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上的書卷沾滿了灰塵,看得出已經多日未清理過了,最近幾日,洛生突然變得越發蹣跚起來。
一切本來就那么清楚,那日解開那副棺材機關的血是秦晨的,這都是洛稚與一手策劃好的,但她卻一心關注這顆心,忽略了細節。
她還剩秦晨,但是她是否能保住他,她要了兩次自己親生兒子的命,她卻渾然不知。
她翻開架子上的一張書卷,上面寫著她第一次來到人間的感受,滿臉的褶皺依稀記得她當時興奮、害怕、緊張的樣子。
她碰見一個年輕英俊的書生時,不知如何與他交談,她吃第一口飯時不知是好吃還是難吃,她第一次被雨淋時不知是舒服還是難受,所有的一切讓她恐懼也讓她幸福。
她輕輕合上了書卷,關上了門,秦楚正坐在凳子上看她一次又一次的蹣跚。
“你動了夏目?”
“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女孩?”
“是。”
“我動她有何用,我動了她,怎么讓她恢復洛稚與的心然后坐享其成再探囊取物。”
洛生老了,真的老了,她的聲音都沒了力氣,開始斷斷續續,有氣無力,讓人著急。
“你何不去問洛稚與?!?
“她?”
秦楚一時沒有弄懂洛生的意思。
“你早就知道秦晨是我要找的人?”
秦楚未作回答,片刻后,他轉身走了,洛生笑了起來。
未然七十七個罐子里的心被公諸于世,除了當時在房間里的那四個人,沒有人知道,這個故事更加驚悚詭異。
還有那驚悚的密室,里面住著幾個二十多歲的美女,不管是否初心是愿意拿未然錢財替未然解悶,但是她們看見警察的那一瞬間,那些已經是他們記憶里無法抹去的陰影和噩夢,只是密室的旁邊房子里幾十具女尸應該有過和她們一樣的想法。
洛生和洛稚與的受傷將她們成功成為了這件事的受害者,洛生是因為發現秘密被傷,而洛稚與和秦子顏則是剛剛被抓馬上要淪為那些密室里的女子時被傷。
至于秦子顏是在逃跑時被未然所殺,順理成章。
未然的事情已成定局。
秦子顏的葬禮也在那個熟悉的墓園,好像每個人死了之后都要埋在這里似的,然后她們真的被埋在了這里,每次都是陰沉的天氣。
秦善水眼里泛著淚水,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在一個半月前為了秦晨對她的拒絕而自殺死了,而站在人群里那個跟秦子顏看上去氣質相似的洛稚與延遲了他的悲傷。
秦晨站在人群里,不知這墓里到底埋得是誰,是那個叫洛稚與的女孩兒,還是叫秦子顏的女孩兒,兩個人一樣的身體,到底應該屬于誰。
到底是死了一個人,還是兩個人,他只是很后悔那天不應該將她丟在那里,也后悔不應該拒絕了秦子顏三個月。
人群里的黑色,讓這場葬禮太過正式,讓秦晨無法放開思緒,他在洛稚與、秦子顏里來回穿梭,但他的速度還不夠快,他沒有趕上最后正式的離別現場,他總是很晚,盡管他想要趕上,但是他還是遲了。
在這種時候秦子顏的畫面總是會如約而至,秦晨大概百分之八十確定,秦子顏的魂魄可能真的住在他的大腦里,時而出來活躍一下,保證秦晨不會忘記她。
這次是一個秦子顏和秦晨彼此傷害的畫面,兩人不歡而散,誰都勝利了,誰也沒有勝利。
秦晨與秦子顏很多時候的會面,都是生與死的較量,因為秦子顏總是以死相逼。
那天雨下的很大,去往秦晨家的碼頭上只站著一個人,秦子顏聲嘶力竭的在質問秦晨是不是喜歡洛情,秦晨開始并不理會秦子顏的無理取鬧。
漸漸地伴隨著傾盆大雨,秦晨變得煩躁起來,他承認了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秦子顏總是能就地取材,為自己制造機會去尋得死亡的路徑,在碼頭能至她于死地的道具只有她腳下那根被削尖的木棒。
秦子顏的胳膊粗細,末端被削的很尖,秦子顏毫不猶豫拿起那木棒想要刺向自己的腹部。
“你的腦子里到底裝了些什么,你如果真想死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死,去個沒人的地方,一個人去享受死給你帶來的快樂,我們欣賞不來你享受死的這種美?!?
秦晨奪過還沒刺進秦子顏身體的木棒,走了幾步將木棒丟進了海里,狠狠地丟進了海里。
秦子顏待在原地靜靜看著大雨里的秦晨,她不知道秦晨說的到底是不是氣話,但她也不敢相信那真的是氣話。
“噗通”。
故事發生了反轉,秦晨跳進了海里,秦子顏心驚的跑到了岸邊。
是她培養出了秦晨和他一樣的失心瘋,她真是一位好老師,或者是一個好榜樣。
秦子顏在岸邊大叫著秦晨的名字,但是沒有回應,天上的雨像是要趕著去投胎,急不可待的往下落,海面上除了散落的雨水,什么也看不到。
秦子顏焦急萬分,她不會游泳,但她遇上了一個非要讓她舍命的狀況。
她脫下黑色高跟鞋跳了下去,掙扎片刻后,她開始下沉,但是很快她看見了秦晨,她被托出了海面,秦晨在岸上不言不語的看著她,她不敢去看他,她不僅狼狽還很愚蠢。
秦晨乘著船走了,秦子顏拎起自己的高跟鞋也走了,兩個人至今最佳的相處之道終于找到了,就是彼此不要說話,并且不做糾纏的各自離開,和平且溫柔。
從頭到尾碼頭上的那個唯一的觀眾觀看的賞心悅目,盡管倉促了些許,但是絕無枯燥的劇情。
秦晨總是能及時救起要去死亡的秦子顏,每次他都能赴湯蹈火的去救,可是這次他卻連秦子顏是如何死的都不得而知,這成了他心頭的病痛。
下雨了,雨傘在秦晨的手里打開,十幾分鐘后,船來了,他和那個唯一的觀眾上了船,他面朝洛稚與曾經站過的地方嘴角彎起了向上的弧度。
天上的烏云越積越厚,厚的好像要掉下來,厚的好像要吞噬地上的所有,厚的那么沒有重量,厚的那么輕飄飄的,厚的讓人感覺到了世界末日。
秦楚坐在教堂的長椅上,旁邊放著一束白色的滿天星。不知何時起,他能在這樣的環境里坐一天,在這里他感受不到任何人,只有他自己。
他的腦子里出現了一個畫面,在雨里那亭子像個朦朧的少女,亭亭玉立,時間褪去了它原本的顏色,卻依舊讓它青春永駐,屹立不倒。
它旁邊的湖水在接受著雨滴無數的穿心,這樣它才會永遠碧波蕩漾,引人入勝,湖面上飄著許多浮萍,密密麻麻的在保護著下面的魚群,那里渺無人煙,除了雨聲和蛙鳴還有一個黑色留仙裙的女孩便什么也沒有了。
洛生的眼睛連日來沒有了往日的光,她坐在木屋外的藤椅上,旁邊立著一根拐杖,應該是她剛剛買來的。
院子里的碧桃樹一棵也沒有了,地被剛剛翻新過,不知里面撒了什么種子,臺階上的青苔依舊在那里,她一個人想了很多天,日日夜夜的想,她想不通。
“洛姨?!?
秦晨來了,是洛生昨日打電話讓他來的,盡管秦晨不是很愿意見她,但是礙于她還是洛陸的母親,秦晨還是來了。
“你最近好嗎?”
秦晨明顯感覺到她的聲音已經陷入了塌方似的喘息。
“很好?!?
秦晨臉上無法表露出一些微笑出來,因為這個女人在他眼里讓她驚悚。
“做你的兒子,他能好到哪里去,這種問題你都問的出口?!?
洛稚與來了,所有人以為這個故事已經到了尾聲,但是洛稚與卻偏偏還要往后演,她穿著一身黑色長裙,囂張跋扈的來了,再加上后面的喬孟她更加氣勢恢宏。
秦晨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熟悉又陌生。
洛稚與并沒有理會秦晨滿臉的問號,她走到了洛生面前將一個插著三朵玫瑰花的黑細頸瓶遞給了洛生。
洛生看著三朵玫瑰的顏色明白了洛稚與的意思。
然后她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喬孟。
“你終于專程來看我了。你倆是一伙兒的?真是可笑,洛稚與你也不過如此,交的朋友也不是什么高尚之輩?!?
洛生緩慢又別扭的聲音想要讓洛稚與的心墻掉下幾片磚來。
“高尚?和你?”
洛稚與將雙手交叉抱在懷里輕蔑的笑了笑。
“和喬孟做生意,你失去的東西遠比你得到的多,我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洛生比洛稚與更輕蔑。
“失去?我能失去的東西不都給你了嗎?”
“確切的來說你失去的東西沒有給我,而是給了秦楚,然后秦楚又賣給了我。”
事實好像就是如此。
“對哦,是我表達出現了問題,但是我家人的性命,應該不是秦楚賣給你的?!?
洛生保持沉默。
“如果我時間再多一點,我絕對不會這么倉促的讓你難受和局促,更不會讓你輕而易舉的脫離長時間持續的誅心二字帶來的病楚?!?
洛稚與彎下了腰對著洛生親切地說。
“你下的了手嗎?”
洛生的聲音雖然殘喘卻拿捏穩當。
“秦晨嗎?我覺得應該可以?!?
她直起了腰走到了秦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