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遠被推到門外,門里發生了什么他此刻全然不知,稍稍能聽到江夏痛苦的呻吟。
那一瞬間,醫院,喻非,江夏的家人,全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他是害怕的,害怕江夏有什么事,他甚至都想報警了,為什么報警他不知道,可能遇到事情找警察叔叔是一種反應吧。
等了半個多小時,大姐終于出來了。
“姐,她怎么樣了?”何清遠語氣著急的問。
大姐看他的眼神不對勁,沒有了之前的信任和疼惜。
她說:“回家養著吧,你好好照顧她,多吃點補氣血的,有不舒服的就趕緊去醫院。”
何清遠愣住。
“愣什么?趕緊帶回家去,在我這兒出事晦氣不晦氣啊,女孩子怎么能這么不自愛。你們男人也是,不負責任!”
大姐知道了,推了何清遠一把。
知道被誤會了,何清遠也懶得解釋了,現在帶著江夏回家最重要。
江夏褲子上的血跡還未干,何清遠脫下自己的短袖系在她腰間。
“江夏,能走嗎?”何清遠問。
江夏搖頭,“不能。”
最后還是背下了樓,前臺大姐不在,何清遠把準備好的錢放在柜臺靠里的登記本下面,壓一下,怕飛了,多少他也不知道,身上留了不到一百的零錢,剩下的二百都壓在那兒了。
出門攔了倆老年三輪車,把江夏放進去,讓她側靠著,自己坐進前面與師傅擠一擠,“師傅,開慢點,到水庫那兒。”
師傅看著年紀大了,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尤其何清遠,光著個膀子,但師傅最后什么也沒說。
放下兩人收了錢就走了。
早上人不多但年紀大的都會出來遛彎兒,何清遠背著江夏走的快了些,聽到江夏在背上忍著痛,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先回家再說。
喻非的家里很久沒人住的樣子,門口的凳子上落了厚厚一層灰,院子里的雞沒了。
推開屋門,還是老樣子,進了里屋,床上鋪著一層薄被,掀開后床上倒是干凈的。
江夏上了床,往里滾了兩下,突然離何清遠很遠。
“你先睡會兒,我守著你,下午了我再回市里。”
何清遠說完要去院子里看看有沒有什么東西,做點飯吃。
江夏突然喊住他,“清遠。”聲音不大,何清遠卻是聽清楚了。
“怎么了?”他靠近床一點。
“你不欠我的,對吧?”她問,發紅的眼眶似是哭過好幾回的樣子,不知是不是身體上的疼痛帶來的。
何清遠只是為她掖了一下被角,“不用想那么多。”
江夏抓著他的手,“回去吧,我知道,你今天大約是有事,一直在看手機,不要為了我耽誤你的事,我自己作的孽我自己受著。”
何清遠拍拍被角,“沒事,聽我的,好好睡一覺,我估計喻非會給你打電話,你不能這個樣子接他的電話吧。”
說完何清遠出去了,他蹲在屋門口,低下頭,沒一會兒,只看到他肩膀聳動,卻沒有任何聲音。
“有事,明天再約。”
如此一條簡單的短信發送出去之后,何清遠開始在院子里找食物,家里平常一定沒什么人,院子里除了種的一點韭菜什么都沒有,回了屋,找個梯子爬上小閣樓,這才看到了一兜一兜的五谷雜糧。
翻出點玉米磣兒,和一兜剝了殼的花生,何清遠拿去煮。
進來時大門沒關,何清遠又去把大門關上,再從里面鎖上,開始在院子里煮飯。
把水放進鍋里,燒開了火,他去屋里看了眼,江夏已經很安穩的睡著了。
水開了之后,放進了玉米糝兒,鍋蓋錯一點,下面又添了點柴,何清遠準備出去,回爺爺奶奶那兒一趟。
已經11點半,爺爺奶奶家正在做飯,看到何清遠還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喲,你怎么回來了?還以為今天不來了,點兒趕得還挺好。”爺爺背著手站在臺階上。
何清遠身上穿了喻非一件衣服,柜子里隨便扒的,腰線那里有兩個大洞,爺爺把手伸進去,“你現在穿衣服跟誰學的啊,也穿這吊兒郎當的衣服招搖過市了?”
何清遠握著爺爺的手指推了出去,“隨便穿的,沒在意,家里做什么飯啊?”
“煮的面條湯,有豆角有紅豆,你去聞聞香不香。”
奶奶從廚房出來,拿著湯勺,“我孫子來了,我就說你肯定得來,飯都給你做了,去洗洗手等著吃飯吧。”
何清遠上了臺階走過去,“奶奶,我不在家吃飯,你給我盛出來,我端兩碗上我同學家去。”
爺爺沖過來,“你哪個同學?你叫他來家里吃不就行了。”
奶奶也說:“是啊,你讓他上家里來嘛,干嘛還端過去。”
何清遠為難的說,“她生病了,精神不太好。”
爺爺奶奶互相看了一眼,奶奶拿著湯勺進了廚房,爺爺問:“夏妞又咋了?”
何清遠大聲嘆氣道:“沒事兒,都是小事兒。”
爺爺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兒,“這孩子啊就是說不聽,遲早有的罪受。”
已經在受罪了,何清遠想。
奶奶從廚房出來,端了兩碗飯,“走,我給你送去。”
“不用了奶奶,我自己端過去就行。”
奶奶突然大聲了起來,“我跟你去!”
何清遠不敢吭聲,奶奶說:“她生病了不回家,家里大人不知道,你一個男的,你會照顧人嗎?清遠啊,不要總是這樣,你們小孩子總瞞著父母,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辦?啊?誰付這個責任?”
“奶奶,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我先去看看,如果小病我也就不說什么了,如果跟前回那樣那么大的事兒,我是不會幫你瞞著的。”
前回,割腕兒那次吧。
奶奶說的也對,這會兒想想,真令人后怕,江夏如果出了什么事,怎么跟她家里交代呢,小孩子想的就是簡單。
“走吧。”奶奶說。
何清遠接過來一碗飯端著,和奶奶一起上喻非家里。
何清遠在前面推門,奶奶后面跟著。
“歡迎光臨。”程非遙一推門,聽到了周北熟悉的聲音。
“誒?你怎么在這兒?不是說讓你在家好好休息嘛。”程非遙看著他問。
周北站在收銀臺后面,笑瞇瞇的看著程非遙的身后。
程非遙看過去,只見秦南在那兒坐著,靠著窗戶,一張圓桌子,兩張靠背椅。
“秦南哥,你還在這兒監督他啊。”
程非遙走過去坐下。
秦南放下手里的雜志,看向周北,“死活要來,我不得跟著,也跟不了幾天了。”
周北蹲著一杯冷飲過來,“喝吧,剛做的,蜂蜜檸檬。”
程非遙接過來,“喻非呢?”
周北說:“回家睡覺了,昨晚大夜班。”
“啊。”程非遙咬著吸管回了這么一個字。
“你過來干什么?”秦南問。
“我本來是有約的,但是他有事不來了,我都已經到了所以進來看看,沒想到你們兩個在這兒。”
“跟誰約啊?”秦南往前湊過來,程非遙下巴使勁兒往回收。
“我同學啊。”
“何清遠啊。”
“真的是...天下皆知啊。”
“差不多吧。”秦南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