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誠又一次從夢中驚醒。
春雷伴隨著細雨從屋檐的茅草尖滴落,窗縫鉆入的風,讓子誠感到一絲濕冷。
火,放眼放去火海一片。
一只黑色的玄鳥掠過天際,它的尾羽灼燒著烈焰,不停的在空中哀鳴。它飛過的地方,烈火從天而降,殷、亳、相、耿等城池相繼陷入一片火海,無數商民在凄慘嚎叫,房屋、宮闕、祭臺都在這熊熊烈火中化作一片焦土。在尸山血海中,一座燃燒的高樓引人注目,黑色玄鳥最終停在了高樓之上,不斷掙扎扭曲著它的身體,與世間萬物一同化為了灰燼……
這已經是第三次夢到這個場景了。
不安和躁動的情緒在子誠的心中蔓延,他緩慢爬起身,看著窗外灑落的春雨,陷入了沉思。
子誠第一次做這個夢是在自己十二歲那年。那天他被噩夢驚醒,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周方國主西伯昌的長子伯邑考。
“兄長,此夢何解?”面對子誠的疑問,向來博學多識的伯邑考也犯了難,于是他帶著子誠回到府中,想讓善于卜筮的父親西伯昌來解這個夢。
西伯昌聽聞子誠與伯邑考的描述,面色逐漸凝重。他從府庫中拿出一塊龜甲,點燃篝火,將龜甲投入火中。不一會兒龜甲便燒得噼啪作響,很快便出現裂痕。
西伯昌見龜甲已裂,趕忙命仆人熄滅火焰取出龜甲。待龜甲溫降,拿在手中仔細端詳龜甲裂痕。此時,另一位仆人端上托盤,盤中放有五十根蓍草。西伯昌放下龜甲,拿起蓍草演算了起來。
子誠看到西伯昌拿蓍草,只覺有些疑惑。他曾隨巫祝學過卜筮,燒龜甲而觀裂痕倒是沒問題,可西伯昌卜筮不用人牲祭祀,這樣能推算準確嗎?
“兄長,西伯演算,何不用人牲祭之?”子誠問伯邑考。
“誠,父親覺人牲過于殘酷,故參演伏羲八卦,自得其法,變八卦為六十四,是為易。萬物皆可以易為理,用蓍草演算,可避免人祭。”伯邑考回答道。
子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目不轉睛盯著西伯昌,只見西伯昌將手中的蓍草不斷拿起放下,夾在手指之間,仿佛是在操控乾坤。良久,西伯昌放下手中蓍草,命史前來。
史拿著工具來到西伯昌面前,拿起龜甲,只聽見西伯昌俯在史耳邊輕聲低語,他便心領神會,拿起小鑿子便在龜甲上篆刻起來。
“誠,你一定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卜筮吧。”西伯昌看著滿臉疑惑卻又專注盯著自己的子誠,微微一笑。
子誠點點頭,問西伯昌卜筮其中緣由。西伯昌看了看史,龜甲上的卜辭已經刻好。他拿過龜甲,交給了子誠。
“誠,你有天分,先祖不棄,以夢示你。乾坤異動,也許今后殷地只有靠你才能躲過一劫了。”西伯昌拍了拍子誠的肩膀。
子誠接過龜甲,只見龜甲上篆刻著這樣的卜辭:
戊巳卜,殷兇。天命玄鳥,離滅,徙貞。
子誠看著卜辭似懂非懂得撓了撓頭,這卜辭中難道顯示的是商要走向覆滅?子誠有些難過,忽然他靈機一動,撲騰跪在了西伯昌的面前。
“請伯爺教我卜筮,以尋破解之法!”子誠俯首參拜。西伯昌急忙扶起子誠,說道:“你若想學卜筮,我可教你,只是其中之道我也只是悟其皮毛,破解之法,還需你自己領會……”
現在想起,當初和西伯昌學卜筮,已經有七年了。
子誠從榻上下來,穿上草履,整理好衣冠。帶上裝滿龜甲和蓍草的木匣,準備去參加春祭。
他走出房間,忽聽見身后有人喚他。
子誠回頭,只見一個白衣少年站在他身后。少年散發,頭上纏繞著著鑲嵌著金燦燦銅飾的頭巾。他皮膚白皙,相貌與子誠有些相似,卻眉似青黛眼含秋波,若不是以聲相辨,宛若一女子。他白色的衣襟裝飾著龍紋,手中握著一把弓,腰間挎著箭袋,箭袋中的箭裝飾著五彩斑斕的羽毛和金黃的銅箭簇。
“誠,是要出發參加春祭嗎?”白衣少年問。
子誠點點頭,說:“虛,父親和叔公應該早就出發了,我們也得快些出發。”
這位白衣少年正是子誠叔公箕子的嫡子,名為子虛,是子誠堂叔,雖是堂叔,卻比子誠年齡要小,他從小到大都喜歡跟著子誠,在殷商王室的諸多兄弟子侄中,他們倆就像親兄弟一樣,總是形影不離。
說著,叔侄二人像往常一樣,一同出發前往春祭。
片刻,二人也來到城外祭臺。這是一座由巨石壘起的高臺,足有十丈之高,即使是殷的城墻也比不過這大祭臺。商人好祭,一年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用在了祭祀上。今天的春祭在諸多祭祀中尤為重要,需要請求祖先保佑今年一年的收成,以及對外兵戈的順利。
早聽聞商王帝辛今年準備兵伐人方,因此格外重視今年春祭。在春祭時要任命三公,并要進行誓師閱兵,還有盛大的比武。
“誠,虛,快來這里!”子誠和子虛遠遠聽見這聲如洪鐘般的呼喊。只見祭臺,一名武士正朝他們倆招手。
這武士頭戴銅盔,盔頂插著白色山雞的尾羽,他皮膚黝黑,身材高大,赤銅色的肌肉上裸露著暴起的青筋。他身披金色的銅甲胄,手持一把金光閃閃的龍首銅鉞,立于祭臺下全身裝備的銅器在陽光下光芒奪目,猶如天神下凡。
“祿,觀你之形態,知商有你之力,難怪諸夷皆服,四海咸寧。”子誠笑道。
這位武士不是他人,正是商王帝辛之子,名為子祿。子祿雖年少,卻已跟著商大軍征戰四方,可以說得上身經百戰。不久前兵伐西羌,他一人活捉了幾十名羌人,諸將皆稱其勇。今日春祭,子祿作為祭祀武士將擔負著人牲祭天的重任。
“聽說了嗎,今天春祭,不僅在殷的貴族全來了,連亳和相的貴族和諸方國的國主也都來了。”子祿興奮地說。“這次春祭可能是我商自湯起最盛大的祭祀,絕對不亞于武丁先王的那次祭祀。”
“這么說,是不是九侯也要來?”子誠問。
“不僅九侯會來,鄂侯、西伯也都會來,甚至連孤竹君也從東海之濱前來參祭。”子祿答。
子誠問的九侯,是方國鬼方的國主,名叫媿桓,九侯有一女,形容美麗動人,溫柔賢良,名曰媿好。子誠之所相問,實則是想知媿好是否參祭。
正說著,不遠處走來幾名衣著華貴,氣宇不凡的貴族,分別是子誠的父親微子啟,子虛的父親箕子胥余,商王帝辛的叔父比干,鬼方國主九侯媿桓,盂方國主鄂侯姞禹,周方國主西伯姬昌,孤竹國主孤竹君墨初。而跟在幾位年長貴族身后還有幾個年輕人,分別是西伯長子姬伯邑考、次子姬發、三子姬旦,孤竹國主長子伯夷、三子叔齊,鄂侯之子姞明、之女姞英,以及子誠最期待見到的九侯之女媿好。
子誠于眾人中一眼就看到了媿好,看著媿好那張熟悉的美麗的面龐,子誠不由陷入了回憶。
在四年前,子誠隨父親微子拜訪九侯。府邸大廳內,九侯設宴款待微子一行。
“諸君,請飲!”九侯舉起手中銅觶,站起身邀所有人飲酒。奴仆用小勺為諸人盛上濃稠的酒,微子也舉起銅觶,眼神示意子誠站起敬酒。
子誠趕忙也舉起銅觶,將觶中酒一飲而盡。子誠不喜歡這種酸澀的味道,飲下酒后,臉上不由一陣抽搐。
此幕剛好被九侯所注意,九侯令樂舞暫停,原本清脆響亮的銅編鐘聲戛然而止。
“微子,這位是?”九侯收斂起笑容,指著子誠問。
“這是犬子,單名一個誠字。”微子答。
“莫不是那位隨西伯昌學卜筮的子誠?”九侯又露出了笑容,對子誠說道:“我早聽聞西伯昌提起過你,說你非常有天賦。”
“不敢不敢。”子誠連忙恭敬行禮。
“既是西伯弟子,不如為我占卜一下。西伯昌那個老家伙,每次讓他給我占卜,他都不從,說我用人牲占卜有違天道。可若不以人牲祭之,天與祖先怎能示下?”九侯走向子誠,將子誠拉至廳堂中央。
“來人,取卜筮之物,帶人牲。”九侯一聲令下,史端著龜甲走了上來,一名武士拉著兩名帶著枷鎖赤身裸體的奴隸進了廳堂,另一名武士端上來一個火盆,放在了大廳中央。
“這……”子誠有些猶豫了,往后退了幾步,又看了微子一眼。
“既然九侯想要占卜,你就為他卜筮吧。”微子對子誠說。
子誠點點頭,問九侯所卜何事。
“就問前途如何!”九侯說罷,一揮手,武士解開兩個奴隸的枷鎖,把他們推出了門。九侯、微子、子誠也紛紛走出廳門,來到庭院之中。
“天命為德,獻牲以祭!”九侯大聲呼喊,隨機下令:“醢之!”
武士聽令,看向在庭院中央蓬頭垢面、瑟瑟發抖的奴隸,猛地舉起手中的銅鉞,銅鉞落下,兩個奴隸的肢體瞬間斷成兩節,但這兩個奴隸還沒有完全斷氣,仍在不斷哀嚎。這時幾個手持銅刀和木杵的武士走了上來,對著仍在地上掙扎的奴隸狂砍亂砸一番,只是須臾,原本兩個完整的人就變成了一攤骨肉。
子誠抹了抹濺到臉上的鮮血,一種強烈不安的情緒涌上心頭。
看著地上的一攤血肉,九侯哈哈大笑:“子誠,天已祭,現在你來卜筮。”
子誠雙手顫抖著拿起龜甲,緩緩放入火盆之中。不一會兒,龜甲被燒出裂痕。史急忙將龜甲從火盆中取出冷卻,冷卻后,子誠拿起龜甲,仔細端詳龜甲裂痕。
看罷,子誠從隨身攜帶的木匣中取出蓍草,按照西伯昌教授自己的方法,演算了起來。
這邊九侯已叫人將庭院清理干凈,只見子誠已經演算完畢,史急忙拿出小刀與鑿子,準備在龜甲上篆刻卜辭。
子誠看著演算出的結果,越發惴惴不安。他讓史退下,對九侯說:“小子不才,學藝不精,所卜非準,還請九侯見諒。卜辭就不刻了,這里給您謝罪了。”
“你都沒告訴我你卜出了什么,怎能知道所算非準?我已用人牲祭天,若不完成卜辭,唯恐事兇,還請令史篆刻卜辭。”九侯有些生氣。
“可是……”子誠俯首跪拜,不為所動。
“子誠,卜筮流程不完,確實不祥。你就為九侯刻出卜辭吧。”微子勸到。
子誠見自己的父親發話,便只好叫史來到自己身邊,叫史在龜甲上刻上了卜辭。只見卜辭這樣寫到:
“甲申卜,鬼兇。其守正,以貞終;其非守正,以醢終。”
九侯看到卜辭,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忽然,他猛地拿起刻有卜辭的龜甲,狠狠朝子誠砸去,龜甲正好砸在了子誠的面部,子誠捂著臉,驚愕地看向九侯。
“豎子,安敢胡言!”九侯怒吼道。微子見狀,急忙一腳踹向子誠的膝蓋,子誠瞬間趴倒在地。
“逆子,自以為學得皮毛,竟敢在此胡言亂語,還不快滾?”說著,微子又朝子誠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子誠流著淚,灰頭土臉連滾帶爬地出了九侯的府邸。
子誠心里非常難受,明明自己是照著西伯昌教予自己的方法進行的推算,結果應該沒有任何問題。九侯貴為方國國主,怎么可能會像那兩個奴隸一樣被砍成肉醬呢?明明自己不想把這個結果說出來,可他們卻不斷逼迫,說出來后又這樣羞辱自己,想到此,淚又忍不住從眼中劃落。
子誠蹲坐在九侯府邸門口,低聲啜泣。忽然,一個溫柔甜美的聲音輕輕傳入子誠的耳中。
“哪里來的小哥,怎么坐在這里?”子誠抬頭,只見面前站著一位少女。這少女看年齡比子誠大幾歲,她膚若凝脂,貌如繁花,一顰一笑間讓子誠瞬覺如沐春風。
“小哥,怎么還留眼淚了?”少女扶起子誠,并用衣襟擦去子誠的淚水。衣襟掠過鼻尖,子誠嗅到了陣陣清香。
見子誠不言語,少女拉住子誠的手。少女說:“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少女拉著子誠,繞過幾間房屋,穿過一片密林,來到了一個湖邊。
月光下,子誠看著少女嬌小玲瓏的身軀和烏黑秀麗的長發,不由有些失了神。
少女莞爾一笑,說道:“每次我遇見不開心的事情,總會到這里來一個人獨處。聽聽鳥鳴,看看湖中波光,心情就會好許多。小哥,看你衣著也是貴族,怎么會坐在我家門口哭泣?”
“你家?”子誠驚訝看著少女。
“對啊,我是九侯的女兒,名叫媿好。”少女席地而坐。“你是哪家的小哥?”
子誠向媿好介紹了自己,并訴說剛才在九侯府內所發生的事情。
媿好聽罷,稍愣一會兒,忽然掏出一小塊飴,塞入了子誠的嘴里。清甜的氣息瞬間在子誠的口腔中蔓延,原本口中的苦澀都被這清甜一掃而空。
看著子誠驚訝錯愕的表情,媿好不禁笑出了聲。
“心情是不是好一點了?”媿好問。
子誠點點頭,仍舊沉浸在口中那塊飴糖的清甜中。
媿好也不說話,嬌小玲瓏的身軀微微靠在子誠肩上,陪著子誠仰望漫天繁星……
每當子誠想起那時,總會回味起飴糖的甘甜。從九侯府中離開之時,媿好相送時偷偷給了子誠一個小布袋,布袋中裝著幾塊飴糖。子誠一直放在自己隨身攜帶的木匣一角,至今也舍不得食用。
今日,子誠終于又見到了媿好。
媿好雖然面容清秀、儀態溫柔,但她嬌小的身材在諸多貴族女性中并不起眼,只有子誠的眼珠子一直隨著媿好轉動。而諸多貴族男青年,目光停留在了姞英身上。
鄂侯的女兒姞英,只有十六歲。雖然年齡小,卻生得美艷動人,她身材高挑,美麗白皙的臉龐下是一雙傲人的胸脯,獸紋皮裙包裹著她飽滿翹起的臀部,在人群中十分搶眼。
面對眾多色咪咪的貴族青年,姞英滿臉高傲,從不正眼看這些目不轉睛盯著她的貴族青年們。而姞英的兄長姞明手持金色的銅劍,怒目圓睜看著覬覦著他妹妹的人們。
“這才幾年不見,鄂侯的小女兒竟然變得如此美麗了。”子祿感嘆,“只可惜她有個兇惡的長兄,我估計誰要是敢靠近他妹妹,必然一劍斬之。”
“也就是你們才一直盯著她,你看看誠,看都不看一眼。”子虛笑道。
“我們怎么能和誠兄長比?”子祿一把將手搭在子虛的脖子上,“誠兄長那是西伯的弟子,豈是我等凡人能夠比肩?能通靈卜筮,必定要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像陰陽八卦,我看著就頭疼,但每次出陣前又離不開卜筮,這樣說來,等誠兄長成為大巫祝的時候,你我只能為誠兄長左右而侍。”
“你們兩個小子,也就只知道笑我!”子誠一把拉過子虛和子祿,“論射藝,咱們殷沒有一個人能比得過虛,論武力,我估計咱們大商也沒人能比得過祿。我手無縛雞之力,還敢讓你們二人侍立左右?”
說罷,三人皆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沉悶悠揚的角號聲響起,銅鐘清脆響亮的聲音響徹整個祭臺,殷商百年來最盛大的春祭正式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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