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啪”的一聲，上好曲柳木茶托砸在地上聲音清脆，袁子墨拿著信件的手迅速抬高，他頎長的身子加上修長的手臂讓林棠跳腳都夠不到那封信。

“袁子墨！你瘋了？！偷官府的信件是死罪！！！”林棠急得面紅耳赤，舉著手臂毫無形象地拉扯著袁子墨的手臂，但袁子墨一個身強力壯的男子，豈是她用蠻力能解決的。

“少拿官府的規矩來嚇我，這信可不是衙門的信，而是陸大人的私信，陸大人若是想要治我的罪，大不了大家魚死網破，陸大人可是聰明人，這樣的買賣可不會做，對吧？陸大人。”

林棠瞬間像是泄氣的皮球，“大人，”她又氣又急帶著哭腔地回頭，“這可如何是好啊？！”

“林棠，給二公子看茶。”陸辰臉色微變，他抬手抵唇清咳一聲，這才恢復神態，“二公子既然是私下來與本官見面，想必是來談生意的，本官也不是不懂得變通的人。”

袁子墨將信紙疊好收起坐到陸辰對面，慢條斯理地勾手將另一封信件拿出要給陸辰。

林棠看見袁子墨單手遞信面露不滿，立馬上前一步將信件也單手接過，之后回身將信雙手奉給了陸辰，這才撿起地上的茶托走到陸辰身后側。

陸辰在袁子墨輕蔑的眼神中將信件看完，抬眼和袁子墨目光相對，兩人都一言不發，房間里安靜又壓抑，林棠站在陸辰身后感覺到此時雖然無聲，但氣氛卻是焦灼的。

片刻之后，陸辰還是先開了口，他骨節分明的手在信件上輕點了幾下后若有所思地將信件推還到了袁子墨面前。

“二公子的這筆買賣本官實在是難做。”

“只要陸大人有心，這天底下哪里有大人做不成的買賣。”袁子墨絲毫不退讓。

“四方客棧是收歸衙門的，也是衙門來運作的，忽然托給袁家實在是……”

“那就用第二個方法，讓巡撫大人下榻玉蘭軒。”

林棠見袁子墨毫無顧忌地打斷了陸辰的話，便也緊跟著直接說道：“巡撫大人下榻一眾事宜繁雜，如今迫在眉睫，玉蘭軒毫無準備，到時候有什么不周到的惹了巡撫大人不滿，那責任……”

“陸大人真是人善心慈，這身邊的下人竟然也敢插嘴議事，這要是袁某身邊有這么不懂規矩的奴才，袁某定會叫人抽她那不知好歹的嘴。”袁子墨目光斜視滿是嫌棄和鄙夷地說著。

林棠緊緊抿住嘴唇，這要是直接說她，她必定回幾句更陰陽怪氣地話毫不退讓，可這袁子墨針對的是陸辰，自己再說反而是顯得陸辰更不會管教自己這個下人了。

“林姑娘是官差，本官不僅許她議事，還許她管事，”陸辰開口，語氣沉穩又陰冷，“二公子有心讓巡撫大人下榻玉蘭軒，那以后要和林姑娘打交道的時日便更多了。”

“大人！”林棠脫口驚呼。

“陸大人睿智善斷。”袁子墨很不走心地隨意恭維了一句，便心急地說道：“那官布一事便也定了吧。”

林棠面露驚訝，剛要開口卻見門口一個面生的小廝不知進退。

“不是讓你在下面等著嗎？冒冒失失上來做什么？”袁子墨冷著臉。

那小廝誠惶誠恐地給陸辰跪下行了禮，這才敢躬身到袁子墨身邊小聲說了幾句。

袁子墨一邊聽一邊暗中瞥了幾眼陸辰，只扔下了一個字，“收。”

小廝又小心翼翼地說了幾句，卻不知道是哪一句惹到了袁子墨，讓袁二公子瞬間拉下了臉，沒好氣地罵道：“廢物，全拋了即可，你且問問他，這袁家是姓袁還是跟著他王管事姓了王？！”

小廝哆哆嗦嗦地應著，臨走又跪地上對著陸大人磕了頭，袁子墨看著他離開后，臉色卻莫名其妙地好轉了許多。

“陸大人，官布的生意，放眼整個淮州，甚至連著周邊三城七縣，如今能與陸大人做這筆買賣的，除了我袁家便沒有旁人了。”

“二公子何出此言？”陸辰脫口而出，才發覺自己語調過于急促，清咳了一聲。

這讓袁子墨更加得意，“陸大人，這官布的原料可不同，必須是上上等的輯絲，而如今市面上的輯絲……要說這錦江布行不愧是老行家了，依蘭人來城中售賣輯絲的消息鮮有人知，可惜了，剛剛還是被我袁家先到了一步，陸大人，您看這事情多巧。”

“是啊二公子，此事真是巧。”陸辰緩緩應道。

“既然如此，陸大人也要考慮如何交差了，不過大人放心，就算那錦江布行收不到輯絲，不能按時交上官布，我們袁家可以替他承了這個單子，保證按時交工，您看如何？”

“官布的事情本官早就交付給袁公子了，二公子忘了？”

“陸大人，您給我袁家的單子數量還不及錦江布行的十中之一呢，你給錦江布行的私信里白紙黑字，底下您的印章清清楚楚。”袁子墨再次威脅。

正說著，外面忽然響起了煙花的聲音，兩聲響在這個非節的日子尤為突兀。

“二公子，不如……您再仔細瞧瞧負責賣酒的楊四郎偷給您的那密信？”那煙花聲剛落，林棠便迫不及待地開口。

袁子墨面露狐疑，烏黑的眸子深不可測，“……你怎知是……楊四郎？”

“哈，我哪能不知道？這信是為親手交給他，托他帶給您的，二公子。”林棠看著袁子墨瞬間震驚的臉，差點笑出聲。

“什么？你別想耍什么花招！無論如何，此信都有陸大人的印章！”

“好好好，你說得對，的確是我耍花招了，二公子，您看看陸大人印章的晨字……”

林棠一邊說一邊等，直到袁子墨重新打開信件看向陸辰的那個印章的時候，心里還是暗暗得意的。

“二公子您看看，晨字的底下有幾條橫？當然，您也可以聞一聞，看看這印章的位置有沒有一股淡淡的余香，大概是……生地瓜的味道……”

“不是蘿卜嗎？”陸辰問。

“大人，那蘿卜太好吃了，我割了一塊順便咬了一口，又脆又甜，微微的辣味恰到好處，我……就沒有忍住……”

尷尬地一笑，林棠接著說道：“地瓜雖然難刻，但誰讓我技術一流呢？”

話音剛落，林棠已經換上了得意的神情，完全不管旁邊袁子墨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