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過大禮之后，那巡撫大人依舊很是客氣的樣子。

林棠小心翼翼地偷偷抬眼去觀察，總覺得這里的氣氛怪怪的，按道理來說，這已經算是私底下了。

陸辰進來的時候，按照要求，并沒有帶什么視為進來，身邊只有她跟景歷兩個人跟著按理來說，這是極其貼身的人了。

在如此的情形之下，如果要興師問罪，便直接下面子就是了，何必還要像平常一樣在人前那樣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來，真是讓人拿不準主意，很是奇怪。

更加讓林棠受不了的是，明明深夜把人家叫來，肯定是有大事情要談論，可是這兩個人竟然像沒事人一樣，在那里聊起了家常。

互相問候了對方，家里的一些事情之后，兩個人又開始對現在發生的一些事情討論了起來，可是說了那么多，唯獨沒有牽扯到其中的一件事情，就是今天晚上的火災。

林棠，這種急性子的人實在是想上前打斷兩人的話讓這兩個人趕緊討論討論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可是這種想法也只能在心里面想一想，畢竟人家才是兩個當官的人他只不過身份是作為陸辰的貼身侍從來的而已，充其量也就是衙門的一個賬房先生。

“……災民如今的衣食住都是要格外留意的。”巡撫白大人說。

陸辰趕緊回應，“白大人，您說的極是。”

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巡撫白大人，這一瞬間卻突然臉色大變。

“陸辰啊，既然你說我說的對，那么本關倒是要問問你今天晚上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的做？

發生了如此讓人觸目心驚的事件，你該如何向你的百姓交代呀？”

林棠一聽倒吸一口冷氣，死死的扣住了自己的手指頭，才讓自己沒有把那些污言穢語罵人的話說出口來。

雖然，想過對方會甩鍋，但是沒有想到是這么個摔法，是直接把所有的責任全部推卸出去，而且竟然如此不要臉的來興師問罪，這就是實在過分了。

“白大人，這件事情實在是下官監管不周啊。”

陸辰開口方法說，但也只僅僅只說了這樣一句。

因為對方的官職，畢竟在那里，所以如果自己不應聲的話，實在是打不進，可是對于這樣的一個事實，他并不愿意承認，所以也只是如此，應付了一句后面的話，也沒有說，至于阿諛奉承的話，這個時候顯然也并不合適。

“看樣子，陸大人并不覺得這個事情有多么的嚴重啊。”

沒有想到，此刻的巡撫白大人，竟然會倒打一耙，把這個認罪的態度也給上綱上線了。

陸辰，雖然面不改色，可是旁邊的林棠眉頭已經緊緊地皺了起來。

她深刻地感到無力，在這種官職懸殊的對比之下，這一邊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一味地埋頭挨打。

或許從前她還會覺得，在官場之上，很多情況下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可是如今看看，或許只是一個愿打，而另一個人無法選擇，只能選擇挨。

“白大人所謂事出有因，本官覺得所有的事情都不光光是認罪，這兩個字更重要的是查到這個事情到底為什么會發生，規避以后再次發生的風險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這個事情發生之后，下官就斗膽，先去調查了，這個時間查到了一些消息之后，便和幾位師爺在琢磨該如何解決，看以后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所以便耽擱隔著了，沒有主動來找大人您這邊。

如今，事情雖然沒有說水落石出，但是已經查出了一些眉目，還請白大人再給下官一點時間。”

林棠，在一邊膽戰心驚地聽著聽完陸辰等著一席話，她忍不住想要給他鼓鼓掌，可現在這時候可真不能干出那種傻事來遍，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感慨。

陸辰雖然看起來年輕，而且圍觀的時間不長，但是這種官場打哈哈的話和互相甩責任，丟包袱的能力還真是不一般呀。

短短的一席話，便就將這個事情的責任踢了出去，而且還帶著那么一點點威脅的意味。

顯然，白大人對這一些事情才是感興趣的。

“哦？這么說，你還查到了一些東西，既然如此，便說給本會聽一聽吧，”

林棠心里不禁暗暗想笑，原來這在官場上面大家裝傻的能力真是一個比一個強。

明明就是他留下來的痕跡，如今卻要聽一聽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怎么著？能說出一個花來不是？

可是如今這個時候又該怎么說呢？將所有知道的消息都說給這個白大人聽來威脅他嗎？可這可是陸辰唯一手里能拿得住的東西啊，如果全盤托出變相當于一下子全部拋出去了，后面又該怎么辦呢？

林棠有些擔憂的看向了陸辰。

“大人，恕下官不能從命。”

陸辰，的聲音十分有底氣，在房間里面慢慢的說了出來，雖然聲音不大，可是這句話的分量卻如同炸雷了一般。

而巡撫白大人的臉色，也瞬間跟著難看了許多，雖然他在盡可能的控制，可是這句話實在是不敬，而且背后的信息量太多。

“我竟然不知道陸大人還有這樣的心思。”

巡撫白大人的話也變得冷淡了起來，看似尋常的對話，兩個人也沒有劍拔弩張，可是房間里的氣氛卻變得極其詭異。

“難道陸大人還有什么事情要瞞著本官，不敢和本官匯報嗎？”

在短暫的沉默了之后，最終還是巡撫白大人先開了口，有些耐不住先提問了。

“大人，您是我的恩師，又是我的上級，下官怎么可能敢有事情瞞著大人您呢？

只是……

大人，您也知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而且下官也查到了一些或許不應該查到的東西，順藤摸瓜也找到了一些不應該找到的事情，所以下官還在猶豫，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應該如何處置，所以只能上達天聽。”

話音未落，林棠偷偷抬眼看向了巡撫白大人，見對方不動聲色，眉頭也依舊舒展，絲毫沒有要皺起來的意思，可是白大人的手卻從桌子上拿到了膝蓋上，看似無意，而實際確實在透露著他的不安。

“陸辰啊，你查到了什么消息，竟然要上達天聽？你可要想明白呀，有些事情可不是你表面上想的那么簡單，其中牽扯到的人可能會甚廣，甚至有可能這件事情查到最后那些表面上牽扯到的人都沒有事情，最后只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那就是你，這個淮州的父母官。”

林棠本來就要嗤之以鼻，可沒有想到的是眼前的陸辰竟然瞬間臉色大變，沒有絲毫的掩蓋。

或者可以說是他想掩蓋，但是事情的變故已經讓他無法掩飾自己了。

“白大人，下官似乎是明白了一點，但思來想去，還是深陷其中，或許當局者迷，旁觀者才清，還請大人您救我于水火，下官定當感激不盡。”

陸辰一邊說著，語氣極其誠懇，而且在林棠等人的注視下，他竟然再一次起身，朝著巡撫白大人行了一個大禮。

而這一次，對方顯然是有一點滿意了。

可同樣也是這一次，主動權已經完全從陸辰的手中交出徹徹底底的送到了巡撫白大人的手里。

“既然如此，那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這炭火是本關定下來的，定的白紙黑字，上面寫的是黃木炭。”

說著，巡撫白大人示意了一下，旁邊那人遞來了一張紙，送到了陸辰的手里面。

就是這個單子，即便是不用巡撫，白大人現在拿出來，陸辰之前也已經看過了，因為訂購的所有炭火的單子都在陸辰的手上他之前也都一一過目了，并沒有任何的問題，賬目上面也沒有問題。

陸辰拿著手里的單子還是煞有介事的認真看了一遍，之后，他一臉迷茫的抬頭，看著巡撫白大人問道：“還請大人指點迷津。”

“陸大人，你先說說你查到的那些蛛絲馬跡是什么呀？”

房間里面原本很是安靜，只能聽見燭爆裂的聲音，如今，巡撫白大人的聲音變得格外的慢且從容，似乎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這讓林棠又喪氣又著急，更多的是憤恨。

他竟然能問出如此厚顏無恥的問題來，可是這也是他們知道的唯一線索，如果說出來的話，就相當于交的底牌，其他的事情還沒有查到呢！

陸辰只是微微客氣了一下，便接著說道：

“回答人您的話，這事情恐怕不方便直接與大人講，至于這件事情到底要匯報到哪里去，下關還要再請斟酌，而且事情還沒有調查結束，或許等到下關的所有事情都已經調查清楚之后，會給白大人一個合適的答復。”

林棠聽著陸辰這樣說，心里也稍稍安心了一些，畢竟是底牌，不能輕易亮出，顯然，這個道理陸辰也是如此理解的。

可讓兩個人沒有想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那邊的巡撫白大人卻忽然開了口，帶著一點點冷笑的說道：

“陸大人，你所說的這個線索不會是火災現場，那些原本應該是黃木炭的炭火，竟然是黑木炭吧？”

林棠使勁攥了攥自己的手，讓自己保持鎮定，雖然面不改色，可她感覺到自己后背上的汗已經下來了。

果然，其實原本陸辰早就已經料到這件事情，一定是巡撫做的，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情還沒等著調查，巡撫就直接跳出來，這是在自己的面前直接承認這些事情是他做的了嗎？

這個人看上去似乎城府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那么此刻他說這些又到底意味著什么？難道這是個圈套？

陸辰轉頭看向了林棠，四目相對，顯然對方和自己有著相同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