜鬼使神差地接住那把發(fā)燙的手銃

在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的意義前……

【放下武器!】

異端審判局的執(zhí)行官扭過頭來,正好看見拿著手銃的裘卡杜,于是飛速向他沖來,同時伸手去取掛在腰間的手銃

【我——】

下意識就要罵人,裘卡杜想都沒想,將手中的危險物品扔向執(zhí)行官,掉頭就跑……

從沒想過自己能爆發(fā)這么強的運動天賦,裘卡杜清晰地聽見身后傳來子彈打中地磚的聲音,執(zhí)行官們向他的腿射擊,想要將他制服

【站住——】

但被扔出的手銃干擾,拔槍晚了幾秒沒好好瞄準,被裘卡杜全部躲開

錫蘭少年感覺自己的身體就是一臺【雨燕】,【心臟】被壓榨到極限,把所有的能量全部擠出,玩了命地向前逃跑

腳后跟擦著一溜射偏的子彈,險之又險地【低空飛行】沖入小巷

轉(zhuǎn)角處有一面被丟棄的梳妝鏡,裘卡杜閃過鏡子旁邊的時候瞟了一眼鏡面

在灰頭土臉的自己身后,幾個執(zhí)行官正一邊換彈一邊回頭去開自己的斯泰因重機,準備繼續(xù)追擊

而越過他們的肩膀和后面的馬路

在對面的人行道上,他看見了一個黑色頭發(fā)的馬尾女孩

被一個衣衫襤褸,帶著帽子的小混混扛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沖入巷子里

【……?】

那個瞬息,【遲鈍】的裘卡杜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聯(lián)想到那個坦然跳下天橋,最后在車輪下爆炸的男孩

那個開玩笑一般向異端審判局執(zhí)行官開火的少年

還有……弗雷德南特大公的叮囑

【……我聽說最近有極端團體專挑小孩子下手,貴族的拿去換贖金,貧民窟的訓(xùn)練成恐怖分子人肉炸彈……】

【——不會吧!】

焦慮瞬間充斥全身,裘卡杜飛速在小巷里機動,確認所有執(zhí)行官都追入巷子后,利落地一轉(zhuǎn)身,向天橋的方向迂回

——

弗雷德里奇·腓特烈

腓特烈少爺,幾個月前,他還是馬其頓下城區(qū)遠近聞名的【屠龍者·腓特烈】

身穿黑道買來的機械甲胄,在地下搏擊場,肆意蹂躪其他貧民窟的孩子們,然后拿著賺來的賭費去酒吧狂飲

但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

圣堂裝甲師的飛艇一出現(xiàn)在馬其頓,一切瞬間作鳥獸散

酒吧的舞女們都跑了,家庭的生意伙伴不見了,連能夠賭命的地下搏擊場也開不下去,歇菜倒閉了

一切都毀了,下城區(qū)近乎變成無政府狀態(tài)

腓特烈這樣的地方小貴族,失去了維持脆弱威信的最后一絲尊嚴,往昔的榮華富貴,全部變成待宰羔羊身上的肥肉

反倒是貧民窟的小混混,成了這個無政府地帶新的地頭蛇

而又因為花錢大手大腳,腓特烈本就不怎么【貴族】的貴族生活,再也支撐不下去

再不找點工作,這位貴族少爺只能沿街乞討了

去那些曾被自己蹂躪的小混混手下乞討

就是在這個時候,上城區(qū)的大貴族派人找到他,給了他一份工作

按照一份名單上的人物,綁架幾個貴族的少爺小姐關(guān)幾天,等到交贖金的時候,從貧民窟抓幾個小孩,處理掉,然后扔在附近,到時候會有人配合表演【擊斃綁匪】

接著散布虛假消息,就說小姐少爺們被一個虛構(gòu)的極端組織綁架

這個組織由極端危險的異族流民組成,里面很可能藏著異教徒,專挑貴族孩子們下手,嚴重威脅高文的安全……

腓特烈的金主正在推動一項針對貧民窟異族的整治法案,但苦于支持票數(shù)不夠,高文議會一直不給過

于是,為了拉攏選票,他構(gòu)思出這套非常抽象的流程,就像貴族冗余的禮儀一樣

腓特烈不想做這種事,他不是不想,只是不想弄臟自己的手,哪怕隔著機械甲胄也行

但他沒得選,當手套,或者當乞丐

為了活下去,他忍了

但就這么個破事,他也干不好

最近當他【工作】時,總會有人前來搗亂

就像剛才,他好不容易用【貴族身份】忽悠住的目標,被一個小混混打扮的家伙趁亂扛走了

這種破事還有同行搶生意?

【?】

他憤怒地看向身后幾個木樁一樣的手下,恨不得一槍一個送走算了

讓重重保護的目標被毫無阻礙地搶走,栓幾條狗效果都比他們好

【愣著干嘛?追啊!】

幾人在腓特烈的帶領(lǐng)下,跟著那個偷女孩的小混混進入巷子里

……

戴帽子的小混混身手異常敏捷,雖然長期吃不飽導(dǎo)致身形矮小,但卻以一種獨特的奔跑動作,毫不費力地扛著一個女孩在雜物遍地的小巷暢通無阻

身上老舊大衣的衣擺上下翻飛,肩膀上的人還在不停的掙扎,但他的奔跑速度絲毫不減,身手何其了得

【站住,該死的賤民!】

腓特烈追得大汗淋漓,但與那個小混混的距離始終沒怎么變短

最近一個月他的日子是越過越糟心,不僅曾經(jīng)打黑拳的圈子土崩瓦解讓他吃不上飯

現(xiàn)在拋棄【原則】干上偷雞摸狗的勾當,還是四處碰壁諸事不順

接連的郁悶讓他逐漸變態(tài)

【老子的獵槍呢?給我拉上來!】

從手下那里接過自己快買不起子彈的獵槍,被憤怒折騰得面目全非的腓特烈,怪叫著,邊跑邊瞄準前面的人影

過去這段時間所有的糟心事像走馬燈一樣從眼前飄過

自己的人生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倒霉的?

當然是從那個黑發(fā)紫瞳的怪胎【西澤爾】闖入地下搏擊場,打破自己【屠龍者·腓特烈】的不敗神話開始……

腓特烈跑過小巷的十字路口,提著手提箱的裘卡杜突然從右邊通道沖出

差點和腓特烈少爺撞個正著

……

【走路看路你個……】

緊急剎車差點摔倒的腓特烈剛準備罵出口

與黑發(fā)紫瞳的裘卡杜正好對視

……

一段短暫而漫長的沉默后

【果然是你這個怪胎,又來壞我好事!】

腓特烈毫不猶豫地調(diào)轉(zhuǎn)槍口,正對裘卡杜的臉

——

裘卡杜此時一頭霧水

剛才好不容易甩開異端審判局的執(zhí)行官,追進馬路對面的巷子

突然看見扛著疑似裘卡的小混混從前方的十字路口一閃而過

他欣喜若狂地追上去

接著就和一群黑衣服疑似貴族的人撞在一起

這還沒完,自己又一次沒來得及道歉

那個金色頭發(fā)的貴族少爺就把古董獵槍頂在了自己頭上

【果然是你這個怪胎,又來壞我好事!】

這之中肯定有什么誤會

剛才看腓特烈跟在裘卡身邊,現(xiàn)在也在一起追綁匪

裘卡杜還認為,腓特烈是裘卡的好朋友,見她被抓走所以特地來保護她的

然后

猛烈的火藥爆炸聲在耳邊炸響,腓特烈毫不猶豫地朝裘卡杜開了一槍

要不是扭頭及時,裘卡杜腦袋已經(jīng)開花了

【聽我說……】

腓特烈身邊的手下飛起就是一腳,打斷裘卡杜

情急之下,他將摩斯密碼箱舉到身前,抵擋住了這一腳的沖擊

【你們兩個,繼續(xù)去追目標,這邊我來處理!】

腓特烈留下三個人,各自拔出藏著的鐵棍和短刀,兇神惡煞地向裘卡杜逼近

似乎不論如何都要打一場

裘卡杜皺著眉,反手摸向自己的口袋,他準備去拿放在錢包里的那把自制折刀……

【嗯?】

接著他發(fā)現(xiàn)口袋空蕩蕩的,別說折刀,錢包都不見了

今天一天都沒去摸錢包,難道是在什么地方被小偷順走了

怎么偏偏這個時候——

撬棍和砍刀迎面砸下,裘卡杜只能再次用摩斯密碼箱格擋

好在這款軍用物品的蒙皮里面包裹著輕質(zhì)防彈材料,關(guān)鍵時刻真能當盾牌來用

他和腓特烈的兩個手下糾纏在一起

【該死的賤民——】

腓特烈扔掉射完最后一顆子彈的獵槍,接過手下遞來的鋼管,親自參與到圍毆中

他的動作帶著點軍人的專業(yè)性,裘卡杜判斷,他可能在軍隊中鍛煉過

但那又怎么樣,自己是從錫蘭的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

鋼管撬棍和砍刀

利用堅硬的摩斯密碼箱,裘卡杜沉穩(wěn)地交換正反手,游刃有余地應(yīng)對著來自三個方向的攻擊

【聽我把話說完……】

他還抱著一絲解開誤會的希望

【說個屁——】

腓特烈則毫不領(lǐng)情

【該死的混血種,害小爺我去不了沙龍喝不了好酒泡不到好妞,你該死,你真特么該死——】

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腓特烈口中仿佛天塌一般嚴重

裘卡杜眉頭皺的更緊,眼角余光看向小巷

那個扛著女孩的小混混剛好轉(zhuǎn)過轉(zhuǎn)角,消失在視野中

更加強烈的急躁涌上心頭

這個時候

【我要把你全家都殺光,賤民活該絕種——】

腓特烈喊著惡毒的詛咒,將鋼管猛烈砸向裘卡杜

……

【你馬咧個……】

嘭——

腓特烈的臉上傳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摩斯密碼箱堅硬的側(cè)面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他左耳上,將整個人近乎砸飛出去

裘卡杜突然爆發(fā)出一股狠勁,迎著腓特烈落下的鋼管搶上前去,密碼箱掄圓揮出,猛擊金發(fā)小少爺?shù)哪X袋

腓特烈發(fā)出哀嚎,向右倒下,鋼管落地

動作之快,其余兩個手下都沒反應(yīng)過來

而回過神來后,裘卡杜雙手抓住摩斯密碼箱的提手,仿佛掄大錘一般,轉(zhuǎn)身將箱子砸向持棍手下的腹部

體格不小的密碼箱在他手里靈活得仿佛流星錘

隨著猛烈的勁道沖擊腹部,撬棍落地,這名手下哀嚎著抱腹彎腰

裘卡杜眼疾手快,腰臂同軸旋轉(zhuǎn),借著密碼箱擊中腹部后回彈的勢能,轉(zhuǎn)身將其砸向另一個手下目瞪口呆的面門

鼻梁骨斷裂的觸感

這名手下連悶哼都沒傳出,殺氣騰騰的砍刀便脫手落地,仰面倒了下去

接著裘卡杜再次借回彈的勢能,掄出一個圓,將箱子砸在彎腰哀嚎手下的后腦勺上

……

短短片刻,三個貴族被裘卡杜全部放倒

最后那個負責拿獵槍的,目瞪口呆,好半天之后,怪叫著,轉(zhuǎn)身跑路

激動的裘卡杜本打算繼續(xù)追

但轉(zhuǎn)瞬大腦便冷靜下來

【裘卡……對……找到裘卡要緊……】

突然的劇烈運動讓他大口喘氣,緩了緩后,抬腳準備去追綁架裘卡的小混混

一副明晃晃的刀刃突然出現(xiàn)在視野里

已經(jīng)倒在地上的腓特烈,掙扎著拔出一把腰間的精致短刃,半邊猩紅的視野艱難地聚焦到裘卡杜身上

【去——死……】

他準備扔出飛刀

裘卡杜動作更快,抬手將摩斯密碼箱扔向腓特烈

精準地砸飛他的短刃,并將他的幾根手指重創(chuàng)

腓特烈發(fā)出一聲哀嚎

但緊隨其后,裘卡杜飛身撲在他身上,雙手抓起掉在旁邊的摩斯密碼箱

冷靜,快速,猛烈地

拿箱子堅固的棱邊,猛砸腓特烈的面門

一下,三下,五下……

裘卡杜臉不紅心不跳,咬緊牙關(guān)憋著一口氣,雙手從劇烈跳動的心臟中獲得源源不斷的動力,化作雙臂的力氣,將箱子使勁砸在小少爺?shù)哪樕?

伴隨著一些骨折和血肉變形的聲音,還有腓特烈越來越弱的哀嚎,裘卡杜連續(xù)做著一個【搗蒜】的動作,一次更比一次用勁

大概三十秒后,小巷里除了裘卡杜如牛的喘息,再無其他動靜

——

拐過第九個岔口,裘卡杜終于在遠方看見了之前腓特烈派出去追的幾個手下

他們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中央,茫然地四下張望

看來他們跟丟了

這下麻煩了,這個貧民窟的結(jié)構(gòu)異常復(fù)雜,被腓特烈耽誤太多時間,裘卡杜也差點迷路,只能跟著腓特烈手下的足跡追蹤小混混

現(xiàn)在他們也跟丟了,裘卡杜該去哪里找……

一個扛著麻袋的身影突然從更遠處的十字路口出現(xiàn)

腓特烈的手下和裘卡杜同時將視線聚焦過去

扛麻袋的小混混也碰巧看了過來

他好像也迷路了

……

三方人馬短暫地對視

接著迅速開始行動

扛著麻袋的小混混還是那樣動作敏捷,迅速地穿過雜物堆向遠方跑去

他肩膀上的麻袋也在劇烈地掙扎,被裝在里面的人肯定非常驚慌

腓特烈的幾個手下雖然已經(jīng)氣喘如牛精疲力盡,但還是窮追不舍

最后面的裘卡杜也不遑多讓

他盯著小混混有些獨特的奔跑背影,提速追了好幾個路口

突然停了下來

方才一直發(fā)熱的大腦終于冷卻,他思索了一下,覺得情況不太不對勁

【……他為什么要把人裝進麻袋里?】

小混混和腓特烈的手下已經(jīng)跑遠了,混亂的貧民窟小巷里只剩下裘卡杜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

繼續(xù)等下去的話,他可能就再也追不上那個敏捷的小混混了

但他不急

一陣頭腦風暴后,裘卡杜轉(zhuǎn)身,向來時的方向,向那個小混混再次出現(xiàn)的十字路口跑去

轉(zhuǎn)過路口,走到盡頭

映入眼簾的,是貧民窟的垃圾堆,各種雜物,垃圾,碎屑……還有無數(shù)的麻袋,散落在巷子里,堆砌起一座垃圾山

裘卡杜站在這座垃圾山前,視線仔細地掃過每一個廢舊木箱,每一個木制破門,每一張廢棄餐桌……

接著,他走到一扇被丟棄的木制窗框前

拉開那扇已經(jīng)生銹的窗戶

窗戶的那一邊,被丟棄的垃圾剛好形成一個狹窄的隱蔽空間

瑟瑟發(fā)抖的黑色長發(fā)女孩,就躲在里面

……

裘卡杜猜對了

那個戴帽子的小混混先將人藏在這里,接著扛起一個不知裝什么的麻袋,再次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偽裝成自己還帶著目標的模樣,把腓特烈的手下吸引走

在劇烈運動不冷靜的情況下,腓特烈的手下真就被迷惑住,跟著小混混跑走了

但裘卡杜開心不起來

見有人推開窗戶,躲在里面的女孩驚慌地抬頭看向他

露出一雙翡翠色的綠曈

女孩的俏臉,特征偏向東伊魯博,是波西米亞風格的人種

好消息是,從發(fā)型和衣著判斷,她就是裘卡杜在街上看見的女孩

壞消息是……他不是裘卡杜一直在尋找的那個錫蘭少女

【……】

失望縈繞在心頭,裘卡杜一邊感覺嘭嘭直跳的心漸漸冷了下去,一邊感覺那熟悉的【天堂地獄一念間】再次浮現(xiàn)

同時,疑惑也是絲毫不減,那個小混混到底是要綁她還是要救她?

那群追來的貴族,和她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他幾乎就呆在了那里,和躲在垃圾堆里的女孩面面相覷

最后還是女孩從他那復(fù)雜的神情中察覺到,他不是綁架犯,率先開了口

【你是姐姐的伙伴嗎?】

【……?】

【姐姐說,讓我先躲在這,晚些時候再帶我回家……】

女孩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還沒從恐懼中回過神來

【……姐姐?】

裘卡杜的腦袋里,浮現(xiàn)從剛才到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每一張人臉

腓特烈,撬棍手下,持刀手下,跑路手下,剩下兩個跑腿的,還有那個沒看過臉的小混混……

誰是【姐姐】?

……

等等!

記憶聚焦到那個戴帽子的小混混

剛才到現(xiàn)在,裘卡杜一直看的都是背影,此人身材矮小,戴著帽子,行動敏捷

——由于長期饑餓,下城區(qū)的人身材總是過于消瘦,有時很難分清他們到底是老是少,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那個人,是個女的?】

裘卡杜震驚于這個事實

小混混奔跑的背影再次浮現(xiàn)眼前

知道對方是女性后,裘卡杜下意識就把那個背影和自己記憶中的女性奔跑背影重合在一起

居然越來越和記憶里的某人重合

【你知道那個姐姐的名字嗎?】

——

當身后的腳步聲徹底消失

小混混終于是停下奔跑的腳步,靠在巷子的墻壁上,氣喘吁吁

扛在肩上的麻袋被隨手丟下,里面露出一捆雜草,被簡單捆扎成人的形狀,通過腰部的木制小機關(guān),這個稻草人還能動彈幾下,非常擬人

小混混正是通過這個,讓腓特烈的手下誤以為人質(zhì)還在自己這里

【吁——吁——】

話說,之前跑步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這件從垃圾桶里翻出來的破大衣口袋里好像有什么東西,非常的沉

在雜物堆里奔跑跳躍時就屢次砸到膝蓋,很是礙事

伸手進去一掏……拿出一個用舊布縫的包裹,聽里面的硬幣響,看來是錢包

嘶——什么時候順來的錢包?

哦,對了,早上

當時自己正在小集市路邊吃撿來的面包,突然飛來一個雞蛋,砸在自己腦袋上

一看貴族的走狗騎警們又來鬧事,自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舔干凈身上的蛋液后,提起鋼管就要去找他們理論

結(jié)果和一個戴帽子提箱子的家伙撞上了

條件反射地伸手順走了他后腰上的錢包……

掂量掂量,還有點重哦,怕不是要賺翻了

和騎警們打爽后,自己才終于有機會看看錢包里多少錢

結(jié)果還沒打開,就看見腓特烈那個混蛋王八蛋又在害人

這次是對【愛斯梅拉達】出手,一個剛來不久的波西米亞姑娘,在貧民窟流浪時,自己和她交談過

挺漂亮的姑娘,就是有點傻,居然被腓特烈的花言巧語騙走了

于是順手把錢包塞進大衣口袋,先去救人

跟蹤了一上午,趁有人襲擊密涅瓦機關(guān)車隊,于是抓住機會,當街搶走愛斯梅拉達

結(jié)果就是,直到這場【貧民窟馬拉松】結(jié)束,她才終于有機會看看這沉甸甸的錢包里究竟有些什么

這么說來,剛才追自己的人中,好像就有早上那個被自己偷走錢包的家伙

雖然他沒戴帽子,但手提箱的款式倒是一模一樣

莫非是發(fā)現(xiàn)錢包被偷,特地來找自己的

居然追了一個上午,錢包里有啥東西讓他這么執(zhí)著啊?

【我倒要看看有啥好東西,這么急著要找回去……】

扯開手工縫上的紐扣,伸手進入錢包內(nèi)

結(jié)果,這破錢包看上去很大,其實就裝了幾個硬幣和幾張小額紙幣

之所以掂量著很沉,是因為里面還有個不是錢的重物

【……】

手中出現(xiàn)的,是一做工粗獷的折刀

一塊鐵片,被車床粗加工打磨鋒利后,用兩塊劣質(zhì)得掉色的木頭包裹,粗糙地切削打磨,裝上螺絲,再在上面刻字

【裘卡杜】

一段用錫蘭文蝕刻的文字

……

在異鄉(xiāng)漂泊了這么久,這還是第一次看見東方的文字

小混混看著這把折刀愣住了,連手上的零錢全部掉在地上都沒發(fā)現(xiàn)

許久后,他僵硬地伸手到大衣背后,從腰帶部位取下一個東西

一把帶鞘的小刀

刀鞘上的花紋來自他的故鄉(xiāng),那個已經(jīng)消失的東方國度【錫蘭】

而刀鞘中央,也用錫蘭文字刻著一個名字

【裘卡杜】

對比著折刀和刀鞘上的文字

語種,內(nèi)容,筆鋒,甚至是改刀留下的痕跡,都如出一轍,一模一樣

……

小混混終于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瘦小的身影瘋狂地奔跑起來,幾乎將身體的一切力氣都灌注到了雙腿,向來時的方向一路疾馳

狂風吹掉她帶著的帽子

露出一頭亂糟糟的齊肩黑色短發(fā)

自從埋葬了媽媽后,她也懶得再用肥皂洗頭了

甚至連從地鋪上爬起來覓食的動力也沒有了

她就那樣渾渾噩噩地活著,要么躺在地板上發(fā)呆打瞌睡,要么一棟棟洗劫破房子覓食

神圣災(zāi)難后,很多房子都人去樓空,那里變成流浪者的天堂

由于在打架時屢次被其他小混混扯頭發(fā),她干脆拔刀將頭發(fā)砍斷,然后和那些同樣餓得前胸貼后背的人們打成一團

穿著從垃圾桶翻出來的衣服,四處參加群架,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看見什么綁架犯啊搶劫犯啊,更是毫不猶豫地沖上去動手,幾乎是看到能動的東西都要沖上去打一拳,宣泄自己的憤怒

一如伊凡卡的預(yù)言,這時候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繼續(xù)活著

她也試過將哥哥的刀對準自己的喉嚨,但下不去手

她清晰地記得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日子,爸爸和哥哥最后對自己喊的話

【活下去——】

如果哥哥知道自己的刀害死了自己的妹妹,他一定會很傷心

……

裘卡,在貧民窟的小巷里玩命狂奔,穿過一個個熟悉的路口,中途四下張望,生怕那個人突然從哪個路口出現(xiàn)被自己錯過

與此同時

裘卡杜,也在這座迷宮一般的貧民窟里疾馳,他已經(jīng)從波西米亞姑娘【愛斯梅拉達】口里聽說了她那位孤僻的姐姐的名字

在那廢墟一般的建筑群里

兩個傷痕累累的靈魂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

那一抹他們等待了四年的曙光,就在前方忽閃忽閃

……

【你確定是這條路嗎?】

裘卡杜兄妹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千里之外,高文共和國北方城市【薩拉熱窩】,【弗雷德南特】大公夫婦也正在苦惱迷路的問題

由于聽說極端分子襲擊了當?shù)毓桂^的安保人員,弗雷德南特臨時修改了行程,打算去醫(yī)院看望傷者

但很明顯,管家和司機并沒有協(xié)調(diào)好行程的變動,敞篷車噴著紅水銀蒸汽行駛到約書亞大道的死胡同時,他們才恍然大悟自己走錯路了

由于皇室專用的敞篷車,并沒有設(shè)計【倒車檔】這種【可能象征國運倒退】的裝置

為了掉頭,弗雷德南特大公的司機選擇先將車停在路上,再琢磨怎么拐彎

他們沒有注意到

就在他們停車位置的旁邊,一個坐在咖啡廳露天雅座上的青年,雙眼死死地盯著后座上的弗雷德南特大公

仿佛命中注定他們將要相遇

……

仿佛命中注定他們將要重逢

機械降神專用的摩斯密碼箱掉在地上

裘卡杜幾乎是顫抖著,注視那個出現(xiàn)在拐角的瘦弱身影

裘卡亦是連氣也不敢喘,視線一動不動,盯著出現(xiàn)在小道盡頭的裘卡杜

他們誰都不敢挪開視線,甚至不敢眨眼

仿佛這一切都是幻象,自己但凡挪開片刻視線,對方就要再一次從自己身邊消失

……

【……小……卡?】

最后,是當哥哥的裘卡杜率先開了口,聲音顫抖著,喊出了自己四年沒喊過的名字

【……哥……哥!】

黑色短發(fā)的女孩也是嘴唇發(fā)顫,這幾周打架大吼大叫導(dǎo)致喉嚨受傷,至今聲音都很是沙啞,她剛發(fā)出聲,就情不自禁地帶上哭腔

同樣場景的夢,二人在過去四年做過一遍又一遍,夢醒時的劇痛也體驗了一回又一回

這讓他們都小心翼翼,不敢從夢中醒來

但簡短的四個字,讓二人確定,自己眼前的不是幻象,自己如今也不是在做夢

仿佛發(fā)令槍響

兩個瘦弱的身影同時沖向?qū)Ψ?

將自己狠狠甩進彼此的懷抱

——

星歷1888年8月29日,一封緊急聯(lián)絡(luò)送到查理曼帝國皇宮

【[薩拉熱窩之眼]呼叫[黑太子殿下],帝國駐高文大使[弗雷德南特大公]遇刺,重復(fù),帝國駐高文大使[弗雷德南特大公]遇刺……】

一聲槍響,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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