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夢遙一個人坐著電梯到樓下。電梯里貼著健身房和紙尿褲廣告，放著輕快的小短曲。

“這是要把可愛寶變成肌肉寶嗎？現在的凡間真可怕。”她腦神經突然轉了個彎。

路夢遙蓮步移至從余章房間視野望去的一顆柳樹下，抬頭往上望，果然余章正看向這個方向，一眼就發現了她。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他這么做是為什么呢？不會很無聊嗎？”路夢遙不解。

余章看見她后，眉毛不自覺的抖了抖。正如他所料想，微信電話又響了。

接通電話前，余章看見路夢遙就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路夢遙正面帶微笑地向他招手。

當然，狠毒的話他是說不出口的，最多也就是說“今天太晚你先回家睡覺吧，有事明天再搞”之類拖延癥晚期患者的話。

可他還沒開口，路夢遙就向他發出友善的邀請：“明天一起去圖書館嗎？趁這次假期，我幫你把學習上欠下的賬統統補上。”

余章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感動、悲傷、患得患失等情緒涌上他的心尖，表情復雜。

“你不怪我？”余章說道。

如果是平常人，自然不知道余章所言何意。

但路夢遙卻已經憑借金簪神力搞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余章是為了不想耽誤自己的學習、前途，才冷淡自己。

既然如此，路夢遙當然可以發自內心的對余章微笑了。

“為什么怪你？

我不是說過嗎，你叫余章。

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做任何選擇，只要你不后悔。”

路夢遙邊說話，邊對著他笑。

如太陽般的笑容是何等璀璨，仿佛要將整個黑夜都照亮。

余章心想，如果這時說讓她離開之類的話，保不齊她就會真的離開。

現在，每當他想起貝萌萌的時候，腦海中都會浮現出她對自己說過的狠毒的話，然后突然就沒那么想了。

余章想推開路夢遙，卻又萬分不想她從自己的世界消失，怕她消失了自己的世界就只剩灰暗了。

所以余章像個奇葩那樣對路夢遙說：“你是不是有病？”

路夢遙對余章的回答毫不意外，“我是有病，神經病，你難道沒有嗎？”

余章沉默。

他想起自己那天晚上找貝萌萌的時候，確實是遭了大病。

“我有神經病，你也有神經病，正好。我們可以結伴同行，一起找藥治病。”

路夢遙的每句話都對余章造成了99+的心理打擊。

他既感嘆路夢遙完美符合，甚至遠遠超出自己心中的完美戀人，又感嘆她太像自己，還感嘆貝萌萌給他造成的遺憾。

“不用你輔導我學習……你學你的，我學我的。”

余章強硬地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

路夢遙放下懸在半空中的手，眨了眨靈動的大眼睛，應道：

“好，那就一起學習。

但是你有不懂的問題一定要問我。

明天見。

晚安。”

片刻后，余章亦回應：“晚安。”

緊接著，路夢遙掛斷電話，從余章的視野中心緩緩移至邊角，直到消失不見。

他抬頭望向天空，無數的星辰在黑夜里閃爍，不斷變換著姿態，似乎是一條銀藍色的曲河，又像是夜光女神的藍色裙擺。

只是每顆星辰在每個晚上的位置都不同，女神的裙擺也不同。

從一開始相遇不過半年的時間，路夢遙就幫助了余章太多次。

反抗霸凌、舉報網吧、最水考卷、拒當舔狗、修復家庭、甚至還阻攔了車禍救了他和他家人的性命……實在是太多，太多。以至于余章實在是沒有勇氣敢于面對路夢遙。

在父母從小就施以打壓，告訴他“你不行”的家庭環境教育下，余章雖然表面比三國演義里的周瑜還要意氣風發，可其實自卑已經滲透到了骨子里。

……

……

余章一大早就起床洗漱，將教科書模擬考卷書滿滿當當的塞進黑色書包里，準備出門。

正在吃油條喝豆漿的舅父舅母見此心驚的一上一下，看他的目光無異于地球人看外星生物，既好奇又害怕，心想這孩子是不是受了啥打擊遭了大病？

“你這是，去泰國做了變性手術？”舅父認真的蘸著豆漿吃油條，舅母放下裝著豆漿的瓷碗，好奇的問道。

余章冷哼一聲，“我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你們才發現我熱愛學習？”

舅父哈哈哈的笑了笑，說真不愧是繼承我余家優良基因的孩子，學習覺悟就是高。

舅母舉起右手小拇指，杠他一句：“我怎么沒在你身上看出一絲絲的學習覺悟？”

“正是因為我身上沒有學習基因，所以這倆孩子的覺悟才高啊！”舅父義正言辭。

“先吃點早飯再出去找你同學去圖書館，別空著肚子學習。”舅父精準預判，笑呵呵的對余章說道。

“不用了，我出去隨便買點路上吃。”余章背著黑色書包，走到鞋柜旁換鞋。

他將離開時，舅母關心的說了幾句：“余章，你說了努力這么一學期，成績也沒啥波動，不如早點放棄吧。放假去找你同學玩，不如去你大伯那，到大街上發傳單，先把你這內向的性格改改。而且一天還能掙五十塊呢。”

舅父一向心大，對于舅母也不太頂嘴，只是咬口油條，津津有味地喝著豆漿。

余章的動作只是頓了頓，也不回舅母的話，出門后輕輕將門關上。

無論是曾經的父母還是現在的舅父舅母，對他進行的教育無一不是“家里窮，錢省著點花。在學校別打架，不要惹事。咱家不比別人，既沒錢，家里也沒人當官，做人做事要有分寸感。千萬別得罪人，凡事讓著別人……”

余章天生也算是外向，看見長輩會主動招呼，在路上遇見同學會停下來吹幾句有的沒的，會跑會跳，笑的時候會出聲，能哭的時候就絕不憋著。可他剛懂事就變得自卑、自閉，不愛與人交流。

這與他家里失敗的教育脫不了關系，雖然他明白，他們是為自己好，說出的話無一不是多年的人生感悟，心得中的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