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和景歷兩人從碼頭出來之后，繞過兩個街區才上了停在巷子深處的馬車，景歷輕吐了一口氣。

“大人，這事情總算是成了，不枉大人為錦江布行費心的這些時日。只是這些私茶如今成了衙門的明面采買，原本能私下拿到的收益如今都沒了，上次可是賺了好大一筆錢呢。”

“便宜不宜再往。龍黑幫找不到下家，私茶放他們那里就成了死貨，如今用來賣龍黑幫一個好處，讓他能為我做件事，也算是值得了。畢竟做他們這行的，誰也不想和袁家那樣的大主戶鬧不和，沒有利益他怎么肯。”

“如今賬面上大人采買了這么多的茶葉，若是賺不到錢，怕是會影響大人的政績，而那錦江布行還不知道大人的付出。”景歷有些不甘心地說著。

“不急。”陸辰倚著閉上了眼睛，聲音滿是倦怠，馬車穿過繁華的順和路，錦江布行的門口依舊空空蕩蕩。

這次陸辰沒有起身掀開簾子向外看，馬車轱轆碾壓著青石板的聲音越來越遠。

而此刻站在錦江布行門口的林棠，有些猶豫。

四方客棧的合作從蘇月齋開了一個好頭，后面的幾家都很是順利，只是這客棧還有一個大項，就是布匹，客棧里要用到布匹的地方太多了。

林棠原本是把目標放在錦江布行的，可錦江布行如今只剩下一個空架子，已經大不如前了。據小乞丐聽來的消息，錦江布行欠了一屁股的貨債未交付，老爺更是急得一病不起，少東家在外四處尋，可依然是連最基本的原料生絲都買不到。最近卻有小道消息傳在高價收購上上等的輯絲，聽說還和官布有關。

林棠本想去衙門問問陸知府，但陸知府這幾日一直忙得很，林棠便想著去別的布行先看看，結果其他的布行實在是太差，幾個原先還算不錯的布行已經縮小了規模，只做些棉麻布料，并不符合林棠的心理預期。

所以繞了一大圈子之后，林棠還是來到了錦江布行，只是剛到門口，就能感受到這里的蕭條了。

這錦江布行位于順和路上，當初鼎盛時期前院是布匹買賣，后四進的院落是織布坊，后院工人織布聲不絕于耳，前院買賣聲此起彼伏，門口拉運貨物和生絲等原料的馬車絡繹不絕，帶動著順和路整個繁華了起來，后來袁家看上這路上來往貨商眾多，便在順和路另一端與吉安路的路口開了客棧玉蘭軒。

如今這順和路上，已是玉蘭軒門口車水馬龍，而順著順和路朝著錦江布行的方向反而是越走越冷清了。

布行里面聽不到后院工人們織布的聲音，只有掌柜一人在，冷冷清清。

“姑娘是要買布嗎？”布行掌柜起身問道。

“我隨意看看。”林棠說著，在房間里大約看了幾款樣布，這些樣布做工精細，絲綢質地柔滑，手感豐滿，林棠立馬眼前一亮，這正是自己想要找的布料。

只是上面的落塵仿佛在和林棠訴說這里并不合適，讓她原本燃起的希望又被澆滅了一半。

不過，林棠還是拿起幾塊樣布問了掌柜，但結果和她料想的一樣，這些樣布都沒有現貨，最快也要兩個月之后才能生產，無論從時間還是從實力來說，錦江布行都不合適。

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之后，林棠放下手里的樣布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見后院傳來喧嘩的聲音，接著，一個年輕的男子從后門進了店里，和掌柜說道：“掌柜的，麻煩您寫個告示貼出去，招紡織工二十人。”

林棠聽見后院傳來“嘎噠嘎噠”的織布機聲音，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請問，是收到了輯絲要開工了嗎？”

“不是輯……哦是輯絲，是輯絲！姑娘很懂行啊，姑娘對織布有了解嗎？我們這里招工，姑娘有沒有興趣來做事？”掌柜回答道，他不清楚為何少東家到處收生絲，外面卻傳言收輯絲，病重的老爺卻不讓辟謠；也不清楚如今為何明明收到是生絲，卻要對外聲稱開工的是上等輯絲。但是老爺和少東家吩咐的事情，他必定照做。

“我也是聽外面的傳言，我不懂的，而且……”林棠亮了亮自己的腰牌，“我是衙門的人，不能承您美意了。”

“衙門的人？”方才進來的那個年輕男子立馬上前走來，“姑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啊？”

林棠原本都不打算談了，畢竟是多費口舌也不能達到目的的樣子，但是既然對方問了，自己也走了這一遭，便耐著性子給對方講了一下。

誰知這合作的方式還沒有講，對方便立馬取了布行的印章，要和林棠簽了這契券。

“林姑娘，您放心，四方客棧所有的布料，我錦江布行全部免費提供，另外，您說的入駐費用，我們投。”

林棠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看著如此蕭條的布行和慷慨激昂的男子，感覺自己怕是要被騙了。

“客棧那邊可等不了兩個月的交工期。”林棠說道。

“這無妨，我們剛購到了大批量的……輯絲。”

“輯絲不是官布用的嗎？我這要的不是官布，而是普通生絲織出來的布。”林棠趕忙解釋道。

“林姑娘您放心就好，陸大人是知道的，而且，我們老爺說了，衙門的事情，就是我們錦江布行的事情，您說什么時候要，我們定能奉上。”

原來是陸大人的擁護者，林棠心里想著，果然得道者多助，陸大人愛民如子，民眾便也如此愛戴陸知府……陸大人那么年輕還沒有成親，林棠一拍腦門，想到哪里去了，先和錦江布行把契券簽了再說。

出了錦江布行的門，林棠拔腿就跑，總覺得這個契券簽得實在是摸不著頭腦，萬一對方是一時頭腦發熱，之后又反悔了，煮熟的鴨子飛了自己可能會厥過去。

一張單子被林棠拿了出來，對照著勾畫的痕跡，如今又多了布行后面的一個對勾，整張單子只有一處還是空白的，那就是茶。

這個事情實在是難辦，當初林棠覺得這項盈利較多，便劃為了高價項，可四方客棧的對面就是袁家的靜仁茶莊，如此大的競爭對手就在對面，顯然沒有哪個茶莊認為四方客棧的茶能賣得好，于是這茶便一直沒有找到愿意合作的商家。

林棠對照著其他的項目算了一下，果然，少了一個進項，原本充裕的啟動資金變得捉襟見肘，不過幸好家具木工談到了林氏木匠店的低價，如今錢財募集得也算是剛剛好了。

確認無誤后，林棠把契券都疊好放進口袋，腦海里已經響起歡快的小曲，明日一早就可以去衙門接受來自陸大人的夸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