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兒，快快！趕緊跟爹走！”林老爺子手里大包小包扔到院門口的一輛小馬車上，便急著招呼剛回來的林棠。

林棠嘴角一抽，“爹爹，這又是做什么？怎么又要逃啊？”

“別問了，趕緊上來！”林老爺子催促道。

“爹，不會又是和陸大人有關(guān)系吧？我都跟您解釋過了，我真的沒事，我得好好賺錢，沒有別的任何想法！”

“棠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那種小事情了，現(xiàn)在是性命攸關(guān)，你趕緊上來，咱們趕路，路上爹爹詳細(xì)給你講講。”

林棠見爹爹面色凝重，知道情況不適合自己再拖拖拉拉了，便趕緊爬上了馬車，從爹爹手中抓過鞭子，朝著馬屁股就是一鞭子。

馬車一路往北走，已經(jīng)是傍晚的時候，天色擦黑，路上的人不是很多，夕陽有些落寞。

“爹爹，咱們以后還會回來嗎？”林棠看著不遠(yuǎn)處的炊煙裊裊，緩緩開口問道。

“不能回來了。”

記憶中這樣的時刻并不少，從小到大，她跟著爹爹輾轉(zhuǎn)過不知道多少個城。

從她目光懵懂，到出落成一個落落大大的姑娘。

人是念舊的，每一次，她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舍。

可這一次，她忍不住回頭，看著越來越渺小的淮州，那些熟悉的道路，還有……

“爹爹，咱們還欠著衙門錢呢，怎么能一走了之。”

“棠兒你別擔(dān)心，爹爹已經(jīng)安排好了，過兩日就會有人來把錢替咱們還上，咱們就只管等著……”

“替咱們還？那么多，怎么可能？爹！你把你自己賣了？！”

“哈哈哈……”

一掃方才緊張的氣氛，林老爺子笑了起來，“爹爹一把老骨頭，也沒人買啊。”

林棠皺了皺鼻子，“那又不可能賣我，咱們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林老爺子沒有說話，只是駕著馬車一路前行。

“爹……你不會是借印子錢了吧？！”林棠忽然問道。

“不……不會……”

“爹，你可千萬不能借印子錢啊，當(dāng)初咱們那日子，簡直就不是人能過的，那些人動不動就得要咱們的命啊！”

林棠正說著，卻忽然意識到，爹爹并沒有接自己的話，而是默默無語。

“爹！你怎么不說話？你不會真借印子錢了吧？！那些人哪里是咱們敢惹的啊！爹！”

“棠兒，這也不算是沒有法子……”

“爹你糊涂啊！上次怎么說的？是不是說了這輩子，不是，是哪怕下輩子，也不借了，命要緊，不是嗎？你怎么！！！”

林棠又氣又急，從前那種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簡直就是她的噩夢。

“棠兒，你聽爹說，從前是因?yàn)樵蹅冞€不上，所以才會成天擔(dān)驚受怕，如今咱只要還上，就不會……”

“爹！咱們欠了那么多，要是能還上還用壓我的身契嗎？這不就是因?yàn)檫€不上嗎？爹你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咱們?nèi)缃竦娜兆佣嗪冒。瑸槭裁匆鋈徽垓v這一出？”

馬車?yán)^續(xù)向前，這輛小小的馬車很是破舊，眼看出城了，城外的小路不比城里的青石板路，變得很是顛簸。

林老爺子遲遲沒有說話，林棠更是著急了。

“爹，您做出這樣的事情，肯定還事出有因，我已經(jīng)不是個孩子了，本來也應(yīng)該知道這個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訴我！”

“棠兒，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

“爹爹，您要是不說，我現(xiàn)在就從這馬車上跳下去，回去我就找陸大人，我還真就不走了！反正那好日子我還沒有過夠呢！”

“你！”

林棠說著就起身要跳，馬車顛簸，她迅速的起身有些站不穩(wěn)，一個踉蹌。

林老爺子趕緊伸手，拉住了女兒。

“哎……你還以為能回去過好日子啊，怕是連命都沒了。”林老爺子長嘆了一口氣。

“什么？爹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林棠問道。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那件爹爹讓你永遠(yuǎn)都不要再提起的事情嗎？”

林棠猶豫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記得，爹爹，我誰都沒有說起過，你一直告誡我，平日連想都不要想，就連做夢都不要說，事關(guān)性命，我清楚。”

“是啊，爹爹一直那樣告訴你，你也從小就聽話，這些年爹爹知道你心里難受，但你再也沒有提起，可是……”

“出什么事情了爹爹？這冤案難道要……”

“這案子的兇手，我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所以棠兒，這地方咱們留不得。”

“爹爹你知道了？是誰？！”林棠一愣。

“這只爹爹知道就行了，你就不要知道了，以后會有無限的麻煩，當(dāng)初老知府和我說過，這事情只能帶進(jìn)墳?zāi)梗駝t便是殺身之禍啊！”

“殺身之禍……”林棠呢喃道，“那咱們就更不應(yīng)該走了，咱們留在淮州，有陸大人的幫助，或許還能保命啊爹爹！咱們回去吧。陸辰他雖然貪財，可他……”

林棠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著說了下去。

“爹爹，我和陸辰相處這么久，總覺得他為官或許有些我看不懂的地方，稱不上一個完美的好官，可對于百姓的利益，他是能爭必爭的，我把事情……”

“傻棠兒，你和陸辰一起見過多次巡撫大人，你難道還沒有看出來嗎？陸辰是多么巴結(jié)巡撫你沒看出來嗎？”

“我……看出來了……”

“據(jù)說，陸辰當(dāng)初也是投在巡撫白大人門下，他們是一體的，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么他把利益都給巡撫，把自己的政績也拿給巡撫去賣好。”

“爹爹，您不是說過，這只是陸辰在官場可能不得不……”

“那是以前，現(xiàn)在爹爹不會那么說了。”林老爺子搖了搖頭，“棠兒，陸辰拿著你的畫像原來不是那個緣由，你聽了就算是傷心一場，爹爹也要告訴你了。”

“畫像？爹爹，你什么意思，是有什么消息嗎？”林棠暗暗覺得心里發(fā)慌。

“陸大人查得極其隱晦，而且把人的嘴給封的死死的，要不是我有個過命的兄弟來告訴我，怕是咱們被賣了也不知道。”

說著，林老爺子長嘆了一口氣，“陸辰在查當(dāng)年的事情，找當(dāng)年的證人了。”

“什么？！！！”林棠毫不猶豫將手里的馬鞭子高高揚(yáng)起，猛的抽了下去，馬這一鞭子吃痛，立馬狂奔起來。

“爹你怎么不早說？咱們還是去更遠(yuǎn)的地方吧，此地不可留啊！”林棠一邊駕著馬車，一邊催促道。

“你能想通那是最好。”林老爺子說道。

“現(xiàn)在不是想不想通了，是活命要緊，當(dāng)初老知府千叮嚀萬囑咐的，如今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其中利弊，只是……爹爹確認(rèn)這事情是陸辰在做嗎？”

林老爺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堅定地說道：

“沒有錯的，當(dāng)初老知府明升暗降，被巡撫大人壓了這么多年，眼看是沒有翻身的意思了。

而這位新知府陸辰，是巡撫的親信，如今又親自調(diào)查當(dāng)年的證人，這不就是要滅口嘛！”

林棠駕著馬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越來越遠(yuǎn)的淮州，聲音很小地問道：

“爹爹，您說陸辰……他真的會殺人滅口嗎？”

馬車行駛的聲音太過于吵鬧，風(fēng)也呼呼的響起，林棠的呢喃沒有人回答，就像是話都丟進(jìn)了風(fēng)里。

“快停車！停車！”

身后有人騎馬追了上來。

林棠回頭一看，見好幾人都騎著馬在追自己，看起來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

“等等！快停車！”

“壞了！爹爹，陸辰的人追上來了！這可怎么辦啊！他們是好馬，咱們肯定跑不過啊！”林棠急切地問道。

“棠兒你別害怕。”

林老爺子回頭看去，話雖然那么說，可對方來勢洶洶顯然也是慌了。

“爹！您抓緊了！”

“棠兒，他們要找的是我，咱們眼看跑是跑不掉的，我跟他們走，你……”

“爹，你說什么呢？！”

“這禍已經(jīng)躲不過，好孩子，爹爹已經(jīng)多活了這么多年，爹已經(jīng)知足了，我的好棠兒，你得好好活……”

“爹你再亂說我真生氣了！”

“兩個人都被抓走就沒有希望了，棠兒，你去找你李叔，他認(rèn)識的人多，總能想出辦法，你聽到了沒有？！”

“爹，可是……”

“沒有可是了，咱們兩個人肯定跑不了，你記住，去找你李叔，聽他的話！”

林老爺子說完，回頭看向來勢洶洶的人，猛的拉住了林棠手里的韁繩。

馬聲嘶鳴，馬車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林老爺看了一眼林棠，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嘴角帶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我的棠兒真的長大了，別回頭，不回頭才有希望。”

“爹……”林棠的眼淚瞬間傾瀉而下。

“看！有人跳車了！”

“怎么是個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