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吸了吸鼻子，想忍著，可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嗚嗚嗚……給我扎小啾啾的四嬸嬸死了，每人管我了，以后沒人給我扎小啾啾了，也每人給我烙饃了……嗚嗚嗚……”

“四嬸嬸？”陸辰趕緊把哭得發抖的小丫頭抱在懷里輕輕拍著后背。

他之前聽小丫頭說過，每次她爹爹出遠門，就會把她托付給鄰家賣米的四嬸嬸，看著她亂糟糟的頭發加上哭紅了的眼睛，陸辰心疼又自責。

要是自己前幾天就來，這小丫頭也不至于去啃那泥巴團子。

“棠兒，別哭了，棠兒不怕啊，哥哥給你買烙饃，哥哥給你扎小啾啾啊。”

小丫頭斷斷續續哭了很久，最后哭累了，坐在蹲著的陸辰腿上有氣無力地喘著起，吸著鼻子說道：“見……見笑了……”

“哎喲你這丫頭。”陸辰看她人小還非要撐著臉面的樣子，忍不住身上捏她的小臉。

“可我沒有梳子，怎么梳啊。”小丫頭示意自己兩手空空。

陸辰將口袋里的小布包拿出來，將里面還剩下的幾枚錢幣倒出來。

“棠兒你看，哥哥很有錢，哥哥給你買一把梳子，然后給你扎兩個小啾啾，陪你等爹爹回來好不好？”

“好。”小丫頭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賣木梳子的小攤上，陸辰問了半天，也沒有能用兩枚錢幣買到的梳子。

最后那人禁不住兩個孩子的軟磨硬泡，找了一把摔斷兩根齒的木梳子，遞給了陸辰。

陸辰接過梳子送了一口氣，低頭看去，小丫頭正拿著一只木頭簪子看得認真。

“別拿了，摔壞了你們兩只小兔崽子可賠不起！要是想偷拿著跑，我就打斷你倆的腿。”

“放心，我們不會偷！”陸辰言辭帶著不合年紀的嚴肅，那人便沒再多說。

“棠兒，你喜歡這個？”陸辰問道。

“這個簪子上面，有海棠花。”小丫頭小手一指，一臉認真。

攤主仰面低眼一瞥，一臉尖酸刻薄和輕蔑道：“我這簪子雖然是木頭的，但這雕花的手藝可響當當。你小小年紀還用不了，等你長成大姑娘了，再讓你哥哥給你買這個。

別看了，別給弄壞了！”攤主尖著聲音沒好氣地催促道。

“我哥哥將來那是做大官的，我肯定跟著沾光，到時候這種木頭簪子我才看不上呢，那肯定是金簪子……”小丫頭眼珠一轉，又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

“不對，金簪子跟大財主一樣，土里土氣，我喜歡銀的，反正不要你這個木簪子，還你還你！還你就是了！”

小丫頭毫不畏懼地懟了回去。

兩人回去后，小丫頭乖乖坐在路邊的石頭上，陸辰看看手里斷齒的梳子，再看看面前的“雞窩”頭，默默咽了咽，硬著頭皮伸手將已經翹起的頭繩拆下。

這難度可比他平日背書寫字難多了，那雙寫了一手好字的手如今竟然笨成了一個棒槌。

“疼疼疼！”小丫頭不滿。

“那我輕點。”陸辰也不過是個孩子，急得出汗。

折騰了半天，陸辰總算是將頭發梳開，扎了兩個互相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小啾啾。

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一前一后，誰也不服氣誰一樣。

“好……好了……”陸辰心里完全沒底，沒有半點自信地說道。

“這個……這個怎么在這啊？”小丫頭伸手摸了摸頭發，一臉詫異。

“就……就在這啊……”陸辰也吞吞吐吐，趕緊轉移話題，“棠兒喜歡那個海棠花的簪子，等過些日子哥哥給你買好不好？”

“哎喲辰哥兒，你怎么還在這，家里找你呢！”一個中年女人上來就急切地拉著陸辰的手臂。

“劉大娘，什么事？”陸辰起身，將梳子遞給小丫頭，回頭問道。

“你趕緊跟我走吧！出大事了，現在說不清，快！”劉大娘伸手抹了臉上的汗，滿臉的焦急。

“棠兒一個人……”陸辰回頭猶豫。

“哥哥快去吧，我爹爹今天就回來，我就坐這里等著。”小丫頭伸手指了指身下坐著的路邊石頭。

“哎喲辰哥兒，快別安排了，趕緊的吧！”劉大娘拉扯著小陸辰一路跑著離開了。

那時候的陸辰不知道為何劉大娘如此著急卻就是不說因為什么，他只隱隱約約覺得不太好，可卻沒有想到他的人生從這一刻，便全變了。

而對小丫頭來說，也是如此。

她握著那把斷齒的木頭梳子，等了爹爹，也等了哥哥。

只有那小攤上的木頭海棠花簪子，依舊好看。

時過境遷，陸辰看著手里的海棠花銀簪子，不禁搖了搖頭。

到底是個年紀太小的小孩子，自己一直記得的事情，這小丫頭早就忘了，也難怪她一直認不出自己來。

或許她也不是認不出，是壓根就不記得自己了。

陸辰看著簪子出神，也罷，認不認得又有什么關系，只要還能見到這個小妹妹，看她好好地活著，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就足夠了。

林棠急著見陸辰，正碰見景歷引著師爺和賬房要往屋里走。

“景歷哥，陸大人正忙著？”林棠快走幾步上去行禮。

景歷回頭一瞧，“林姑娘，你找陸大人？那我先帶你進去，一會兒大人議事，你怕是要等很久。”

林棠感激不盡，跟著景歷走了進去。

“大人，林姑娘有事情找您，我給您先帶進來了。”景歷按照平日議事的慣例，直接帶著林棠進了門。

陸辰眼一抬，景歷眼尖地看見陸辰手里正捏著簪子，臉色不佳，趕緊回身擋著林棠就要往外送客。

“林姑娘，您先出去稍后，我……”

“我的簪子？！”林棠瞬間一嗓子，嘴在前面飛，腦子在后面瘋狂追。

完了，完犢子了，自己把簪子送到當鋪當了的事情，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