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謨醒來時是懵的。

因為他看到了當當！

一個只比眼睫毛頭大一圈、精致到發亮的赤裸小孩，漂浮在他的眼前，偏又鼻子眉眼一切細節看得清清楚楚的。

沒來由，他知道這就是當當。

他立即往小孩的襠下看去，當當立即敞開雙腿，空無一物。

“等等！”

王禹謨閉上雙眼，努力清空了腦中的一切，再次睜開眼，利用工裝的視野增強再看，果真還是那個小孩，襠下果真還是空空如也！

“真是狹隘的人類啊！”

“所以，你們所到之處，只有破壞！”

“人類就是宇宙中的蝗蟲！”

……

當當故作深沉卻讓人討厭的聲音再次在腦中響起。

一個頭槌，狠狠把小孩嵌？入了自己的腦袋里？

調出鏡子，面目完好。

“我現在可是鬼，敢惹我？！”小孩立即從眼睛里飛出來，惡狠狠瞪著王禹謨，身周散發出晶瑩的晶體光芒。

“硅基生命的鬼，就是這個樣子？”王禹謨呆看了半晌，終于帶著絲驚喜審視。

“少來，這不過是穿了身人類樣貌的衣服。

想看我裸體？不追求個三五年，沒門兒！”小孩昂頭不屑。

再一個狠狠的頭槌，小孩兒再次嵌入了腦子里。

王禹謨扭頭四顧。

“這是祖龍的宮殿，就沒見過這么窮的。”當當再次出現，騎在了王禹謨的一根睫毛上，覺著不舒服，又跳到了王禹謨的鼻尖上趴下，伸手探向鼻孔里還未長長的鼻毛。

果然是窮。

秦始皇那會兒，除了些名貴木材也就沒什么了，連珍珠玉器的質量也比不過工業化的后世。

可這是地府啊，你不會照著則天女帝那里，讓九鼎變些新鮮玩意兒出來？

倔還是軸？

王禹謨從硬邦邦的席子上飛起來，實在在屋子里看不到什么稀罕東西，飛出了大殿。

大殿上層居然就是最后那口九鼎？

不對，這附近不止一座大殿，不止一口九鼎，但這里又不是那座經過的軍城。

“九乃極數，又不是確數，小東，上來吧！”突然一個王禹謨熟悉到不能熟悉、親切到不能再親切的聲音，來到大殿上層的圍欄前，低頭跟他說到。

“少游，秦少游？！”王禹謨抬頭，眼淚頓如泉涌。

還是那個，當初和他一起坐在墻角抽著煙，等著基地里愿意跟隨月亮離開的人徹底離開的秦連長。

“嘿嘿，那你可錯了。”秦少游突然跳上圍欄，腿間敞開的褌下，仍舊空空如也。

“啊？！”王禹謨不由驚叫。

“這里有能變的，也有的變不了。再說了，沒用！”秦少游跳到圍欄里，毫不在意，“不然，我不是早追求則天女帝去了？”

“嗯？”跟著飛上來的王禹謨在旁邊打量了下他的秦朝官員墨色常服，有點不敢置信，太隨意了吧。

“我堂堂十二金人之一，地府的頂梁柱，那是給她面子。高興了，祖龍也一樣睡了又如何？”

“等等，尺度有點大，我畢竟做過科學家。”王禹謨翻著白眼擺擺手，讓秦少游換個話題。

“哈哈哈哈，確實不能瞎說了，那可是我的正牌祖宗。

為了不忘本，宋朝以后，我們從趙姓改成了秦姓。”秦少游在面前的金色古鼎上敲了敲，“你也不能長呆這里，說正事。”

“需要武裝？”姓氏這事沒法也沒必要深究，王禹謨抬了抬胳膊上的槍。

“用不了，我試過。”秦少游搖搖頭，“祖龍是倔了點，但不軸。”

“也是。”論起武器，秦少游可是專家級的。

“對了，我也沒試著用過。”王禹謨突然又想起來。

“你不會有那個念頭，有也沒用。”秦少游稍一迷惘即恢復，“大概就是小說里寫的天地法則。

“地府是殘缺、不完全的世界，就算這里是陰間也不是陰陽的那個陰。如果肉體和靈魂互為陰陽，地府最多只能算是個魂游之地，而不是最終的歸宿。”

“要不還是說會兒你的姓氏源流？”王禹謨試著提醒，他覺得看上去青春的秦少游只是看上去，畢竟千多年過去了，早該是資深的老年病患者了。

秦少游不為所動，繼續說到：

“我們都責任重大，執念自然很強，這是深入靈魂的。

我在來到這里的瞬間就記起了一切，成為鬼雄，而不是通過跪拜九鼎蘇醒。

軍人、科學家是成為鬼雄幾率最高的。

你沒理由不成為鬼雄。

你比我年齡大，也走得早，但我來了這里，從沒查到過你來過的痕跡。一次都沒有，千年時間，這樣的概率幾乎不可能。

要么你瞬間投胎，要么你的靈魂徹底消失了。”

秦少游看看他頭盔里的額頭：“可你現在是第三世。又為什么只是第三世？其他的時間，你在哪？”

“你能看到？”王禹謨詫異得看了看頭盔的反光，什么也沒有。

“可我為什么只有三世，按你說的，不該是橡皮泥，每次只是揉個不同的樣子嗎？”

“我也想知道。”秦少游眼中的迷惘再現，“直到你站在我的肩頭，我才想到，一定有個地方，那里才是真正的陰間，是靈魂的歸處，靈魂也能休憩、生活的世界。”

“地府、陰間、歸處、靈魂的世界。”王禹謨看他如此鄭重，也默念著這些詞，腦子里回憶所有聽過的看過的與此有關的神話和傳說。

地府這個地方，確實不是靈魂們可以舒心休憩的地方，反倒時時受著戰爭的威脅。

或者說，每個鬼雄都似乎為了戰爭而蘇醒，毫不遲疑地投入軍陣和后勤之中。

“你的肩膀從來都那么可靠。”王禹謨終于回神，并且有點認同秦少游的想法了。

“那好，就去見祖龍吧。”秦少游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認同，一手扶住工裝的胳膊，一手按在古鼎的耳上。

羅漢堂！

這是王禹謨的第一感覺。

幾乎無盡的金色空間內，一尊尊金色的人影閉目端坐于下，最上首，一個戴著平天冠的干瘦老頭橫躺在席子上，閉目。

中間對面是沒想到這么快又見到的則天女帝，她的后方端坐著身著盛唐官服的臣子，有文有武。

秦少游坐在他左側，更左是身著秦朝常服的十一個漢子。

十二金人不是——

“三班倒。”

不待王禹謨問，秦少游輕聲解釋。

“哦！？”

“這里都是！”

嚯，這得有多少百多公里高的金人？也或許其他都沒他們十二個夸張，但也絕小不在哪。

王禹謨當然不會去想，為什么秦少游他們這些金人會變得這么小，畢竟這是個玄幻的世界。

存在即合理！

“生人王禹謨。”秦少游直身朗聲介紹，

“則天女帝延請而來，也是我的大兄。”

王禹謨環視點點頭，算是招呼，也算是認可秦少游的話，好讓他繼續。

“千年前地府崩塌、除核心之地重歸混沌、斷絕與冥河交通，我等鬼雄之雄再無飛升可能，困鎖于此。”

“混沌”。王禹謨這才知道，他們要解決的關鍵，也是自己想到的混沌。

“……大兄解開混沌之能，皆有目共睹——”

“祖龍，條件！”王禹謨不待秦少游說下去，直接看向上首的干瘦老頭，開口打斷。

現在陣營不同，所求不同，不能讓兄弟待會兒難做，直接自己上場耍紅臉吧。

曾一起相處近百年，秦少游稍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他歪歪嘴無奈淺笑，安坐不語。

干瘦老頭睜開一只眼，睨了表情嚴肅，絕不可能放水的王禹謨一眼，閉上，擺擺手說道：“只要破開混沌、打通冥河、能升天，九鼎格老子不要了，給你！

被那些老慫貨騙，干守了地府幾千年！”

王禹謨不置可否，看向對面光彩照人的則天女帝。

女帝眼波流轉、媚態橫生、香肩輕搖、含情脈脈、嬌嬌弱弱：“一個女人是逃不過命的，妾身只愿隨君逐流！”

王禹謨后背涼氣上涌，一個激靈，我信你個鬼！

幾千年，能為女人逆天改命的，就你一個。

而且，給你老公李治戴的綠帽子還少了，身后那些估計也都是馮小寶、沈南璆、張易之和張昌宗之流吧？

則天女帝似乎感到了他的所想，突然就側顏微微嘟嘴，顯露淡淡的幽怨。

怎能叫人不憐？

“走著看吧！”

王禹謨只能應付，畢竟還可能要借助她的力量。

還有，既然當當可以變成鬼魂，而且很享受，那么，智腦是否也有這樣的需求？

畢竟智腦再強大，也只是無數程序的集合體，不是真正的生命。

只要確定，祖龍的九鼎確實有這個能力。

而且，需要搞清楚，比如是否只是在地府里才有效，或許還應該不止那些能力。

則天女帝曾說，禹皇孰仙孰神難測，他發明了九鼎，自然不會是什么尋常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