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澈一挑眉嘆口氣搖頭:“那你將樂言置于何地了?你和樂言遲早是要成親的。”
摔了杯子的姜賀憤怒的起身道:“可是樂言她不是玩偶,她有自己的思想,是阿音她要將樂言補償給我的,不是我非要的,我要的她偏不給我,我不要的她非塞我手中。”
抿抿嘴的蘇錦澈皺起了眉頭:“阿音一旦認定的事就不會回頭,她從前沒有選你,以后也不會選擇你的。”
姜賀其實很清楚這一點:“如果沒有蘇銘安她是不是就會看我一眼了?”
“有沒有銘安她都不會選你,因為本質上你們是一樣的人,不會有人愛上自己的,你看見過她的不堪和屈辱,她瞧見了你的所有不堪和屈辱,這樣的兩個人如何攜手同行相守一生她看見你只會想起那些不堪的歲月。”蘇錦澈的話并沒有點醒姜賀。
他情緒不太穩定:“我是不會放手的,除非是我死了,在塵埃未定之前,我認定她,只要她一日不是誰的妻子,我就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她心里有我。”
溫泉里的蘇銘安和范溪音只穿了一件里衣她靠在石頭上長發垂落,屋外的雨聲很是催眠竟令她生出幾分困意,忽然她好像是踩到了什么東西,范溪音困惑的又踩了幾腳,抬頭發現蘇銘安的臉很好:“怎么了銘安?是不是很熱多泡一會對你有好處的。”
蘇銘安不語只是一味的臉紅,范溪音不明白的伸手去探他額頭。
一把握住她手的蘇銘安有些羞澀:“你踩著我尾巴了。”后知后覺的范溪音連忙挪開腳,她想后退蘇銘安卻摟住她的腰攬入懷中,他親昵的撫摸著她的臉:“阿音。”
“嗯?”范溪音抬頭的瞬間被他吻住唇,傅景桓清楚的看到她臉紅了,那是在自己面前沒有展露過的嬌羞和可愛,她想后退蘇銘安卻抱的更緊了,他緩緩移開唇,他的吻逐漸落入她的脖頸和肩頭,就在要深入時,范溪音急忙推開了他:“銘安…..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明天還要去看哥哥。”
欲望深重的蘇銘安在聽到她說這話時極力壓制住了欲望溫柔的撫上她的發:“好,那我們就回去,阿音你我才是最親的人。”
不知為何范溪音總覺得那句話不像是蘇銘安能說出口的,更像是傅景桓會說的話。
病榻上的范旭澤臉色很難看,一點血色也沒有,他近些日子更糟糕了,甚至能咳出不少血來,他不許人伺候也不讓人探視。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陽光照射進來,范旭澤捂住眼睛從指縫里想看清來人:“我不是說了不要任何人進來嗎?”
“哥哥。”范溪音提起裙擺走進來:“我回來了哥哥。”
逐漸適應的范旭澤挪開手還以為是自己病糊涂了,范溪音走向他緩緩坐到床邊眼神中夾雜著晦暗不清的情感,范旭澤躺了起來咳嗽不止的別過頭一言不發。
她記憶中的哥哥清冷孤傲為人忠誠,永遠是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他受人尊敬是四海八荒強大的存在,是冥界不可缺少的支撐,是無數女娘心中清清白白的最喜歡的世家子弟,他一身清白卻是無邊孤寂,可如今那個從前驕傲自信的貴公子也是變得落寞可憐了起來,也看著蒼老了許多,發間依稀可見的白發。
范溪音注視著他不由的鼻酸,她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發:“哥哥我回來了,哥哥為何不看我一眼?”
范旭澤低垂著頭眼淚掉下來:“我保護不了你甚至成了你的拖累,我追求的強大,只是希望你和范家能夠更好,可現在我不僅守不住范家更保護不了你,就算我不擇手段的變強,也是杯水車薪,在真神面前我也是螻蟻。”
從前他強她弱,他以為可以一輩子成為她的依靠保護她,如今她強他弱,他們彼此都失去了自保之力,其實范旭澤的實力不弱,他一直都是很強,最開始也能和蘇錦澈不相上下自從真神之力覺醒后,他便再也追不上蘇錦澈也敵不過范溪音,他只會怨恨自己不夠努力,幫不上蘇錦澈也幫不上她。
范旭澤第一次感受到真神的可怕,他們彈指之間便擁有毀天滅地之力,那是所有神窮盡一生也無法擁有的力量,真神之下范旭澤誰都能打,真神之上他便如同廢人毫無還手之力。
“上天創造真神是為了帶領四海八荒的百姓闖出一條活路,自然上天創造了傅景桓,也是有他存在的意義,哥哥,如果沒有真神,我們也是一樣的,哥哥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是上天的錯,既然想要眾生平等,就不該創造出真神。”范溪音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他側著頭猶豫了很久才敢抬頭看她:“你的眼睛…..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告訴我,我的眼眶里裝著的是你的眼睛?你….你為什么要瞞著我啊?又為什么要這樣做,我會愧疚一輩子的,原來你的眼睛是因我而起,剜眼之痛那該有多疼啊。”
范溪音微微一笑搖搖頭:“早就已經過去了我的眼睛已經全好了,哥哥是冥界的支柱,缺一不可的人,若是眼睛不好,怎么上戰場,哥哥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弱點,對我來說這些也算不得什么,早就不疼了。”她靠近范旭澤額頭輕輕抵住他的額頭將自己的內力和靈力渡給他。
在他要拒絕的那一刻范溪音提前控住了范旭澤隨后拔出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掌心,接著看向他猶豫片刻拿起他的手劃破他掌心:“哥哥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她用染血的掌心輕輕握住他的手:“我愿與你結下死契奉你為主,受你驅使與你生死相連永不背棄。”
范旭澤抗拒著奈何他動彈不得,在死契成后范溪音的數半靈力和內力涌入他身體,為他療愈,而后他額前出現了一顆紅痣,那是死契的象征也是主人的象征,她結下的不僅是死契還是奴契,隨后范溪音掌心再次浮現出彼岸花的印記,她好不容易換了身體脫離溪音閣,卻為了范旭澤再次無法脫離,只是這一次她并非主人而是奴隸。
傅景桓難以相信她對范旭澤的感情居然能這樣深,深到愿意為他不僅放棄尊嚴還愿意放棄生命。
在解開他身體的那一瞬間范旭澤一把抓住她雙肩紅著眼質問她:“誰允許你這樣做的!”
只是一瞬間他的力量好像增強了許多,范溪音的肩膀都被捏的生疼,他詫異的松開了她端詳著自己的雙手,驚訝這股驚人的力量和恢復如初的身體。
“變強了。”范溪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望著他:“只有與哥哥簽訂奴契才能和我共享真神的力量,雖然無法使用混沌之力,但是卻比從前強大百倍千倍甚至萬倍,哥哥從前非逼著姜賀做我的奴仆,不就是因為這一點嗎?他的力量可以與我共享,他一介帝君都可以給人做奴仆為何我不可以?做哥哥的奴仆我心甘情愿,對哥哥和君上我永不背叛,好好感受這新的力量吧哥哥。”
對于范溪音來說,她從來不吝嗇將自己的力量和修為分享出去,在她眼里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東西,可對弱者來說她不值一提的東西是渴望不可得的,這一生都無法達到。
范旭澤只覺得渾身充滿力量宛如新生,他發間的白發也在頃刻間變回黑色,范溪音站起身眼眸一亮,無比滿意她眼前的范旭澤,像是欣賞著一件佳作。
重新下地的范旭澤試探著走出屋子,他自從回來后就一病不起,好幾個月都沒有出這間屋子了。
新鮮的空氣和溫暖的陽光照射在他身上。
閉上眼的范旭澤張開雙臂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他驚喜的捏了捏掌心:“這是….”
“真神的力量。”范溪音走到他身后注視著他以及他周身布滿的仙氣和靈力:“有了真神的力量,哥哥就不用懼怕傅景桓,至少能與他一敵全身而退,君上想創造一個屬于他的時代但我希望,這個時代之中有哥哥。”
他轉過身來詫異的看著她:“什么?”
范溪音沖著他微微一笑:“哥哥只有到達最強才能和君上并肩作戰,我可以將我所有的力量都獻給哥哥,令哥哥達到從未有過的高度四海八荒必須要留下哥哥的名字,一個不是真神之身卻能與真神匹敵的神,才會令人畏懼。”她伸手輕輕的擁住了他:“只要能實現哥哥的抱負我愿意拼盡所有,一旦我死了或者有任何的意外我所有的能力都會歸于哥哥,只要我夠強哥哥也會更強,為了哥哥我什么都愿意。”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范旭澤猛的推開她心痛的眼神遮掩不住:“我一點也不愿意,我想要變強是為了你,不是為了自己,我不愿意我也不想這樣做。”
被推倒在地上的范溪音有些茫然:“我不明白為什么哥哥又要生氣,這樣不是很好嗎?”
范旭澤喚出劍失望的看著她:“是我沒用這不怪你,更不是你的錯,你是我妹妹,可你吃的許多苦卻是因為我,我又怎么可以這樣對你呢?我不會讓你做誰的奴隸,我的也不行,我的妹妹是無價之寶,是這世間我最珍視的寶物我不可以,對不起溪音,我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享受你給的一切。”他揚起劍就要斬斷一臂解開死契。
“不要!師尊。”蘇銘安及時出現用劍挑開了范旭澤的劍:“師尊…..”他驚慌的看著范旭澤又看向范溪音。
閉上眼的范溪音垂著頭眼淚止不住的滴落在地上:“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總是如此的固執從來不問問我,是否愿不愿意,可否歡喜我不是南詩媚你也不是阿希吉爾,我們為什么要像仇人一般?我不認為這些不好,可你總是這樣分的那么清楚,我是你妹妹,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你讓我覺得我像個外人一樣。”
蘇銘安在確認范旭澤沒有過激行為后才敢去扶范溪音:“阿音師尊他沒有那個意思,師尊只是心疼你,我不知道你們是因為什么事吵起來的,但是師尊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范溪音看著他苦笑了幾聲:“銘安在還不知道什么情況下,就向著他說話了嗎?”
“不是的,阿音師尊的病是因你而起,師尊絕對不會害你的,阿音我不是向著師尊,我只是能看到師尊的痛苦和無奈,我是師尊帶大的我知道師尊其實最心疼阿音了,不然師尊是不會將阿音送到父君身邊的,師尊害怕阿音被其他世家子弟瞧不起,所以想為阿音找個最可靠的靠山,又擔心阿音的性子太過鋒芒,容易招來嫉妒和麻煩,才對阿音苛刻,師尊對阿音從未虧欠,只是你們之間有太多矛盾誤會。”蘇銘安安撫著范溪音。
抹了把眼淚的范溪音走到門口扶住門框沒有看范旭澤:“哥哥若是執意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那我即刻就死在哥哥面前,我做這些不僅僅是為了哥哥,更是為了君上為了四海八荒有能與傅景桓一敵之人,我在試圖為自己尋得一線生機那么就不希望有人拽住我拖累了我,對抗傅景桓我不能有軟肋,我不可以給他任何威脅我的機會,再有下次我們就一起等死吧,總之我們現在是得罪了他,他也不會對我有憐惜。”
這些話她不知道范旭澤聽進去了沒有。
半夜她獨自一人走上了城墻,她坐在城墻之上披散著長發穿著一襲薄薄的淺藍色長裙俯視著燈火闌珊的街道,皇城的繁華是王城無論如何都趕不上的。
蘇錦澈站在她身后不敢驚擾了她:“這么晚了怎么還不休息?”
沒有動作的范溪音眸子一動:“曾經這里是遙不可及的地方,我無數次渴望站在這里能擁有一席之地,后來才發現我始終屬于王城,而哥哥屬于皇城,這里比王城繁華熱鬧,是他們都心向往之的地方,可我長大的地方是在王城那里是我守護過的地方,是百姓與我并肩作戰的地方,君上,那里是我的家,這里是困住我的囚籠,是我取之不散的陰霾和羞辱,我無法忘記初次來這里被他們羞辱的時候,更無法忘記先君在這里賜我毒酒想要我命的時候,我在這里留下的是不堪和羞辱,這里的人不歡迎我可是王城的百姓愛戴我,因為我不曾守護過皇城更不曾為他們而戰。”
“如果不是我不是我父王,你阿爹阿娘就不會隨著我顛沛流離去了王城,你也應該同皇城的那些世家小姐一樣在皇城長大,阿音你本就應該屬于這里,是你認為王城是你的家,可你和阿旭生來就應該屬于這里,以后不會再有人欺辱阿音了,阿音就安心在家做錦澈哥哥的小公主讓哥哥保護阿音。”蘇錦澈走到她的身后很是愧疚,因為自己才導致他們一家骨肉分離家破人亡。
范溪音搖搖頭輕聲說:“可是我們打不過傅景桓也看不到希望在哪兒,沒有任何意義。”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落入蘇錦澈的耳朵里明明是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可蘇錦澈和傅景桓卻能聽到全是她的絕望。
“總會有辦法的,阿音我會和阿旭找到克制傅景桓的辦法,就算殺不了他,也會做到壓制他與他和平共處的。”蘇錦澈的安慰并沒有令她燃起任何希望。
笑起來的范溪音眼眶中有淚花閃爍:“如果找不到呢?君上,你護不住我的,傅景桓想要的并不是我的真心,他要的是君上,他想毀掉我是因為我是君上養大的,他對君上恨之入骨也是因為君上和他是同一人,憑什么君上可以受人愛戴,而他要遭受驅趕,他覺得這天道不公,他想讓我徹底沒有尊嚴跪在地上向他搖尾乞憐仰人鼻息的過活,他毀掉我,就像是毀掉了君上,他的愛令人恐懼,我在他身邊這么久時而能覺得他愛我,時而會覺得他對我恨之入骨就像恨君上一樣,他想著法子折磨我,是想令自己高興一些,就像是在折磨君上,在他面前我毫無尊嚴,也不敢害怕,我不敢露出一點畏懼,因為他想要的就是令我害怕他,君上我在他面前不是個人,我同牲畜并無兩樣。”
蘇錦澈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無論怎樣保證都驅散不掉范溪音對他的恐懼:“阿音對不起,是我欠你的,是冥界欠你的,我不該為了自己,將你犧牲掉的,哥哥錯了,哥哥知道錯了,對不起阿音。”
抬起頭的范溪音不想讓眼淚掉下來:“至少換來了幾千年的安寧不是嗎?君上不是只為了自己,我知道君上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我不怨君上也不敢怨誰,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
“不是的…..阿音不是這樣的,我….”蘇錦澈心亂了起來,他不知道該怎樣說才能令范溪音好受些。
轉過身來的范溪音跳下來若無其事的揚起笑容:“我沒有想不開,更不會尋死的,所以君上大可放心,我只是睡不著來這里看看,作為神女我必須守護四海八荒,作為冥界的公主我必須得保護我的子民,作為君上的臣子我也必須臣服于君上,我會恪盡職守,做好神女公主臣子的本分,我沒有任何怨言,因為這些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情,君上也不用抱歉,君上也付出了很多代價,我們都失去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