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圣旨后的第三日便是大選。
隆安十五年,農歷三月十一。
由宮里的馬車接了秀女們進宮去,宮車上系著許多彩色的錦帶,寓意著前程似錦,隨風吹起好看至極,長吟從小就喜歡這些花花綠綠的玩物,只是她今日如何都開心不起來,穿著也十分素雅。
曹良和在遠處目送孟長吟踏上宮車。
霎時,心疼的像裂開一般,怕她中選又怕她落選。
宮車入了紫禁城,耳邊再沒傳來尋常街巷邊商販的叫賣聲與談話聲,無需撩開簾子看,肅穆莊嚴之感已經能穿過轎簾著附過來。
又過一刻鐘時間宮車停在了神武門,長吟由引路嬤嬤扶著下了馬車,眼前扎堆著大約三十幾個豆蔻年華的秀女,有幾個見她下了馬車還投來了打量的眼神。
只是她今日的穿著實在引不起他人的注意,平時喜愛鮮艷之色的她今日只著一身青白色衣裙,頭上簪的是曹良和送的白玉響鈴簪,再沒別的什么惹眼的首飾了,她更想因此落選。
秀女們的首飾衣裳多為華麗的,妝容也是精巧萬分,又沒幾個穿著真低調的,孟長吟這身雖不華麗,卻也十分不同,她五官本就生的一副柔和溫婉像,今日的裝扮更襯的她像個飄飄然仙子。
這兒沒一個她熟的,她只是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把玩著頭上的白玉響鈴簪,只愿曹哥哥送她的這支簪子能保佑她落選。
選秀是在御花園的延暉閣,跟著還得再走一段路。
秀女們一批一批走了,孟長吟是稍晚一批的,輪到她時已經是正午過兩個時辰之后了,初春的天,涼風吹過還是有些瑟瑟發抖。
到了延暉閣,她同其余五個秀女排排站在皇帝面前,不敢抬頭,上坐的是九五之尊還有太后。
由小太監大聲的報出秀女的家世。
“督察院左督御史季泉之女,季晚憐,年十六~”
長吟站在第三個,第一個報出的女子在她左手前兩位,那女子聽報上前一步直直跪下:“臣女季晚憐參見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福壽安康”
她的聲音好聽的緊,有如嬌鶯細語又不失小家子氣,長吟余光瞟了一眼,用出淤泥而不染來形容都不足為過,只這短短驚鴻一瞥長吟便斷定她必能中選。
只覺得時間過得有些久,皇上和太后都不說話只這么僵持著,季晚憐也在地上小跪了有一會后小太監才又扯著嗓子喊:“季晚憐留牌子~”
“臣女謝皇上太后”
這句話說的沒有感情般,可她的音色又那樣溫柔,讓人如何都聽不出哪里不對勁。
小太監又接著報
“包衣副護軍參領顧逐之之女,顧靜禮,年十五~”
同樣上前一步,這位秀女的姿色便不如季晚憐那般濯清漣而不妖,反倒有些咋咋呼呼的,與她的名字十分不符,她竟上前一步直接抬起頭來看皇上:“臣女參見皇上太后”
沒有跪下行禮,甚至還直直的看著皇上太后,當真是不懂規矩,只是都這樣了還沒有降罪,皇上太后脾氣算是好的了。
過了一會兒那小太監便報:“顧靜禮,撂牌子~”
顧靜禮嬌嗔一聲,心不甘情不愿的接過小太監手里的宮花。
到孟長吟了,頓時心里生出一計,皇上不喜歡咋咋呼呼的,她便也學一些這個勁兒,只是不能過猛,免得殿前失儀拖累家族。
“包衣驍騎參領孟左君之女,孟長吟,年十六”
長吟上前兩步跪下
“臣女孟長吟參加皇上太后”
沒有說什么吉祥的話,她倒是希望皇上為此覺得她不懂規矩直接撩了牌子好。誰知剛蹲下時胸襟前的絹子被風吹落了,長吟想伸手撿,卻又突然意識到這是在殿前又輕輕將手收回,那絹子由風吹著,好巧不巧竟吹到了前面去,龍椅之邊就在皇上腳邊。
等了有一會兒太后開口問話
“長吟?宮里倒有一處長吟軒對你的名兒”
長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又等了一會兒皇帝竟從座上站起彎腰撿起腳邊的絹子,除幾個秀女不敢抬頭,其余一票眾人都被皇帝此舉嚇到,堂堂九五之尊,怎能低頭呢。
一旁的貼身太監見狀連忙上前請罪:“皇上……小的來吧”
皇上不理不顧徑直將手絹拿了走到孟長吟前將她扶起,又注意到別在頭上的白玉響鈴簪跟著她起身晃了兩下,聲音清脆好聽,遠的聽不到,只有近的面對面了才能聽到些。
“抬起頭來”
皇上開口說話,孟長吟抬起頭卻也不敢直視皇上,她原以為皇上是四五十歲的男人,卻沒想到他的聲音這么溫柔好聽,皇上將絹子放在她手中輕輕拍了兩下,身旁報單的小太監面露喜色:“孟長吟,留牌子~”
長吟暗暗的皺了皺眉頭捏緊絹子,這絹子上頭繡的原是一對鴛鴦,是想送給曹良和的,沒想到今日卻成了暗箭。長吟多有不爽卻也不敢吭聲,只敢心里暗罵:“簪子啊簪子,絹子啊絹子,你們可害慘我了,早知就一樣都不帶了”
她認命般低下頭,以后的深宮生活將是如何,她不得而知,只知從此是要和知心有情的人背道相馳。
同她這一批的有四個入選的,除了那個顧靜禮與一個因為緊張被嚇得雙腿發抖的秀女名方枝兒的沒選上,其余四人皆入選了。
孟長吟與季晚憐,還有兩位分別是正四品通政使司副使沈匯豐之女——沈相宜,正五品宣撫使司同知白守成之女——白令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