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周末，老街這里果然有人聲喧騰。

小魚猜測，他們一定是為了大姨和奶奶上次聊到的那個事情。

這是小孩子沒法參與的，她照舊在完成作業，洗好自己的衣服鞋襪，收拾了房間后，跟奶奶打招呼準備出去一趟。

剛打開大門還沒跨出去，奶奶就在里屋喊道：“小魚，今天上街口的老林老師的骨灰要送回來入土安葬，我們中午都在林家吃飯，就是現在門口有很多人的那個，你早點回來，也過去知道嗎！”

“啊？我不去了吧，我還是回來自己煮飯吃好了，奶奶！”小魚想了下說道。

“大家是多年的老街坊，他也是你爸爸的老師，還是你們周校長的親家。說好了都去，然后下午再一起去送老林老師上山，你們這些孩子也去行個禮啊！”

“這樣啊，那我早點回來，清揚要去嗎，我跟他一起去好不好？”

“嗯，他肯定也要去，那你們到時一起去吧。”

莫清揚是小魚的表哥兼堂哥，因為他是小魚大姨和四叔的孩子。他和小魚在同一所學校，今年上高二。夸張點說他快登到龍含山的半山腰了，小魚還要兩年多才能達到那個高度呢！

因為快要參加高考，平時學習任務也很繁重，小魚在學校和家里幾乎都很難碰到莫清揚。

但因兩家平時來往比較多，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是會經常一起吃飯。不是大姨喊他們一起去她家吃飯，就是小魚奶奶喊大姨一家過來吃飯。除了吃飯時聊聊天之外，小魚很有分寸，不去打擾他。

走過那條長長的老街，小魚來到了小尤家，那個一度被小伙伴們群嘲，名字太老土的“優雅服飾”服裝店門口。

服裝店是小尤媽媽開的，周末的時候，小尤通常都會幫媽媽看店，小魷魚們就把這里當成了周末聚會的一個“據點”。

鎮上的常住人口不多，除了年節返鄉，人們采購增多外，平時也就鎮村日常需要。所以服裝店周末的上午，一般也都比較閑。

“小尤，我去老李爺那把那幾本書拿來了，你要留一些看嗎？”抱著幾本書的小魚，還在門外就開啟了對話。

“好啊，我要最幽默的那本，其他的沒興趣啊，小魚兒你拿回家好好看吧，哈哈！”小尤嘻嘻哈哈，難得她那么跳脫，還能有模有樣地給媽媽照顧生意。

然后小魚就窩在店里那個舒適的大沙發里看書。小尤急著寫還沒完成的作業，沒空再理她。期間陸續進來幾個顧客，都被小尤熱情地招呼好了。她媽媽今天又進貨去了。

“我讓我媽把上回我們看中的那款圍巾，按我們選的顏色都帶了。以后還是這樣想法兒先試后買，不然買的都是看著漂亮，而帶著丑的，太不——劃算了！”小尤搞笑腔調收尾。

“嗯，好，你作業寫好了嗎？回頭替我謝謝阿姨啊！明天我把錢給你。”小魚頭也沒抬地答道。

“您甭客氣！”小尤洋腔怪調，惹人發笑。

……

輕松閑適的相伴中，上午很快過去。小魚又來到大姨家。

“清揚，你去上街口那里吃飯嗎？”小魚邊敲門邊問。

“來了！你也要去嗎？那稍等一小會兒，我就來。”莫清揚說完，隨手從衣架上拿了件外套，穿上走了出來。

兄妹倆邊走邊聊，沒一會兒就到了。

果然這里屋里屋外擺了好幾桌，大家正嘈嘈雜雜地聊著，忙亂著。

“怎么不去飯店啊？”小魚小聲說。

“這樣一個講究儀式性的事情，應該在家里安排更合適吧，你看大家都在幫忙。”莫清揚低聲回答她。

“莫清揚！”

有個清泉般的聲音，突然在小魚耳邊響起，她幾乎嚇了一跳。可能人太多她又在和莫清揚小聲說話，沒注意到有人走過來。

“哎，林淵，我還準備去找你呢！”莫清揚和他說道。

這是小魚第一次見到林淵。只見眼前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目光平和地掃了她一眼，和她旁邊的莫清揚說起話來。

后來就是更加嘈雜的吃飯、商議，飯后大家一起去公墓那邊。

小魚跟在那群年輕人后面，看著年長的人們安排處置各項事宜。跟在所有人后面，在儀式的時候鞠躬敬禮。

原來這位老林老師就是那個林淵的爺爺，那周校長就是林淵的外公了。

看到林淵和一個略顯憔悴，但很有氣質的中年女子，一左一右攙扶著一位明顯悲傷過度的奶奶，跟在一群人后面慢慢地往回走時，小魚知道今天的儀式結束了。往者已去，活著的人卻不能停下腳步。

日子如流水，冬至過后很快就要過年了。

奶奶說今年莫淮安他們一家也會回來過年。

去年他們沒回來，去的丈人家，不知道今年為什么想到要回來過年，奶奶說這些的時候情緒淡然。

小魚卻在心里不安起來，她很不想和他們見面，但今年是媽媽和何叔叔在一起生活的第一個新年，她更不想去打擾。

想到去年寒假和媽媽一起待到過年后，母女倆那算是一起過的最后一個快樂的年了，小魚的心里又下起了雨。

但歲月的更替，根本不因為誰的煩惱而停下，它很快就帶著莫淮安和他的妻女，來到小院。

小魚那幾天幾乎天天不在家待，借口小尤家服裝店年前太忙，要她去幫忙，一直早出晚歸，泡在“優雅服飾”里。

不過這倒確實幫了小尤她們不少忙。快過年了，許多在外的人都回家來，大采購里新年新衣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小店每天客來不歇，小尤和她媽媽都快累倒了。

到了年三十，小魚不好再往外跑，她昨天就跟小尤和她媽媽說好今天不去了。小尤媽媽說辛苦她了，送了她一件漂亮的粉紅色棉襖，和一套很萌的帽子圍巾手套組合，還包了一個新年紅包，說是壓歲錢。

在平日相處里，小魚常能感受到小尤媽媽對她的關愛。這其中固然有對女兒好友的關心，但肯定也少不了對她的特別憐惜，小魚沒覺得反感，她感到很溫暖。服裝店就像她在小鎮的第二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