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把匣子收好后故意在觀燕面前假咳了幾聲吸引他的注意，有點傲嬌地緩緩道：“其實，你想要找萬妖山也不一定非得尋找妖王。”

看著月老那故弄玄虛，毫不掩飾自豪的模樣，不疑有他，月老定然知曉那萬妖山在何方。我直言道：“看來你知道萬妖山在哪。”

月老自豪道：“那是。”他坐在凳子，湊近觀燕嬉皮笑臉地問道：“想知道？”

我點頭回應道：“想。”

月老坐直道：“想知道，那也行！你必需答應幫我做三件事，我便告訴你。”

為了完成風厲的心愿，觀燕親手拔出自己的情根，從此以后七情六欲與他無關。由于是在治療好永安后沒好好修養，進而拔出情根，導致焚心咒在體內爆發，讓他落下了心絞痛的病癥。自此，觀燕得每日靠仙酒來緩解，抑制心絞痛。月老口中的三件事，看似和往常一般無二的交易，實則是希望觀燕能借那三件事再次生發情根，治愈他的心絞痛。

我暗自掐指一算，那妖王正在閉關，若前往必然毫無所獲。

不明所以的觀燕，把月老口中的三件事當成了往常的條件交換，應了下來。

我平淡地回道：“好。”

觀燕平淡的回應，深邃的眼中沒有任何情感，心如死海毫無波瀾地做出回應，月老雖有心里準備但心中還是難免失落。此刻的他覺得自己的笑好似顆毒藥，在心中蔓延。眼前的少年平淡地像潭死水，不再是那個有著七情六欲的少年。如今的觀燕心底只有責任，像個被輸入程序的機器人一樣運行。

我問道：“萬妖山在何處？”

月老回過神正經道：“等你完成了，我便告訴你。”

觀燕問道：“那你要我幫你完成哪三件事？”

“第一件，人間華苑小區有一個名為瀟汐的女子。同為人類的你幫我開導她，別讓她做傻事。你得親自幫我與她溝通一下。”月老特意再三叮囑道:“這三件事，你必需親自完成，別想用你那分身去給你完成任務。別想糊弄老夫。”

我問道：“做傻事？她怎么了？”

月老解說道：“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她呀......六親緣淺，不被重視，以為很好的朋友卻見不得她好，工作上還要面對上司和同事的打壓，屢屢受挫。”

月老繼續唏噓道：“總之啊！這人生不易。”

我道：“為了體現自己與眾不同，人類總是其善怕惡，企圖在弱小的人身上找到存在感。他們卑鄙的操縱一切，借此來證明自己的地位，證明自己是非凡的存在。他們聽不見別人的呼救，理所應當的以為這是必然的生存規則，殊不知，他們口中的生存規則本就是自己的貪婪，恐懼所致。是人類親手打造出人間煉獄，讓活在世間的人苦不堪言。可悲的是......許多人類已然成了自己口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鬼，還不自知，反倒是以此為樂，把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為虎作倀。”

對于觀燕的評論，月老對自己的謀劃有了希望。他從容道：“我想，你們經歷相似，又是人類，應當能開解她。”

我道：“你就不怕沒了情感的我把天聊死？”

月老笑道：“不過是大夢一場，聊死了隔天再聊就好了。待你完成第一件事，我再來告訴你第二件事。”

月老搖了搖頭，提醒道：“你啊！如今像個冰冷的機器，別把小姑娘給嚇傻了。”

“那我再調節一下，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再練習一下。”

月老拌嘴道：“那你可得好好練習。”

突然，月老拿起手杖往身旁一指，桌上及目光所及之處，凡是空曠的地方都被大小不一裝滿酒的瓶子及酒缸給填滿了。有的酒是裝在瓶子里，有的是裝在酒壺內，有的則是裝在大缸內。酒香撲鼻，這些都是月老珍藏多年的上好佳釀，有的能療傷，有的能增壽，更有的能增長修為。

月老闊氣道：“酒喝完了，我再給你帶。”

“多謝。這兩缸酒我收下。其它的，你帶回去吧。”這么多的酒，怕是他把自己酒窖內所有的酒都搬來送給我了吧。

不可置信的月老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圓，心想莫不是自己的真誠讓他感動，有情感了？會心疼人了？

“其它的酒有助增長修為。我不需要增長修為，也不需要增壽。”

觀燕這話給了月老當頭一棒。能說出噎死人不償命的話，他怕是沒救了。雖然曾經的觀燕臉上常掛著禮貌的微笑，自己也常吐槽他的笑時皮笑肉不笑，可如今倒是懷念起那個少年了。

月老離開后，觀燕也在囑咐莫青海后離開北壇前往人間。

元國，華苑小區C棟六樓一號，瀟汐。

觀燕隱去了身子來到瀟汐的住所。

這房屋燈火通明，看樣子這房里所有燈火能開的都已被打開了。

觀燕走進屋內，只見客廳除了一張可折疊的小桌子，沒有其它的家具和擺設，廚房沒廚具像個隨時都要逃走離開的人。

而后，只見有一人正卷縮在角落。她雙手抱膝，頭埋進了手肘內，長長烏黑的頭發絲把手臂都覆蓋了。

觀燕心里疑惑如今已是凌晨，她怎么在流淚呢？觀燕找了一處能看得見瀟汐，相隔不近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默默地陪她度過這煎熬難過的時光。哭累了的瀟汐無力地癱倒在地，不久便睡了過去。

環顧四周，瀟汐的屋里沒有床榻，只有簡單的一張可折疊的單人床墊。這夜里在地上睡著，恐怕是會著涼的。于是，觀燕用法術把她安置在床上。因男女有別，觀燕以女孩的樣貌裝扮進入她的夢鄉，這樣貌正是自己前世普遍平凡甚至被人嫌棄嘲笑的樣貌和身材。

夢里，瀟汐正在慶祝生日。藍色有著人魚尾巴造型的蛋糕，點燃著一根粉白色相間的蠟燭，在生日歌后，她閉上雙目，虔誠地許了三個愿望。而她許下的最后一個愿望，讓觀燕心里稍稍一怔。

“她怎么會在一個值得慶祝，高興的日子里許下了這愿望？”可我又有什么資格這么說？在聽見她的愿望時，記憶浮現，曾經的自己也和她一樣，看不見希望，每日煎熬，心力交瘁，沒有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夢里的瀟汐在許愿后，睜開雙眸，發現身后的觀燕。穿著橙色上衣，黑色長褲，長相淡雅，平和地看著眼前的觀燕問道：“你是來帶我走的嗎？”看見觀燕的那一刻，瀟汐毫不震驚，甚至過于平靜，大概是沒有什么能讓一個生無可戀的人動搖了。

我慢慢地向她靠近，在一步之遙停下腳步并蹲下回道：“不是。”

瀟汐略微失落地回道：“那我再等等。”

我柔聲詢問道：“等誰？”

“等一個帶我離開這世間的人。”

“你為什么要離開？”

“無論是在工作還是生活上我都是個討人厭的存在。”

“怎么說？”

“工作常常被老板訓斥，同事的欺壓，越是想做好某件事就越是容易犯錯。太多太多的原因讓我想要離開了。”

我開導道：“或許這工作不適合你。你可以試試換一份工作。”

瀟汐越說越委屈，如豆大小的淚在她臉上匯聚成河，再如散落的珍珠一樣掉了下來。

我柔聲道：“這世界難道沒有什么值得你留下了？”

瀟汐哽咽道：“我以為有。但其實沒有。這世道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要在這人間生活屬實不易。瀟汐，你很棒。你善良，堅強，偶爾會犯錯但知錯能改，這些年來，辛苦你了。世上紛擾，人生有太多曲折，不要因別人的過錯來傷害自己。不要追逐死亡，因為或遲或早死亡終將來臨，在那之前，好好地活著，保持善良地活著。生活中若是有不適合的地方，我們就換一個環境，有不適合的人我們就避開，不要因任何人而放棄自己，也不要因此迷失自己，摒棄善良與良知。”

瀟汐淚如雨下地哭訴道：“談何容易？我也常以為過了一個坑就好了，可過了這個坑，還有無數個坎在等著我。”

不知為何，看見如此悲傷的瀟汐我竟不受控制地抬起左手，輕輕地撫摸瀟汐的頭安慰道：“瀟汐，人生就是如此。是一個不斷修習的旅途。不斷地考驗，磨礪你的心性，致死方休。”

我繼續道：“這世間有很多無奈，有很多的無能為力。你我也算有緣，今生你好好生活，我贈你三個重生機會。若你尋了短見，或為非作歹，這三個重生的機會便不復存在，你還會遭到反噬。如何？”

瀟汐果斷地回絕道：“重生機會？我不要！”

我柔聲道：“別著急拒絕。這重生機會能讓你彌補此生的遺憾，只要保持善良，不胡作非為就好。若你實在不想，那么屆時你回絕重生便可。”

“那我還要活到何時？”

我道：“一切自有天定。好了，時候不早了，好好休息，好好生活。”

月老從一開始就在用法力窺探夢中發生的一切。在觀燕退出瀟汐的夢后，月老急忙把觀燕帶到天臺，對觀燕開啟了訓斥模式。

月老強壓著恨鐵不成鋼的怒火道：“三個重生的機會，說給就給！你把人生當成游戲了嗎？你不知道你自己自身難保了嗎？你是失了情感，不是失了記憶！你不知道萬事萬物都有其生存規律與法則？你以為你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我道：“她活不久了。”

月老怒道：“她活不久了，你就要英雄主義去救她，犧牲自己給予她希望？你沒聽到她的愿望嗎？我是讓你去開解她不讓她尋短，不是讓你去加速死亡！”

“瀟汐只是對當下的處境失望，絕望才會許下那個愿望。若是有人能夠幫她，或者她有扭轉或改變的能力，那么我想她便有重新再來的勇氣，也不會對人生這般的失望，更不會許下這愿望。”

月老訓道：“所以呢？你能救得了一個，你能救得了幾個？你現在是以冥神的身法去干擾她的命數是得受天罰的啊！”

“若是有其它的機會，我也不會出此下策。你和我都清楚她活不久了，只有這個方法了。”

月老道：“她善良，真誠，你可以安排她投個好胎啊！”

“安排不了。她若死去定會后悔，遺憾和不舍。她可能成為怨靈，成為惡靈，入不了輪回。”

月老無力辯駁。他愁容道：“所以你就給她三次重生的機會，讓她自行選擇？值得嗎？”如今的月老更多的是懊悔自己不該讓他來開導瀟汐。沒想到自己會害了他。

“不過是三成法力，三道天雷，不是什么大事。”

“少了那三成法力，你能穩住魔性嗎？魔神的身份很容易就會被發現。現如今，你腹背受敵，身體狀況已不如從前，再少了三成法力你能敵得過誰？日后那三道天雷，你能接得住嗎？”

“哪有你說的這么容易。沒個上千年的修為，沒一定的道行是發現不了的。至于天雷，不還沒到嗎？”這天雷得瀟汐陽壽盡了，三次重生機會開啟才會降下。

說時遲，那時快，這嘴巴倒是挺靈光的。我們察覺到了阿誠的氣息，即刻瞬移回了魔界北坦。

回到北坦后的月老繼續嘮叨道：“我就說會被發現！就差一點，我們就被發現了。”

我道：“這不沒被發現嗎？”

月老冷靜后道：“下次可不許再胡來。”

我道：“第二個任務呢？”

月老道：“陳家豪兒子不見了，你的第二個任務就是幫他尋回兒子。”

“不見了？”

月老解說道：“那孩子是被冤魂附體，獨自離了家，并非拐賣事件。陳家豪世代忠厚，祖上積德，這事你得幫。”

我翻閱生死簿道：“陳家豪有獨子名方瑞。陳方瑞今五歲，在郊區被冤魂吳廷附體。冤魂想借此機會，向仇人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