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看著林棠身后的塵，猜是在四方客棧里沾上的。可仔細瞧她肩膀處，似乎是被什么劃開了道口子，露出一點帶補丁的內襯。

來衙門報道那天，林棠便穿著現在這身姜黃色的衣服，想來是她最滿意的了，可若是被發現這件衣服也要挨補丁了，她那性子怕是要心疼得跳腳。

何況越是接待達官顯貴的店，越會見人下菜碟，那蘇月齋的伙計也是勢利眼，平常人家攢錢去買一兩塊點心嘗鮮，伙計都不給好臉色看的。

“慢著！”陸辰叫住了急著出門的林棠，“明日去拜訪蘇月齋之前，你先順路去一趟繡祥成衣鋪。”

“成衣鋪？”林棠回身不解。

“你去買身衣服，用你的腰牌掛衙門的賬。”

“掛衙門的賬……那以后還要還嗎？”林棠小聲求證。

“自然是不用。”

“那會從我月錢里扣嗎？”林棠再次確認。

“也不會，掛了衙門的賬，就是衙門出。”對于林棠地如此慎重，陸辰有些好笑，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

“還有這好事？！嗯……我的意思是，這種事情，怎么好意思啊……”林棠佯裝客氣地推諉道。

“你給衙門辦事，還是要講究一些，去吧。”

“這……大人，我若是不買衣服，這錢能折現嗎？”還是錢兩管用，可以給爹爹買藥，林棠想著。

陸辰見她掉錢眼里的樣子，索性拿起筆墨，看似無心地說道：“你要是用不上，就不用買了。”

“用得上，太用得上了，大人您真是慧眼識珠，兩眼放光，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需要，不愧是城里人人稱頌的好官！”

“你這個用詞……能不能斟酌一下……”

“這四字成語不是挺文縐縐的嗎？”

出了門，林棠看見路過的野狗都要和它講自己要買新衣服了。繡祥成衣鋪，雖然沒進去過，但和蘇月齋在一條街上，肯定是不會差的。

除了那身晦氣的新娘子嫁衣，她已經太久沒有穿過新衣服了。甚至連那嫁衣都沒有扔，改成了褥子面鋪在床上。心里雖然也不大喜歡，可終究比露著棉花強太多，只能心里安慰自己壓在身下壓晦氣。

“林姑娘，出去啊。”

“哦是啊，你辦差回來了呀。”林棠客氣了一句。

景歷看見林棠，想起方才自己在外面聽見她的哭聲，便安慰道：“林姑娘，你不用往心里去，陸大人什么場面沒見過，你這沒什么的。”

“是……是嘛？那就好。”林棠心里稍稍感覺到安慰。

“上個月大人審過一個女犯，她與外人私通還謀害婆母，被抓了之后就是不認，在殿里又哭又號，還拿頭匡匡地撞墻，那場面比你方才可凄慘多了……”

“哈……”林棠尬笑得差點窒息……

“大人也是個有閑情逸趣的人，事后還會針對犯人的演技點評一番呢！下次庭審的時候你若是無事，可以來見識一下。”

“哈……不用了……”我真謝謝你了……

景歷走后，林棠慢吞吞地往家走，滿腦子都是景歷說的匡匡撞墻的女人，該不會方才自己掐腿的時候，陸大人在心里給自己和那個女人對比演技吧……

有人嗎？給她一劍，這次給她個痛快……

第二日，林棠不想耽誤正事，算著時間在成衣鋪剛開門的時候便到了。看著各式各樣的精美衣物，林棠頓時一掃陰霾。沒有什么比買東西更能調節心情了，何況還不用花自己的錢！

最終，在眾多讓她眼花繚亂的衣服當中，她還是挑選了一件自認為得體又素凈、很適合給衙門辦事時穿的衣服，找到旁邊的伙計說想要買下來。

“這衣服還是得試過了才知道合不合身呢。”小伙計取過衣服并沒有讓林棠付錢，而是引著她走到旁邊的小房間。

“這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林棠從來沒體驗過這種陣仗，有些不安。

“我看姑娘眼生，是第一次來吧，沒關系一回生二回熟。姑娘您里面請，我把樣衣掛在這里，您試穿一下看尺碼是否合適，樣式是否喜歡。”

“哦，多謝你。”林棠進了小房間，關上門后，四周一瞧大為驚嘆。

這房間雖小卻五臟俱全，有能坐的藤椅，還有放衣物的衣架，旁邊還有一個矮柜，柜子上放著盛滿干果小食的盒子。

真新奇，這賣衣服還一起賣吃食，林棠心里想著。

換好后，林棠開門出來走到黃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若是周圍沒人，她簡直想要拎著裙擺跳起來。

這衣服太美了，襯得林棠腰肢纖細，膚色白皙。上面的暗紋看上去素雅又精致，布料更是舒適至極，當真是挑不出半點缺點。

“姑娘，您穿這件還真是合身呢，樣式也襯您，日常穿著再合適不過了，但要換個正式場合可能還需要件壓得住的，要不您再試試這件看看？”小伙計拿來一件顏色更為明艷的衣服給林棠看。

林棠心里已經拿定了主意，又不想在買衣服上耽誤太多的時間，便婉拒了小伙計的建議，提出要結賬，跟著小伙計到了柜前。

“一共是一千一百籌，姑娘，您請。”掌柜示意了一下，又問道，“給您把原先的衣服包起來？”

一千多籌！自己在集市上連件百十籌的衣服都舍不得買，這……還好不是從自己身上掏錢。

“姑娘？”耳邊是小伙計親切的聲音。

“哦，我……我掛賬。”林棠轉身拿過小伙計手里的舊衣服，翻找著衙門的腰牌。

“蘇老爺，您這邊請。”另一個小伙計招呼著一位富家男人也朝著這邊走來，等著結賬。

林棠有些著急，找到腰牌后卻又解不開，要知道她怕丟失腰牌，當初系的時候可是下足了功夫。

總不能帶著這舊衣服一起給那掌柜的吧，況且這衣服的反面，她還偷著打了幾個補丁。林棠著急地扯了兩下，一張紙條從衣服兜里掉了出來，飄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