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實在是沒有想到，林棠當著自己的面會突然目中含淚地抽噎起來。

“怎么了？”陸辰開口問道。

“大人，我這幾日就一直在想，大人真是百姓的活菩薩……”

陸辰一聽哭笑不得，這都把自己要供起來了，趕緊擺手。

“你這話就過了啊！”

林棠見他擺手客氣的樣子，心中暗笑，這陸辰還真是又想聽好話，又要搞一些欲拒還迎的，可能讀書人就是要面子吧。

當然，自己是完全明白他內心的，肯定給他安排清楚。

林棠的情緒又醞釀得更上了一層樓。

“要是我早點認識大人，要是我小時候能托生在大人管轄的地方，那我就不用受苦，全是好日子了。”

“你……你這……”陸辰壓不住笑了，“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你再會托生，也托生不到我管轄的地方啊。”

林棠看陸辰帶著笑意的面容，在燭光的籠罩下，仿佛更多了幾分平易近人。

現在時刻的他，一點也不像個知府大人，更像是一個在書桌邊練字的鄰家哥哥。

他坐得極正，背部挺直，看著十分有精神，不像之前見他事務繁雜時候那樣的倦容滿面。

神采飛揚的他，目光也被燭光映照得閃亮，更像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年。

想想陸辰也比自己大不了太多，若是他不是因為考上了功名，這個年紀也不過是自己身邊的一個哥哥而已。

一個哥哥……

林棠的目光落在他案桌上放著的書上，是那樣的整齊。

若是他一直都在的話……

此刻也必定是如此的光景吧。

可上天，為什么這樣不公平呢？

這位陸大人也是讀書人，可他的出身是陸府的公子，想必求學之路也十分順利。

而自己的那位哥哥呢，他穿著帶補丁的衣服，買的紙是最便宜的紙，卻依舊省下一點點錢來給自己，買些小玩意哄自己開心。

現在想想，他那時候一定家境貧寒，為了求學也是拼盡全力，可她記得，哥哥很有學識，比她身邊任何人都厲害。

可老天不開眼，竟然帶走了他。

那樣寒冷的水，他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一定滿是絕望吧。

他會奮力呼救嗎？他的身體會在冰冷的水中也跟著一點點變冷，溺水是極其痛苦的，他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會有多絕望呢？

可他明明答應自己，要以后做大官，照顧自己呢……

林棠心中忽熱一陣酸楚，方才用掐大腿的方法得來的眼淚已經快要流干，可這次，她用不著再掐自己一次了。

因為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陸辰看著眼前這個姑娘，方才還在擠眼淚，可慢慢的，他也有些猶豫了。

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

“林棠，你……你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陸辰有些心慌地問道。

“沒……沒什么，大人，我就是想起……想起之前的日子。”

林棠覺得自己這個情緒有些過了，趕緊往后收，可若是別的，她一定能控制住自己，可他……

那是自己童年世界里的光，也是她最無法克制的苦楚。

“大人，我是想著要是有大人在，我就不能受……”

“說實話。”陸辰目光柔和，慢慢道，“我看得出，不是這個原因，因為什么？說給我聽，你慢慢說，我聽。”

林棠抬眼看去，見陸辰滿是安慰的目光，心中反而更不是滋味。

她一直記得，在別人都說自己有娘生沒娘養的時候，在自己爹爹為了生計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別的孩子總是欺負自己，甚至搶自己的東西。

自己盼著爹爹回來的時候，他們都說自己是個沒爹沒媽的，小小的自己只能等著，哪怕心里再害怕，她卻不能讓別人看笑話。

她支撐著自己小小的外殼，想讓自己看起來再硬氣一點，才能少受委屈。

可直到自己遇見了他。

而那時候的哥哥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滿是安慰，仿佛她經歷的一切，他都明白，仿佛她要宣泄的一切，他都能承擔。

“大人，我真的沒事，就是想起以前，以前的事情，還有以前的人，心里控制不住，失態了，抱歉大人。”

林棠使勁握住拳頭，克制住自己要崩潰的情況。

而這一切，又何嘗不是全部落在了陸辰的眼里。

“以前的人？”他用小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喃喃著。

他看著眼前已經不是故意哭給自己看，而是強壓情緒的林棠，心中猛然一緊。

原來，折磨自己多年

苦痛，又何嘗放過了她？

他猛地起身，站起來的瞬間他手握成了拳頭，指結發白。

告訴她，把自己經歷的一切都告訴她，讓這個心結徹底打開，她不必再沉溺過去，不必為以前的事情再傷懷。

“棠兒，我有個事情，想要告訴你。”陸辰開口說道。

林棠抬眼看來，眼中有驚訝，這樣的稱呼，陸辰又一次這樣叫了。

上一次，在難民的那個院子里，自己以為要被陸辰抓走的時候，他沖過來，看見自己的時候目中帶著欣喜若狂，要是這樣叫自己的。

而且，他還……

林棠想起那一日，耳尖泛紅，臉色也跟著不自然了。

從那天之后，自己時常會想起來，可陸大人身份尊貴，林棠也告誡自己，一定不要多想那些沒有用的，少做白日夢。

可如今，他又一次這樣叫自己，他什么意思？

或者……不是自己想多了，是他真的對自己不同？

想到這里，林棠反而心中有些灰暗了。

陸大人一直未娶，他要娶的人，會是怎樣尊貴的人，林棠不用想也知道。

而自己，不過是一個鄉野丫頭，身上還欠著一屁股債，要什么沒什么。

雖然長的……自認為還算清秀，但和人家那些大家小姐相比，更是十萬八千里的。

哎？等等……

林棠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上次陸辰叫自己棠兒的時候，他還提了……哥哥……

難不成……他是覺得自己辦事靠譜人又聰明，要認自己當妹妹？！

林棠瞬間來了精神，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