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開始阻止他們了。”通訊頻道中傳出阿諾的聲音。

“我們該集中在一起再——”王威的話沒說完，通訊頻道里已傳來了激烈的加特林火力爆發。

這樣的火力必然會引起智腦的注意。如果在平時，瞬間，腳下就會跳出四足機器人干預，但現在，對面的射擊一直未停。

“它們根本不管我們！”頻道內阿諾吼道，這說明智腦根本不在意人的反應，聲音中滿是憤怒和無奈、失望。

“任務模式！”李梨嘆口氣。

智腦的智能運作模式和人一樣分層次：

植物神經模式：自動運行，比如心跳。

任務模式：達到任務條件即開啟，但任務命令下達后就無需再管，就像眨眼；

思考模式：一事一議，事必躬親，占據著絕對注意力。

彩虹城天頂的燈光和遍及各處的空調、所有公寓內冰箱等的物資補充等等屬于植物神經模式，自動運行；

四足機器人此刻就應該是自動反應任務模式，針對中風的人自動反應，而那幢樓屬于優先目標。

智腦此刻無法連接、無法申訴。要么忙，要么處于紊亂，要么就是干脆不愿意接入。

最后一種是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那是拋棄！將彩虹城所有人從小養大的“大奶媽”，會拋棄她的孩子們嗎？

“防御也要進攻！”王威在頻道里說到。

萊恩轉身走回剛剛離開的房間，扔掉右臂上的電磁槍，摘下槍架上的加特林，轉身，工裝背后伸出兩只機械手，把地上的加特林彈箱掛在了背后，上彈，打開窗戶玻璃飛了出去。

四個人橫著排開，向著前方已從那幢樓飛出整隊準備離開的四足機器人。阿諾的做法是對的，以他們多點的力量彰顯現存人類的態度，他們要知道智腦的真實態度，哪怕僅是一個憤怒的回眸，那并不會占用智腦的多少算力。

即使處于紊亂中。

“轟轟轟——”四挺加特林堅定推進，向著對面隊列嚴整的四足四臂機器人們噴出赤紅的彈雨，

四足機器人兩層四只眼睛立即全部盯向了攻擊來源，同時四臂上的四挺加特林也全部鎖定了他們。

四對一百，從人員到武器。

但四百挺加特林卻并未開始射擊，而且四百只抬起的鋼鐵胳膊全部放下，四百只眼睛之中也毫無波動，全體轉向，以側身承受著來源越來越近的彈雨肆虐，向著下一個不知在何處的目標飛去。

追擊，射擊！射擊！持續射擊！……

當四足機器人們再次爆碎一幢公寓樓，飛身進入，他們終于放棄，不能誤傷那些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的可憐人。

“我們的進攻失敗，未能引起注意。”

“我們也一樣。”

……

通訊頻道里都是沮喪甚至痛苦的聲音。

“我們開始搜尋躲起來的人。”

“找到更多人，或許會有奇跡——”

“到底是什么？為什么？”

……

不甘的嘶吼隱沒在耳邊依舊颯颯的風中。

“我們去醫院！”李梨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不是全部，醫院的醫師應該也有沒事的。”

對人的了解，自然非醫師莫屬，無需再討論，四個人立即向著智腦塔前大街對面的醫院疾速飛去。

醫院正常時候只有安排1000人的床位，但卻集科研和專業教育于一體，作為彩虹城唯一的一所醫院，設備自然也都是人類中最高精尖的。

其實因為從養育院就開始的個人免費醫療保健服務，醫院本是可有可無的，但畢竟專業的醫師不能斷檔，而且生命科學的研究是沒有盡頭的，即使達到人類整體永生，也仍然需要精神和心里方面的療愈。

畢竟人這種東西，越是嬌慣越是矯情，欲壑無盡頭。

作為公共建筑，十層的樓體每層都對外開放，可直接從開放露臺進入。四人并未落下，而是分開繞著樓體，隔著合金玻璃仔細打量和掃描著內部，希望能找到依舊在活動的人。

但沒能，只能落到了十層的病房區外的露臺上，通往走廊的合金玻璃打開，在四人進入隔廳經過常規消殺后，走入走廊。

除了在養育院時來集體參觀過，他們都沒來過醫院。

智能生命想訪問區域頻道，查詢哪個病房住著病人，被堅決拒絕。只能挨個掃描病房，1000間病房倒也很快就查看完，但已下到了五樓。

“為什么一個人也看不到？”

有了機器人仿真護士的納米級精細觸感和和人一樣的體溫、永恒的耐心和溫柔，醫院里是不存在護士的。

但居然一個病人都看不到？

五層似乎是教學的地方，有很大的階梯教室，而且小的也有很多。

這是學習其他專業知識沒有的條件，最多可以允許到專業相關的工廠去實習，平常全靠自學。所以網上論壇里越被追捧的各類高人制作的課件，收費越高。

終于還是看到了人，四人舒口氣，進了這個小教室，打量過木然坐著的幾個年齡不等的聽課者，確定也是中風者后退出，繼續尋找，但也就如此了。

只得下到四層。一間間全封閉的屋子，打開門，似乎全部是自動化的檢測設備。

“你們是誰？”突然他們前方的一個門打開，一個中年醫師打扮的人探出頭疑惑得看向他們。

“活人？”四人終于大喜，迎了上去。

“停，我正在做檢測，你們不要見門就開。”醫師嚴肅喝止了他們，指了指背后的一間更大的屋子。顯然他在的屋子是個操作間。

看他們確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醫師臉色稍緩，讓開門請他們進去。

透明的隔檔另一側，兩個直筒一樣的高大設備里，各自躺著兩個赤裸的人體，一男一女，然后一切靜悄悄的。

“他們都是我的同事。”醫師打開了通訊頻道，四人看到了他的名字，肖恩。

“王威？”肖恩看向王威，又看向他的四肢，“你的肢體替換手術是我做的。”

然后醫師似乎在專注看著什么，自言自語：“你們的資料跟我們一樣，從飲食習慣、身體狀況、一天洗幾次澡、血型種類、血液含氧量、白細胞數量和比率，直到出生時和你們上一次檢測時的DNA序列，都沒有絲毫特別的地方。

那些中風的人，這些項目也和我們一樣，沒有絲毫特別。”

隨后眼皮一翻看向幾人：“為什么？”

難道不是我們該問你嗎？四人無奈對視。

“那是！？”同行的小姑娘突然捂住了臉，一副惡心的樣子。

“夢恬，你不是也報了醫學專業嗎？正常的開顱檢測，之后重塑顱骨就可以了。”肖恩醫師一臉淡然。

小姑娘原來叫夢恬，就這還堅持一個人住，果然是個堅強的姑娘。

“是的，肖恩教授。”夢恬急忙點頭承認，然后放下了捂著臉的大手。

“我們等等吧。任何檢查都無法發現問題，只能打開顱骨直接肉眼觀察腦組織了。”

萊恩突然指著隔斷上似乎是對面的直觀圖像問：“是經過電子轉換的嗎？”

“這——”肖恩醫師沉眉思索，然后抬眼一掃他們，恍然，“你們趕到醫院來，是為了證實是否是神秘生物造成的神秘事件？”

“是！”李梨直接指了指電磁狙擊槍的榴彈電漿彈，“電漿彈可能有效。”

“不瞞你們，我們三人的研究成果可能與你們所想的恰恰相反。”

肖恩醫師再次沉思，然后也并不是太確定地說到：“你們三人都是電子學高知，在這個問題上我正好想和你們求證。

請問：人工智能和人的最大區別是什么？”

“社會性！”李梨反應最快。

“可人的社會性是與生俱來的嗎？”

“嬰兒只有動物性。”夢恬插話。肖恩鼓勵得對她點點頭，顯然在贊賞她對醫學的認真學習態度。

“您是說？”王威皺眉，“這風——”。

“他們自然不是風，也不是一種病毒或細菌，因為無法培養繁殖。”顯然醫院的技術力量強大到了讓人意外的地步，現在已經得到了風的樣本并試圖培養后研究。

“他們在持續生長，但他們的種群從未增大過。

并且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社會性，它們在協調自己的行動。

所以產生了風，我們以為我們聽得到的風。

實際是來自于我們靈魂的示警。”

肖恩說到這里嚴肅起來：“不要對自己無法嚴密證偽的東西，首先就持排斥態度，甚至故意持否定態度。

我們都是高知！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

當然，如果隱瞞也不會傷及聲譽，甚至撒謊可以換來更大的利益。

自然悉聽尊便。”

這教訓后輩的語氣幾人倒也不反感，畢竟對方已是百歲老人！看著中年而已。

況且他們已經相信了萊恩說的，深淵下的經歷。

“雖然是人工智能，但他們應該不是通過電磁力構成的，電磁力無法消除它們的活性特征。

它們是人類歷史上從沒接觸過的生命類型。”

“果然，什么都看不到。”肖恩醫師的目光注視著隔檔上的影像，終究露出失望之色。

顱骨和腦組織上的薄膜都打開了，但看不到絲毫物理形態上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