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興奮的喊道，稚嫩的話音剛落才發現自己已經一步步變成了九歲時的模樣。

恢復人形的女僵看起來既美麗又溫柔，她向賀維展開雙臂微笑道：“阿維～”

“媽……媽媽，”

縮小后的賀維一下撲進了她的懷中，放肆的大哭起來。

三十年的思念在這一刻全都化成了眼淚，平日里的大佬終于逮到了一個想哭就哭的機會。

“我太想你了！”

賀維邊哭邊說：“你后來過的怎么樣？”

女人什么話也沒說，只是在溫柔的撫摸著小賀維的臉。

陸遠撫著手臂之上的星鋒血羽，靜靜地的看著面前的二位，心里暗道了一句：她過的怎么樣你先前難道沒看見？

不只是他，這一會的賀維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沒有回避直接問出了一句：“我一直不肯承認你已經離去，媽……你一定過的很苦吧？”

“阿維，”

女人搖搖頭，嘴里卻仍然重復著這一句，眼中沒有任何哀怨只是在撫摸著賀維的小臉。

媽媽溫柔的撫摸是賀維之前的求之不得，這一會終于得到的他卻沒有一絲松快的感覺。

夢境中的女僵，只為了不讓自己的孩子失望，甘愿化尸為僵，每至深夜冒著被其它鬼物襲擊的危險，為自己尚在人間的孩子制作美食。

日復一日、無怨無悔。

死了都在為自己的孩子犧牲自己。

賀維知道自己該放手了，超越人常的奢求只會令雙方更加痛苦。

這事由自己而起，也必須由自己來終結。

靜默了許久后，賀維重重的抱了一下母親，仿佛下了什么決心一般，聲音顫抖的說道：“媽媽……你走吧，我現在過的很好，你放心的走吧！”

聲音聽著雖稚嫩，但語氣卻盡顯決然，仿佛這話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真的，媽你可以放手了，”他繼續補充了一句：“不，是我應該放手了。”

女人仍然笑著看著他，幾息后才聽見她輕輕說道：

“阿維，再見！”

賀維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此時，天際邊緩緩現出了一片隱隱約約的魚肚白。

女人慢慢向后退了幾步，隨著逐漸拉開的距離，她光潤的臉頰又開始漸漸萎縮至僵。

而另一邊的賀維也開始恢復了成年人的模樣。

女僵看著他逐漸長大成人，微笑的眼底盡是無盡的溫柔與欣慰。

這舉動仿佛是在告訴賀維，母親需要的只是他能否健康的成長，并不是所謂的念念不忘。

女僵不斷向后退步，兩只趴在地上的土狗不停的對她搖著尾巴，

天際邊的魚肚白，忽然泛起了一絲橙亮的日出黃。

桃葉渡村的方向，傳出了陣陣公雞的鳴啼。

女僵駐足不前，背對著日出的方向，枯黃的臉在晨光的映襯下漸漸清晰了起來。

賀維對著媽媽揮了揮手，忽然，笑容在臉上凝固，與此同時滿臉怖色盡顯。

“陸醫生～”

他絕望的嘶喊著，不遠處的陸遠也被眼前的情景驚到了。

晨光乍起，光明驅散了四周的薄霧，女僵越來越亮的臉沒有一絲要停止的意思。

在賀維和陸遠不可置信的注視下，女僵枯黃的臉皮由里至外越來越亮。

忽的一下，周身輪廓的最邊緣仿佛被烈火點燃的干柴一般，開始一點點落灰成燼。

“陸醫生，”賀維的聲音已經開始失控：“我媽只能這樣被陽光滅了嗎？”

陸遠雙眼緊盯女僵的方向，星星點點的皮肉已有部分化為灰燼，被風吹散在空中。

他明白，如果讓賀維親眼看著自己媽媽一點點被陽光吞噬殆盡，那將是又一個在賀維心中生根發芽病果。

“系統！”

陸遠迅速喚醒了幻境系統：“工具箱。”

【工具箱：曲出法隨、幻境錦囊、貨出法隨、峭壁馬車、呼名落馬術、墻頭草、夢婆湯……】

陸遠依次快速掃過，感覺沒一個可以在此時派上用場。

目光再一次掃過工具箱，他的目光停留在“幻境錦囊”之上。

幻境錦囊？

沒記錯的話，錦囊中藏著一段話，他之前使用過一次，可惜毫無反應。

當時的情景陸遠記得很清楚。

在一片詭異的森林中，他和妙若琳掙扎在粘膩的水晶蘭中，慌張中的自己當即將錦囊中的那段話念了出來，發覺沒有用處后，妙若琳對著他喊了一句話，那話……那話好像是在說——你在超度嗎？

對，她說的就是這句。

這么說的話，錦囊中的那段話是用來超度的。

想到這，陸遠再一次看向不遠處的女僵，初升時微弱的陽光落在她身上，變成了地獄之火。

面對絕望呼喊的賀維，火焰吞噬中的女僵仍保持著溫柔的微笑。

“十方諸天尊，其數如沙塵，化形十方界，普濟度天人。”

陸遠的聲音在空曠的田野間久久回蕩……

轟～的一下，

女僵身上的炙炎全數散盡消失。

晨曦的帷幕已經漸漸展開，朝陽溫暖的灑在農田里，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順著葉尖緩緩滑落。

這是一個祥和的清晨，女僵在一片晨光中恢復了自己身前的模樣。

兩只土狗停止了叫喚，賀維也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委炁聚功德，同聲救罪人……”

陸遠的聲音仍在繼續。

此時的女僵，從模樣到穿著已經完全恢復成賀維印象中的樣子。

她神態安詳，面色紅潤，緩緩向空中飄去……

賀維一路目送著母親，母親祥和的面容甚至令他不再大聲呼喊，生怕驚擾到母親升向天際的過程。

在他的注視下，飄在空中的女人逐漸變得清澈透明，直到消散的那一刻仍保持著對賀維的微笑。

“她走了，”陸遠上前拍了拍賀維的肩膀：“走的很安詳。”

仍看著天空的賀維點點頭，眼角掛著一顆尚未滑落的淚水：“陸醫生，謝謝你！”

他此時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感受，母親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走了，可直到此時此地他才真正接受了這個現實。

【系統提示：你得到了患者誠摯的感謝！

獎勵：一枚司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