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少主怎么這個時候來了,我得通知大哥一聲呀,萬一若要是讓六少主碰到了什么沖撞了她,以大哥的性子,可怎么是好,大哥什么都能受的,但六少主是他的軟肋,大哥把這位六少主保護的太好,半點血腥都不會出現在她面前”店小二有點不知所措。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六少主……”
“勞煩了,請帶路。”水音語氣輕巧似乎并未在意小二的膽戰心驚,她確實沒有通知過任何人來古司,水音也無半分不耐煩。
“喏!”店小二恭敬屈身,不敢抬頭看一眼,領著水音向二樓走去!
水音定神,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裙擺,拾階而上,每一步,每一級臺階均走的那樣從容淡定,鏗鏘平穩。
水音推開門,陳設依舊,照例一通繁雜程序,水音來到那充滿血腥味的密室。
如果可以的話,不呼吸該有多好,如果可以的話,聽不見該有多好,如果可以的話,看不見該有多好啊!
不,我要活著,我要看得見聽得見。要好好的活著,不僅為了報仇,也要為了那個她愛的男人,那個愛她寵她的男人,他清俊干凈的面容,要聽到他溫和清朗的叫著她商絲晴的聲音。
隔壁的刑房內,有人在慘痛的呼叫著那聲音慘絕人寰,不絕入耳,同時也伴有著刑具刺入血肉時發出的冰冷聲音,也有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聲音里充滿輕蔑鄙夷。熟悉的是刑房內居然是安古親自審問的聲音,陌生的是那聲音話語中透漏著既兇惡狠厲,又冰冷無情充滿殺氣。水音知道安古是窮兇極惡之人,他殘暴無道,也知道他手段逞兇肆虐,刁滑奸詐。但安古在她面前從來都是噬不見齒。今日若不是她未有通知來到此地,她怎么會曉得她從未見過的黑暗!
此些年她不是沒見過險惡,可是,如今只是聽得零星半點,和她經歷的都不可相提并論,同日而語呢!如果是見到了呢,又是如何!這才是最底層的黑暗險惡吧,是安古把她保護的太好了,以至于她見到的都是光明,即使有黑暗也會有燭光讓她安心,勇敢走出逆境!安古屹立在她背后為她遮擋無限的黑暗,但讓她見到的卻是他“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的狀態。
是呀,世間那有那么多安好晴天,只不過有人替你扛下了所有。安古即讓她保持斗志,又保留了她的純真。安古,你不是要我報仇嗎,又何苦在我背后承受這么多呢!
水音聽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這種聲音似乎穿破她的耳膜讓她坐立不安。但是,如論如何她要坐等下去,以后自己面對的可能就是這樣的日子,甚至只甚于此!
水音心跳如雷,汗毛挺立,擔驚受怕的日子從即刻便開啟了吧,無休無止。水音緊閉雙眼,捂住耳朵,也不能阻擋內心恐懼。她呼吸困難。血腥味越來越濃烈,水音用手帕捂住口鼻,也不能阻擋腥臭圍繞周身!
水音的香囊中姜康送的糖已經所剩無幾,她舍不得啊。以后似乎沒有機會見到他了,更沒機會聽到他,擁著他了。姜康,我愛過你,我愛過就夠了,我會深深把你的樣子珍藏,把你擁抱我的溫度鑲刻在我的骨子里!
水音把一顆圓滾滾的糖果塞進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蔓延整個口腔,蔓延到鼻息,滲透進血液!雖然血腥味沒有辦法覆蓋,但至少水音能把動蕩不安的內心安撫!她不再坐立不安,只要想著他,還愛著他,她永遠不會孤單,不會怕。
靜靜等待了幾個時辰,安古披著一身的戾氣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水音微微低頭,緊閉的雙眼,小扇子般的睫毛緩緩顫動,眉頭擰在一起,胸口起伏跌宕,纖纖玉指用力的相互捏來捏去。但她坐姿端正筆挺,巋然不動,像個受驚的娃娃卻又不敢亂動,小心翼翼的模樣。安古心下一痛,就連呼吸都快要停滯了!他有些驚愕,那丫頭怎么來了,什么時候來的,來了多久,忍耐了多久,她聽到了多少,為什么沒有人通報。安古沒有走上前去,反而轉身離開。他此時一身腥臭,一身污穢不堪,一身都是她厭惡的。安古再著急也不能立刻幫小丫頭撫平心頭糟糕情緒!
安古這個人,那么桀驁不馴,無論面對勁敵面對殘弱,面對任何人他都無動于衷,淡漠疏離,不屑一顧,從來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此時此刻,他怒了,看到水音殘白的臉色后,轉身的瞬間眼眸里似是向外噴涌著兇光,帶著刀疤的臉,更顯得兇殘。剛在刑室內都不曾這般兇神惡煞。安古周身的氣場如火焰般灼燒著他身后的每個人。
安古吩咐屬下千萬不能打擾水音,之后又對藤譽道
“是誰讓她進來的,不知道她不喜歡血腥嗎,藤條令是不足為懼了嗎,下面這幫人是干什么的,規矩都忘了,殺了他們,以儆效尤。”語氣波瀾不驚,卻蘊含著滔天怒意!而后又吩咐屬下快速善后,雖然來不及,但至少能減輕她丁點痛苦也是好的。
“喏,大哥放心,今日六少主來的突然,小的們也是驚慌失措的。”
“借口,平時都是怎么告訴你們的,作為古司之人這點反應能力都沒有嗎?”
“不是沒有反應能力,只是因為這個人是六少主……”
安古匆忙向前的腳步突然停下,冷眸凝視著下屬。下屬撲通跪地。
其實下屬說的也不無道理,那丫頭幾年來一次,每次都不是心甘情愿,臉色甚至比他還要差,任誰見了都會怕,也怪不得他們。安古轉身對身后人冷漠說道
“滾”
“喏”
當安古再次站到水音面前時,他早已沐浴更衣。她不喜歡什么,他就盡量避免什么,剛在刑房出來滿身的味道,換了裝束便不再有那該死的氣味了吧。
水音眉頭緊緊皺著,似有化不開的濃霧,憂傷,悲憤,不甘。她睜開眼睛的時候血絲遍布,像是哭過,但她沒有,那眼神空洞迷茫,像是走失的靈魂,無助,哀愁,絕望。她寡淡的容顏更顯憔悴。安古的心似是掉進刀山火海,倍受煎熬。
她仍然是一襲白衣,像是要把自己隱藏,越來越渺小越來越透明。她怎知,如此晦暗的一方人間煉獄,她就是一道光,無論多么渺小透明,皆是明亮灼眼。聽到她小小的聲音說到
“大哥……我……我害怕……”水音怕的是這里,怕的是以后的日子,怕的是這種日子以后會一直伴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