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的木棉樹開齊了花,紅艷的光彩裝點這冬季的余溫。帶著些許熱度的風吹來,更助長著花開的氣氛,不太覺得在冬天會冷,反而會有點暖心。今天微微有點陽光的身影,不為人所察覺地散在城市中,天空灰云浮動飄折著光茫的路線。
倒刀點著一支煙站在天橋上,又是相似的感覺,那易逝的生命。他有些茫然,把握不到生活的意義,獨自靜靜地茍且偷生,有誰會知道他,自己只不過是無數個點當中的一個。一個嗎?或許一個也不是。自己活了這些年,卻什么也沒做成,自己雖然看得很淡,可是......
倒刀一把捏滅煙頭,感覺自己也像一根香煙,吸完了也就完了,留下那些飄散的煙灰,最后也只能灰飛煙滅。
“活著真沒意思。“倒刀攏了一下頭發,走下天橋。
大寒時節,離除夕也不再遠。新的一年,新的喜氣,新的生命。誰會明白“祝你新年快樂“這句話的殘酷,快樂是祝福不來的,它有自己的規則,有自己的方式。
就這樣過了,一個個平凡得簡約的春節,倒刀不知道春節還有什么喜慶的,除了幾杯啤酒,幾朵煙花,陪伴自己的能有什么呢?親人,幾年沒再見到,自己都差不多忘了回家的路,好遠好遠。
“你想家嗎?“
“想。“倒刀喝得有幾分醉意。
“那為什么不回家?“
“忘了回家的路。“
“你家在哪?“
“忘了是哪個旮旯。“
“有那么嚴重嗎?“郭邁坐在他旁邊。
倒刀看著他,說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們有緣嘛。“
“是和女明友約會了吧。“
“你怎么知道?“
“穿得像個紈绔子弟,還噴香水。“
郭邁看著自己的打扮,尷尬一笑。
“你不回家過年?“倒刀問道。
“我家不在這里。“郭邁倒了一杯啤酒給自己。
“哦。“
“那你呢?“
“這就是我家。“
“不會吧?“郭邁不可置信,但他知道倒刀是不想回家過年。“那今年我們就一起過年吧。“
“呵呵,隨便。“
“老板,再來一打啤酒!“郭邁喊道。
“靠,你自己喝完。“
“你不會那么不講義氣吧。“
“那好,老板再來瓶二鍋頭!“
郭邁一聽,心里直冒冷汗:“不用那么猛吧。“
“呵呵,逗你呢。“
世間太多事,有悲有喜。也曾離別的苦,離別的淚。人生怎么會沒有離別,只因為離別才有了更深更厚的愛。
“你多久沒回家過年了?“郭邁問道。
“可能有三四年了。“
“那么久,你家里人不想你回去嗎?“
“不懂,出來那么久,都不知道家里怎樣了。“
“你不會去問郇叔叔嗎?“
“郇叔?“
“是啊,夢予的父親,你也應該認識吧!“
“認識,只不過,我是今年才回到這里的。“
“哦。“
“不說我了,說說你吧。“
“說我什么?“
“你為什么不回家過年?“
“因為還不夠想家。“
“有這樣的嗎?“
“我特別嘛,讓我想一下,我高一時回過,高三也回過,今年就不回了。“
“你一個高中生,家里能讓你獨自在外面鬼混,你家在哪?“
“我家在武漢,父母常年不在家,回去了也就我孤零零一個。“
“真的?“
“真的。“
新年伊始。郇夢予只感覺有一種喜慶的氣氛洋溢著,似乎很隆重,一年中會有什么節日這樣熱鬧呢,她只想到春節,按日子推算,也應該是新年了。她很開心,過年了,辭舊歲,迎新春,難道不值得高興嗎?可家里人會開心嗎?她不愿意家人因為自己而太過于傷心。應該會好的,她在心里想著。
新春佳節,她又想到了煙花,她多想看一眼啊,那些絢麗的色彩,以前并不覺得怎么希奇,可如今卻感覺它們很美,很難得。是不是當人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呢。即使看不到煙花,但聽聽聲音也不錯,可自己連聲者也聽不到,真是好難過。
像是某種觸動,郇夢予似乎聽到了什么爆響聲,是鞭炮!還有爆竹!真的嗎,這是真的嗎?她顯得很興奮,很激動。當自己的耳膜微一振動,他就能聽到一聲爆響,那久違了的聽覺瞬間涌入了她的神經,讓她感覺亦真亦幻。
郇戶戶第一次點響第一個爆竹,她讓煙花帶著自己的真誠向上天祈禱,希望姐姐能趕快好起來,在新春的零點整。還有我!郝卉嘉在心里輕聲呼喚。對著萬紫千紅的煙花,希望愛充滿人間。
一朵木棉花輕落,一個愿望的實現,總需要一定的代價。倒刀撿起紅花朵,捧在手心合上。希望的光茫微微閃爍著,一點點的微茫閃動著飛往夜空,形成無數個期望,有幾個會實現呢。不需要幾個,一個就好。
仿佛沉睡了很久,是否還記得以往的瞬間,多遙遠啊!自己就像從遠方的銀河飛了過來,重新回到了麻木的軀體,繼續自己未完成的生命。什么生命呢?一個什么樣的生命。
她完全感覺到了自己,全身的血液還在流動,多么真實的感覺!心跳、脈搏,一個新的生命一樣,好新鮮卻有點熟悉。想起來了吧!人世間的復雜,親情、友情、愛情,一點一點,二十載的苦痛哀樂。
是誰,誰在哭泣?
郇戶戶哭倒在姐姐的病床邊,傷心的眼淚流個不停。她現在只想哭,只想用哭來把內心的委屈和傷心全部發泄出來。
像是戶戶的哭聲。郇夢予預感到出了事,不然戶戶是不會哭得這樣傷心的。
郇戶戶哭紅了眼,哭啞了嗓子,哭到沒了力氣。她坐在地板上,似乎在想著什么。她的臉色淡定,眼神有某種不愿。她獨自靜想了許久,說道:“姐,我明白了,我算是明白了,你們可真狠心,先是你出了車禍昏迷不醒,接著現在爸媽又離了婚,這個家沒了,呵呵,沒了!“
離婚!郇夢予腦中轟鳴。爸媽怎么會離婚呢?是騙我的吧,怎么可能!
郇戶戶又說道:“你們別怪我,從今以后,你們誰也不可能再值得我去愛,我不會再信任你們了,這樣你們就高興了!“
真的,這是真的!這么大的事不可能是開玩笑,可是怎么會這樣!郇夢予不知該怎樣面對這件事。事情太突然,太讓自己震驚。她現在思緒混亂,迷茫著什么也不知道,聽不清戶戶還說了什么。
郇戶戶站了起來,她雙眼哭紅,臉色泛紅。她說道:“姐,我最后一次這樣叫你,以后就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了。“
“戶戶!你怎么在這里,快跟我回家去!“盧芳晴出現在病房門口,她呼吸很急促,顯然是跑了很久的路。
郇戶戶沒有動,她站著盯著母親,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盧芳晴上前拉住她的手說道:“回家吧,我們都很擔心你。“
郇戶戶一把甩開她的手,說道:“你們?擔心?如果你們擔心我,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打擊我嗎?騙子!你們都是騙子!“郇戶戶說完,突然跑了出去。
“戶戶!“盧芳晴追上去,想把她拉回家。
郇夢予的心好累,人生無常,我們總要學會面對。她感到很靜,世界的聲音都沉寂了下去。她總期望自己能夠恢復知覺,可現在恢復了卻聽到這么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她多么希望自已沒有恢復聽覺,多么希望自己沒有聽到這件事。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已經無法改變。她想了一會,感到世界太亂也太黑暗,讓自己無法看清無法應對。她無法面對這個讓自己傷透人心,沒了期望的世界。她不愿意再醒來,不希望自己再在這個混亂的世界生活,如果可以,她會選擇逃避。
現在不正是一個機公嗎?自己昏迷不醒,正是自己想要的。想到自己昏迷不醒,她又想到為什么自己還能思考?難道自己的靈魂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太荒謬了吧。
她不太敢確定,她也不再想確定。反正自己已經有了這樣的結果,還有什么好去想的。不過自己倒是可以好好想想關于人生的事,看著會有什么感悟。自己就先做個冷眼旁觀這個世界,什么也不理會的隱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