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烏拉圭的落日與燈塔，科洛尼亞的歷史糾纏

科洛尼亞是烏拉圭與阿根廷最一衣帶水的城市，她在南美地圖上蟄伏多年，靠我們極友的口碑秒紅。

布宜諾斯艾利斯去科洛尼亞水路只要一小時，碼頭在布宜地標中國工商銀行的邊上，與希爾頓酒店很近，步行15分鐘即達。港口很像九龍的中港城，從拉普拉塔河口橫穿過去，也有一個像伶仃洋大小的水面，過了這南美洲“伶仃洋”就到了科洛尼亞，就像從香港到了澳門。拉普拉塔河是阿根廷與烏拉圭的界河，入海口寬闊無比，靠近科洛尼亞之時，一座白色的燈塔映入眼簾，這條大河先納百川一路至此波浪甚寬，已完全是大海的胸懷。

“拉普拉塔”在西班牙語中是“銀子”的意思。拉普拉塔河是南美洲第二大河流，全長4100千米，她匯集了巴西、玻利維亞、烏拉圭、巴拉圭和阿根廷幾條重要的支流，巴拉圭河、烏拉圭河、巴拉那河因為向往大海，所以匯入“銀河”，在燈塔之東風平浪靜地往大海而去。拉普拉塔此刻沉穩堅定，甚至讓你認為她就是海。從這里溯巴拉那河北上可至上游巴西、阿根廷交界的伊瓜蘇，那里有世界最寬的伊瓜蘇瀑布，雄偉壯麗不可方物，此時三十多位極友正駕艇向三千尺直下的飛流而去，想必水聲笑聲呼聲震耳欲聾，極友們用各地方言大喊過癮；而處巴拉那河終極入海口的我們安靜地排隊進閘，將隨身的小包過下安檢進去找英語服務。生活充滿了多樣性，即使同在一條河流。

歷史有驚人的相似，地理亦然，和澳門一樣，科洛尼亞也是個不大的小城，澳門在珠江入海口東南望太平洋，科洛尼亞在“銀河”入海口東望大西洋，都是大航海時代葡萄牙人到過并實際控制的港口。踏上三百多年前葡萄牙人用參差的石頭鋪就的街道，沿著元青花模樣的葡式瓷磚路牌尋訪古城的過去，如見一艘亦軍亦商的艦從里斯本“陸止于此，海始于斯”處啟航，穿越大西洋，漂泊數月，發現巴西。葡萄牙人在巴西經營近百年后，沿巴西海岸南下，在離拉普拉塔河口不遠處靠岸登上科洛尼亞，宣布主權，此地成為葡萄牙殖民者在烏拉圭的第一個居民點。

“銀河”對岸的西班牙人也沒閑著，1535年西班牙在拉普拉塔建立殖民據點，次年控制阿根廷，他們稍晚于葡萄牙人發現巴西但早于葡萄牙人創建里約，1680年葡萄牙人在對岸烏拉圭登陸宣誓主權，原本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但那時葡萄牙引領大航海時代，極其富強，西班牙人忍氣吞聲觀望了一百多年，1750年葡萄牙人趕走了剩余的法國勢力，基本控制巴西全境。而西班牙則坐穩了阿根廷。

歷史有無常，1755年，葡萄牙大航海時代到達巔峰之時，突然發生一場大地震幾乎毀掉了整個里斯本，地震動搖了殖民帝國的核心，帝國露盛極而衰之態。1776年西班牙設立以布宜諾斯艾利斯為首府的拉普拉塔總督區，次年，西班牙人乘虛而入奪取科洛尼亞，烏拉圭人“惶恐灘頭說惶恐”，淪為西班牙殖民地。留取“烏心”照汗青的西班牙人實際控制烏拉圭四十年后，“伶仃洋里嘆伶仃”的葡萄牙人卷土重來，再次占領了烏拉圭，并將其于1821年并入巴西。1822年巴西脫離葡萄牙獨立，1825年烏拉圭趁勢脫離巴西帝國獨立，可謂一直被爭奪，突然得解放。

科洛尼亞在漫長的葡西爭霸戰中有大小戰役七次，城頭變換大王旗，烏拉圭在反反復復之后獨立，而科洛尼亞終于因為特殊的歷史背景而成為南美洲歷史文化名城，老城區于1995年成為世界文化遺產，歷盡滄桑容顏不改，終于等到了南極論壇的小批量極友到來。老城中葡萄牙人建的街道是石頭直接鋪就的，一條路是一個平面；西班牙人建的街道兩邊略高，大概是人行道的意思。葡萄牙人建的房子往往是紅色的矮房子，西班牙人就用其他顏色建高一些。西班牙人作風很低碳，除了葡萄牙人的總督府他們沒要之外，葡萄牙人建的房子包括教堂都留著，只是教堂前面加蓋了門樓，更堂皇了些。

那個白色的燈塔應該是歷史最悠久的，是大航海時代的見證，上去需另付一美元，登上塔頂放眼如海一般的“銀河”，只見“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此南美洲“岳陽樓”也！無酒臨風亦寵辱皆忘，深感不虛此行。烏拉圭人愛運動，水面上雖無漁歌互答，但浮光躍金，帆影夕照，動影沉璧，其樂何及！

下到地面，走了下黃昏的街道，居然發現了以法國探險家夏古命名的小酒店，是哪個法國人或是法國女婿在用命名酒店的方式委婉地告訴我們法國人在此地曾經的存在？似乎我們紅隊在南極沖擊夏古港未果之后，夏古先生的大名就反復出現了，先是探險隊長在郵輪上向我們介紹2021年即將遠航北極點的破冰級郵輪指揮官夏古號，然后我在千里之外的烏拉圭見到夏古酒店。今晚習主席和夫人在上海豫園會見法國總統馬克龍和夫人布麗吉特，他們會聊到夏古嗎？

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驕傲與沉浮，科洛尼亞的日落璀璨無比，幾乎可以媲美烏斯懷亞的日出，旦夕之間，有我們豪擲一天的光陰記錄，也有煌煌大歷史的存在與虛無。烏拉圭沒有太多名人，但即使是科洛尼亞這樣的小城，仍可以折射人類群星閃耀之時的余暉。

2019年11月7日